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明月俯卧於煉金台上，衣服向上掀起，露出雪白玉背，以及背上的武裝——巨靈詔令。

嗡！嗡！嗡！

隨著李儀的筆鋒縱橫，巨靈詔令幽芒浮耀，如同垂死掙扎，發出聲聲凄厲哀嚎，回蕩不絕。

「十三道巨獸契約，全都失效了？」

狄明月心生感應，表情微動，一臉悵然若失。

她清楚覺察，李儀筆鋒如刀，似庖丁解牛，將十三枚律令符文割裂瓦解，化為規則碎片。

每一枚律令符文瓦解，就有冥冥中的一根契約之線斷裂，她和天啟巨獸的契約條款解除，完全喪失聯繫。

這種「失去」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李儀面露微笑，出言安慰道，「想要再進一步，『破而後立』是必須的步驟。你已是上位魔導，有天賦『神狩』，又有『世界之心』，靈魂雄瀚且凝練，理應召喚出更強法術！」

「再進一步？更強法術？」狄明月一怔，若有所思。

如今，和她簽訂契約的魔獸，至少也是天啟巨獸，甚至還有虛空巨獸——虛空蜉蝣！那「再進一步」，又意味著什麼？

狄明月念頭閃爍，聯想起李儀讓自己閱讀《眾神演論》、《失落古神》等神系書籍，猛地悚然回神，身上冒出雞皮疙瘩。

「察覺到了？」李儀淡然一笑，叮囑說道，「別閑著了，在我繪製期間，靜下心來，好好閱讀這些書。還有，被我做了標註的神靈，都需反覆細看，仔細琢磨……神狩，既然要狩獵神靈，須得對神靈多有了解。」

「是！」狄明月神情振奮，重重點頭。

嗡！

李儀不再說話，神情專註，筆鋒流轉，一枚枚符文在他筆下滋生，綿延成片。

符文幽幽閃耀，線條迷離，浮光繾綣，規則意韻深幽，深不可測！這一枚枚符文，卻並非任何已知符文，而是一枚枚神語文字！

顧名思義，神語文字為神靈的語言文字，其每一枚文字，甚至是一筆一劃，都有法則的力量，大道深幽，言出法隨。

更為玄異的是，這一枚枚神語文字，既似深淵神文，也像地獄神文，同樣有天國神文和星界神文的特徵，似集百家所長，至高無上。

「太古神文？」狄明月卻認出此物，眼睛瞪得滾圓，心神激蕩不已。

她已認出，這一枚枚玄秘文字，分明是世界起源時的大道文字，也是太古諸神所用的文字——「太古神文」！

狄明月有天賦——「神狩」，她的靈魂遨遊外域虛空，狩獵漂流虛空的殘魂，以世界之心煉化。運氣不錯時，她偶爾也會遇上一縷太古殘留的古神意識，其靈魂雖弱，卻法則深幽，登峰造極！

