「精神風暴？」李儀眼神肅然，冷哼一聲，「有些門道……」

精神風暴大多簡單粗暴，如風暴席捲六合，而這道精神力卻如游龍蜿蜒，不止渾厚霸道，亦是細緻入微，暴虐氣象不遜禁咒！

「是大薩滿親自來訪么？想不到我的面子這麼大……」

他倒也不慌不亂，長笑一聲，身影似虛似實，游轉不定，避退開來。

正是一記游神御氣！

嗡！

李儀身形閃爍，身外竟無半點空間波動，須臾百丈，去留無痕。

「嗯？這……」

但緊接著，他卻臉色猛變。

那道精神風暴好似尋蹤覓跡，又好似未卜先知，驀然消散，又猝然浮現於李儀面前，速度之快，竟絲毫不遜於游神御氣！

「這是什麼手段？不好，大意了！」

李儀心中一緊，不及再次逃離，就被精神風暴擊中，身體僵硬，視線黯淡。

轟！

他的意識海中，天空變色，化為一片刺目暗紅，好似天穹焚落，末日降臨。

識海的天穹，一道黑色身影高懸，其身形分明渺小，卻又如斯醒目，宛若一輪黑日，明明赫赫，熏天赫地！

此人面容和蒙人大薩滿近似，但額頂生有獨角，眼瞳血紅，視線漠然，好似看透滄桑。

識海海面上，李儀的身影凝形，稍稍欠身，譏誚道：「是該說見過大薩滿，還是——永墮大人？」

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蒙人大薩滿已被奪舍。

「哦？眼力不錯。」永墮居高臨下，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不，不止是眼力，手段、血脈、靈魂、乃至『道理』都屬頂尖，成為一名賢者幾乎已是板上釘釘。」

「多謝誇獎。」李儀笑笑，不動聲色道。

「為此，我可網開一面，給你個機會。」永墮提議道，「歸降於我，你能成為我的弟子。」

「弟子？」李儀一怔。

「以你的資質，本來還不夠成為我的弟子。」永墮倒也不隱瞞，「不過，能在戰場上勝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種潛質……跟隨我，我能讓你看到另一個世界。」

「聽起來倒是不錯……」李儀故作意動，又道，「那這個位面呢？」

「位面？」永墮哂笑一聲，不屑一顧道，「當你成為賢者就會知道，親情、愛情、友情、家鄉之情等一切感情，不過是束縛我等的枷鎖罷了。寰宇生滅不過彈指一剎，千域蒼生區區螻蟻，位面也僅是一顆砂礫，我等賢者才是永恆！」

「我若臣服大人，大人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換一顆砂礫為目標？」李儀淡淡一笑，討價還價道，「寰宇間砂礫億萬，大人可予取予求。」

「看來，你不明白。」永墮面沉如水，「若我收你為弟子，這個位面我更要毀滅，斬斷你的所有情感。」

「不，恰恰相反，我很明白。」李儀搖搖頭，「不過，你視感情為枷鎖，我卻視感情為生命的根本。掙脫情感？四大皆空？那也未免太過——無趣。」

「無趣？」永墮輕哼一聲，沉聲道，「寰宇有涯，而賢者無涯，觀悟世界本源，通曉宇宙大道，何來無趣？」

「無涯么？對我而言，那是曠日持久的無趣。」李儀淡淡一笑，「長夜漫漫，卻無愛人陪伴；心有所樂，卻無友人分享；所獲所得，不能惠及後人、弟子乃至故鄉……這樣的日子，嘖嘖，實在無趣得很。」

