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空族老，你這是什麼意思？」長孫神機臉色一沉，滿臉陰翳。

「這蓮心之戰，事關重大，哪能讓一介外人摻和？」長孫當空瞥了李儀一眼，一臉不懷好意，「神機，你這位小兄弟，還是請回吧……」

李儀暗哼一聲，望著這張刁滑老臉，忽然有種揍上一拳的衝動。

雙方對峙，一步不退。

「當空老兄，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名白面男子走來，故作不解，「怎麼了？」

來人俊朗，丰神如玉，一言一行透著風流，眼底卻有一抹狡獪，尤其望向二人時，這種情緒愈發囂張。

「陳太玄？」長孫神機眼睛眯起，指著來人道，「他不也是外人，為何能入府中？」

「是他？」李儀聞言，表情微動。

此人，竟是曲逆陳氏的家主！這麼看來，陳家為扶植長孫神石上位，簡直不擇手段了。

念及此處，他不由皺了皺眉。

「外人？陳族長是神石的舅舅，按理說，也是你的舅舅。」長孫當空一笑，振振有詞道，「陳家與我長孫家是親家，關係親近，自然不是外人。」

「親近？的確親近！」長孫神機一笑，徐徐拍掌，踱步而上，「一瓶日月經天丸，外加一件史詩裝備——海魂掛飾，的確是親近啊……」

「你，你胡說什麼？」長孫當空聞言，動作表情一僵，神情有些慌亂。

眼前少年所說的，旁人不解其意，他卻知道，這正是陳家給他的賄賂！

長孫當空不明白，此事如此隱秘，這小子是從何得知的？而且，細節竟還如此詳實！

他指著對方，半天說不出話來。

「當空族老，有些事情，若是弄得眾人皆知，那就沒意思了……」長孫神機湊近，低聲道，「李儀是我兄弟，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他進入的。」

……

兩人並肩而行，將面前眾人視若無物，施施然踏入府中，身影消失。

長孫當空望著兩道背影，嘴巴蠕動一陣，卻沒有阻攔。

「陳族長，此事……」他轉過頭，苦笑一聲，準備向陳太玄出言解釋。

「當空老兄，此事怪不得你，是那小子太姦猾！」陳太玄笑容洒脫，眼底深處，卻有一抹陰翳浮現。

「這長孫神機，還真有點本事！」他視線移轉，落在那兩道背影之上，眼神忌憚。

陳太玄此舉，倒不是真要阻攔李儀，而是想噁心長孫神機，乃至破其心境。長孫神機為修意一脈，只要心中生出一絲漣漪，無法天地共鳴，自身實力必然暴跌。

而另一個原因，他也想看看，長孫神機是否真的中毒。

「他心靜如水，舉止有度，如果不是隱藏極深，那就是的確沒有中毒……」

陳太玄做出判斷，神情難看。

不過，他頓了頓后，又暗哼一聲：「不過，沒中毒又如何？這小子，斷然不是神石的對手！」

陳太玄目光浮動，想起自己的種種布置，眼中浮現強烈自信。

……

「哦？是神機回來了？近來可好？」一道老邁身影行出，語氣看似關切，實則透著陰陽怪氣，「最近，我可聽到不少流言蜚語，心亂如麻啊……」

「多謝斜月族老挂念！」長孫神機抱拳，朗聲說道，「我也有所耳聞，斜月族老在族老會之上，說不願看我中毒，可謂是言辭懇切，椎心泣血！神機在此，謝過斜月族老！」

長孫斜月聞言，表情一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長孫神機的話，看似致謝，實則夾槍帶棍，更有強烈諷刺！

誰不知道，覬覦神機商隊，吃香最難看的，就是眼前的長孫斜月了。

長孫斜月神情難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神機，你沒有中毒？」此時，又是一名老者走來。

「是——依山族老？」長孫神機作揖，語有深意道，「不錯，我的確沒有中毒，怕是讓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失望了……」