也是這個緣故，對於太古神文，她並不陌生。

狄明月所震驚的是，太古神文早已失傳，即使千域間那些最為古老的存在，所知也僅是一鱗半爪。而李儀信筆揮灑，僅是須臾，筆下流淌出近百枚太古神文！

「明月，靜心讀書，別分心！」李儀卻不解釋，叮囑說道，「這些神靈典籍對你大有裨益，需細緻專研，化為己用。」

「知道了。」狄明月如夢方醒，點了點頭。

她性情恬淡，雖然滿腔疑惑，卻也很快平靜下來，閱讀《眾神演論》，細細觀悟，很快沉浸其中。

……

「這就是月之暗面？也不過如此嘛……有句話說得好，盛名在外，其實難副。」

一道聲音響起，語調陰陽怪氣。

說話的是一名矮小的白面男子，尖嘴猴腮，眼神陰毒。

「毛宏，這裡不是北境，把你那套紈絝做派給我收起來！」一名滿臉髭鬚的男子冷哼一聲，「別以為你是張執金的小舅子，我就不敢動你了。若耽誤了正事，我第一個宰了你！」

「王潛蛟，你敢？」毛宏一驚，色厲內荏道。

「我不敢？你可以試試……」王潛蛟冷哼一聲，「我隸屬於龍驤營，是大皇子的部將，張執金可管不了我。」

毛宏又羞又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也不敢和他頂嘴了。

「兩位大人，是北軍的使者？」狄易漫步徐行，作揖說道，「老朽狄易，是月之暗面的管事，拜見二位上使。」

「怎麼？李儀不在？」毛宏臉色不善，他雖不敢太過明目張胆，使使小絆子還是很有心得的，「架子真大！我們二人代表北軍而來，難道還不值得李儀親自相迎？」

「府主大人諸事繁忙，近來又在閉關，還請見諒。」狄易面露歉意，再次行禮。

「閉關？」毛宏譏誚道，「難不成，又是一具五階武裝？嘖嘖，取代趙解袍的位置，看來是指日可待……」

狄易笑笑，也不糾纏，指了指前方道：「二位，東西都準備好了，請往這邊走。」

「勞煩了。」王潛蛟恭聲道。

「哼！」毛宏輕哼。

吼！

一行人沒走出多遠，就聽得魔獸怒嗥回蕩，一名少年手握韁繩，乘騎著一頭黑色巨獸，上躥下跳，閃轉騰挪，時而在半空中翻騰，做出一個個複雜動作。

毛宏一驚，當即面無人色。

「混血魔獸？」王潛蛟看了一眼，心神暗顫，狐疑道，「此獸是梟熊和……」

「此獸名為『惡梟』，有梟熊和猛獁的血統。」狄易淡淡一笑，他自然不會透露太多，「此獸性情狂戾愚鈍，並不適合作為戰騎，但訓練騎術卻很適合……抱歉，讓諸位見笑了！」

「梟熊和猛獁？」王潛蛟喃喃低語，他印證了自己的判斷，卻愈發疑竇叢生。

這頭「惡梟」是野生還好說，若是馴養繁衍而出，那就相當可怕了！這說明，月之暗面的背後藏著一座魔獸牧場，甚至已經培育出了下一代，規模絕對不小。

而暗面學徒都需訓練騎術，則隱隱說明著，後者的可能性似乎還更大一些。

「牧場？」王潛蛟心生寒意。

這種級別的牧場，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有時甚至數十年都難有成果。這月之暗面才建立幾年，就有這般底蘊了？

很快，三人到達目的地。

「五千桿暗啞湮甲箭，還請清點一下。」狄易才剛掀開箱子，一縷縷黑色氣息流竄四溢，如同驪龍游曳，氣息陰冷，律動狂暴無匹。

「才五千？」毛宏撇撇嘴，挑刺說道，「你知不知道，在北境戰場上，一次小規模的交鋒，射出的箭就超過三千！」

狄易笑而不語，王潛蛟則鄙夷地看了毛宏一眼，暗罵這小子愚蠢。

這些暗啞湮甲箭，哪是普通箭矢所能比擬的？其價值，更是普通箭矢的百倍以上！

鋥！

王潛蛟取出一桿長箭，聽得龍吟百轉，幽黑暗芒浮動，箭身彌散著一抹摧枯拉朽的「湮滅」韻味，似能粉碎虛空，湮滅眾生。

「精品，真正的精品！」他不由感嘆說道。

「在晨光鎮，這暗啞湮甲箭開價一千金幣。」狄易笑道。

「一千枚金幣？」毛宏冷哼一聲，正要出言嘲諷，卻見王潛蛟開口了。

「一千枚金幣？價格低了。」王潛蛟搖搖頭，「在北境，這樣一桿湮甲利箭，賣出三千金幣也綽綽有餘。」

「薄利多銷么……」狄易淡淡一笑，「何況，暗面商隊已近解散，我們可走不出那麼遠。」

毛宏聽得心驚，終於知道這暗啞湮甲箭絕非等閑，當即閉口不言。

鏗鏘！

金屬鏗鏘聲傳來，腳步聲如戰鼓，幾道身影虎步而來，氣息狂烈，律動沉凝。

「這，這是什麼？」毛宏身形一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巴一陣張合，卻說不出話來。

他的面前，一尊尊傀儡如山屹立，雖是一動不動，卻有縷縷威壓奔騰彌散，氣象磅礴，雲垂海立！

「傀儡，這是幾級傀儡？」王潛蛟悚然動容。

這幾尊傀儡，其威壓之強悍狂暴，如同無形海潮席捲，一次次地拍擊著他的身體，令他渾身刺痛。

「這傀儡是……」他忍不住問道。

「這傀儡有四種，分別為蛇發遊獵者、重壘守御者、獄火刃舞者、以及虛空詠唱者。」狄易笑著說道，「貢獻的傀儡，都為八級傀儡！」

「八級傀儡？」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狄易說出，王潛蛟依舊震撼不已。

霜地碎顱者才六級，已在北境闖出諾大名氣，而眼前，卻是一尊尊八級傀儡！

「等等，這些傀儡，都無需靈魂操控么？」王潛蛟端詳片刻，詫異說道。

「嗯！」狄易點點頭，「與其說是傀儡，它們倒更像英靈魔像……不過請放心，它們在戰場上，絕對言聽計從，且能捨生忘死。」

他頓了頓，又補充說道：「還有，在瀕臨毀滅時，這些傀儡會立刻自爆，盡最後力量殺傷敵人。因此，在傀儡瀕臨毀滅時，一定要躲遠點，以免誤傷自己人。」

「多謝提醒。」王潛蛟點點頭，心生苦澀。

狄易表面上是提醒，實則也是告誡，不要想隨意研究傀儡的內部構造。

這絕不是無的放矢。

在王潛蛟第一眼看到這幾具傀儡，他就在琢磨如何解析了。

也怪不得他，這可是八級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