「冥頑不靈，那就隨這個位面一同毀滅吧！」永墮面色鐵青，右掌揚起，一掌徐徐拍下。

嗡！

他的身影渺小，但一掌落下，掌印竟是遮天蔽日，毀滅紋絡和寰宇搏動交錯，氣象磅礴，狂暴無匹！

「嘴上說不過，就要動手么？」李儀長笑一聲，如同傳說中的盤古，身形寸寸拔高，僅是剎那，已是頂天立地，力壓山河。

轟！轟！轟！轟！

李儀腳踏大地，雙掌抵天，和手印碰撞，轟鳴雷響不斷，竟被生生壓下，身形一截截變短。

「李儀，你未免太小瞧本賢者了……」永墮冷笑，不屑說道，「即使這只是分身的一縷精神力，也不是你所能抗衡的。連天位都不是，還敢反抗本尊者？」

「哼！」李儀悶哼一聲，依舊屏氣凝神，強行抵禦重壓。

嚎！

咆哮驚天，一道巍峨巨影驀然浮現，其肌肉線條如同塊壘，古老蠻荒圖騰烏光浮耀，站於李儀身畔，雙肩扛天，一同扛起掌印。

——禍亂法相！

沓！沓！沓！

一頭雪白聖獸踏海而來，似麒麟又如神鹿，血肉如玉，白璧無瑕，以雙角刺天，刺向當空掌印。

——碧游！

又一頭青色神獸踏潮而至，踏潮而望月，以牛角刺空，向上發力。

——蒼兕！

噼噼啪啪！

雷鳴之聲陣陣，海面上雷霆回卷，竟凝為一道雷神虛影，柱天踏地，御雷襲天，瘋狂飛襲掌印。

石弘、狄明月、衛紫怡、何夕，四位天驅齊齊發威！

「靈魂鎖鏈么？」永墮看出什麼，眼神一寒，冷冷道，「有點本事……」

他清楚，這畢竟只是自己的一縷分神，碾壓李儀並非難事，但對付這麼多人，就力有不逮了。

不過，他的手段何止這點？

「——神諭戰場！」永墮冷笑，遙遙一指李儀，兩人同時消失，消散於空。

眼前光影流轉，李儀環顧四周，眼神一凝，臉色大變。

四周荒涼，大地枯寂，他竟感覺不到任何元素的存在，也感覺不到絲毫生機。

而且，李儀的體內，靈魂鎖鏈效果盡數消失，也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魔力！

永墮現身。

「放心，你的魔力還在。」永墮冷冷一笑，「只是，這神諭戰場會隔絕一切魔力和鬥氣，只靠規則決出勝負。」

「規則？」李儀神情警惕。

「嗯！」永墮點點頭，「在神諭戰場中，法術和戰技是無法奏效的，只能直接駕馭規則，以規則之戰分出高下……不過，若死於這片戰場，也會真正死亡。」

他忽然笑了，冷冷道：「你說，在這規則之戰中，你我誰的勝算更高？——星隕厄滅！」

轟！

天穹之高，一顆赤紅隕石從天而降，裹挾著滔天赤炎和恐怖尖嘯，焚落長空，撕裂夜幕！尚未靠近地面，狂嘯聲已然驚天動地，無數枚毀滅符籙生滅，粉碎虛空，燃盡天地。

「神通？」李儀心神一緊，脫口而出道。

此術，分明是直接駕馭規則的秘術——神通！

他身形閃爍，步步後退，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神諭戰場地域有限，游神御氣難以發揮作用，躲避無效，必須硬抗！

「生機！」李儀長聲暴喝，腳下綠意瀰漫，無數巨木藤蔓拔地而起，凝為一頭古木巨人，拳鋒擊空，砸向流星。

轟！

流星直墜，烈焰飛濺，古木巨人紛灑碎裂，燃為一團巨大火球！

李儀身形倒退，一縷縷綠意在身外繚繞，身上流火消散，傷痕纍纍的身體不斷修復，但時而又有星辰脈動炸裂，新的傷痕冒出。

「該死的！」他怒哼一聲。

「——煉獄之擊！」永墮一步踏前，拳鋒直來直往，身後竟有煉獄之影若隱若現，恍若一顆暴虐星辰橫衝直撞，凶意滔天。

「將煉獄融入一拳？」李儀臉色一寒，他知道，永墮必然是吃掉了不少煉獄位面，才能轟出這樣一擊！

這一拳，宛若煉獄砸下，恢弘霸道，無往不利。

「祖龍！」李儀沉聲低喝，右掌握拳，種種巨龍之影迴旋凝聚，化為一頭虛實不定的上古祖龍，爪痕批亢搗虛，龍威拔地倚天！

轟！

兩拳相撞，虛空大片傾塌，地面有漣漪奔散，兩道身影同時暴退，遙遙相望。

「這樣下去，必敗無疑！」李儀臉色難看，心神閃爍，不斷思考。

永墮身為賢者，歷經無數紀元而不滅，對於規則的掌控，必然遠遠在他之上。在規則層面上的戰鬥，他是必輸無疑。

必須想想辦法，揚長避短！

「揚長避短？」李儀苦笑一聲，面對這等寰宇巨擘，自己有何優勢可言？

不，還有的！

他眼睛一亮。

——道化武裝！

永墮穩住身形，再次欺身猛進，狂吼一聲道：「——萬象孽殺！」

又是一拳！

這一拳擊出，永墮身後黑影流轉，凝為無數嘶吼咆哮的怪影，竟是一頭頭千奇百怪的神孽！神孽咆號，聲音撕裂靈魂，煞氣侵蝕虛空，所向披靡。

永墮狩獵於千域，神孽居然也吃了不少！

「呼……」李儀長吐一口濁氣。

這一次，他沒有躲避，也沒有正面迎上，他站於原地，身外有星軌浮現，阡陌縱橫之間，凝為一具碧金之色的道化武裝。

轟！

巨響炸裂，地面上裂紋橫生，永墮卻神情一變，首次露出凝重。

「這是什麼規則？」他沉聲喝問。

神孽屬性詭譎，可侵蝕萬象，連神靈都為之忌憚，但這一拳卻被擋住，無數神孽嘶吼尖嘯，卻難有寸進。

他的面前，橫亘著一片綿延星雲，防禦固若金湯！

「——群星壁壘！」李儀徐徐吐出四個字，若有所思道，「神諭戰場么？我好像有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