長孫依山聞言，嘴角微微抽搐，旋即朗聲笑道：「沒有中毒，自然是最好……不過，許久在外，不知道，你的修為是否荒廢？」

說話間，他步步前踏，一身蒼茫氣息拔漲，氣魄逼人！

「不如，讓我瞧瞧？」

話音未落，他的周身瑞霞氤氳，更有罡風龍捲旋繞，其勢霸道無匹，猶如一頭頂天立地的上古巨靈！

他的步調不快，卻如同一座行走的大山，有種沛莫能御之感。

「嗯？」李儀見狀，忍不住瞳孔微縮，「這是——巨靈足跡？」

此術，乃是長孫家的傳承秘術，可接天連地，借法於天地，巨力澎湃，摧城撼山。

「哼！以大欺小，真不要臉……」

長孫神機眼中怒意一閃，身形傲立如山，身後有獸影浮現，倏忽聚散，乍生乍滅。

「滾！」

他猛然張口，吐出一字。

這一字簡練，雄渾深沉似黃鐘大呂，更夾雜著磅礴獸吼，聲音席捲八極，撼動虛空，百獸偃倒，

滾！滾！滾！滾！

一字回蕩，聲音中有凌厲機鋒，又有暴虐獸威，道之所向，摧枯拉朽！

噼噼啪啪！

長孫依山悶哼一聲，他的身外，風卷裂散，霞光潰滅，雙腳倒挫地面，彷彿被無形巨手推擠，向後拖行，留下長長痕迹。

「什麼？」長孫斜月表情變化，強烈的驚愕，令他的表情僵硬，說不出話來。

長孫依山的斤兩，他還是清楚的。

的確，此人貪圖享樂，不能吃苦，但他年紀擺在那裡，又有無數資源堆積，眼下已是八級巔峰的強者。

但是，卻被長孫神機的一個「滾」字，生生喝退，且退走百步！

「怎麼回事？」

長孫依山則更加震驚，敗就敗了，但他竟瞧不出，長孫神機是如何出手的！

僅一道吼聲，就斷碎了他一身氣機，更是將他擊飛出去！

「哦？」李儀卻瞧出端倪，瞭然點頭道，「這具無相夢魘，居然還有這種用法？另闢蹊徑，著實厲害……」

他暗暗咋舌。

這具無相夢魘，他本來是用來對付鵺獸，如今看來，這具武裝的強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神機，怎麼說話的？」長孫斜月平靜下來，面有厲色，「面對族老，怎能呵斥其『滾』？小傢伙，目無尊長，該罰！」

他見機得快，一頂大帽子壓下。

「斜月族老，看來您是老了，耳朵不靈了。」長孫神機聳聳肩，洒然一笑，「我說的，並非是滾，而是鯤！依山族老實力強大，我需藉助鯤鵬之力，才可將其擊退……」

「強詞奪理！我們二人都在這裡，難道還都聽錯了不成？」長孫斜月冷然一笑，正要說什麼，就被打斷。

「神機，你回來了？」一道疏朗身影走出，步伐如龍，滿臉微笑。

「是的，父親，我回來了。」長孫神機行禮，同樣面露笑容。

來人，正是長孫揭天。

「走，隨我去內堂！」長孫揭天摟住兒子的肩膀，滿面春風道，「咱們父子，可是好久沒見了……哦？你就是李儀大師？果然英雄出少年！也隨我來吧！」

他似乎根本沒看到兩名族老，將兩人晾在一邊。

兩名族老看著三人離去，皆面有悻悻。

「斜月族老，我們接下來？」長孫依山問道。

「此事，就不必再管了！」長孫斜月神情譏誚，搖了搖頭，「收一分錢，就辦一分事，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即使沒有成功，錢也要照拿。何況，你也見過長孫神石，你覺得，神機能贏？」

長孫依山點點頭，不再說話。

的確，見過長孫神石后，他已經確定，長孫神機即使沒有中毒，也沒有任何機會。

……

「說實在的，我對神石，真的是很失望……」長孫揭天喟嘆，不斷搖頭，「想不到，為了繼承者之位，他竟要站到我的對立面。」

長孫神機沉默，這些事情，他自然不好評價。

「神機，我對你們二人，一直是一碗水端平。」長孫揭天神情蕭瑟，沉聲道，「不過眼下，我希望你能獲得繼承者之位！因為，若是神石真成家主，這長孫家，或許就該姓陳了……」

「蓮心之戰，我不會輸。」長孫神機一笑，滿臉自信。

「需要什麼裝備么？」長孫揭天又問道。

長孫神機搖了搖頭：「父親，我修意一脈，可天地共鳴，無需假借外物。何況，我的身上，已有一具道化武裝。」

「是李儀大師的傑作？」長孫揭天面露驚喜，轉頭詢問李儀。

「長孫伯父，『傑作』二字，可不敢當。」李儀受寵若驚，趕忙擺手道，「還有，你可直呼我李儀。」

他有些不自在。

這父子倆談論的，都是長孫家的私事，他一個外人呆在這裡，實在有些尷尬。

「李儀，」長孫揭天作揖，「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伯父請說。」

「無論神機是勝是敗，我希望，你日後能助他一臂之力。」

「這是當然！」李儀點頭，毫不猶豫道，「他是我的兄弟。」

……

入夜。

長孫神機盤腿端坐，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

而他的靈魂，卻是獸影百轉，似有千面千相，千變萬化！

黑暗之中，獸吼之聲悠悠，這具無相夢魘，終於和他血肉相連，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