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號角之聲如泣如訴，奔散開來！

這深沉綿長的號角，恢弘而蒼涼，雄渾卻陰寒，似永夜的咆哮，如亡者的喪鐘，回蕩於天地，侵染這夜穹月色。

「嘶——」

「快看，那月亮……」

「不會吧，是我眼花了？」

一聲提醒后，眾人仰望蒼穹，倒抽涼氣之聲不絕，面露愕然，驚駭得無可附加。

僅是片刻光景，懸於夜空的圓月，月色恍若血染，由雪白轉深紅！

「怎麼回事？」封百戰一臉驚異。

「這號角聲，分明來自…莫非，是府主大人的武裝？」林寧性子機敏，側耳傾聽后，當即恍悟，大聲道，「一具新作？」

「武裝？這麼看來，還真有可能！」李孤寒眼神一凜，瞳中掠過悚然，「不過，這具武裝，竟能如星獸頭顱一般，逆轉天象？這未免也……」

眾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強烈震撼。

星獸，為星辰追獵者，可侵吞位面，是強逾神靈，暴虐無極的存在！其頭顱，能「改天換地」，並不算出格。

但眼下，可僅僅是一具武裝！

當然了，這和星獸頭顱的「逆轉晝夜」，存在著巨大差距，但侵染月色，同樣是奪天地之造化，鬼斧神工！

「這具武裝，至少也是四階！」封百戰握緊拳頭，篤定說道。

「不錯！」武弈也走出來，贊同說道，「不錯，毫無疑問，絕對是四階武裝！而且，恐怕在四階武裝中，亦是絕對的佼佼者！」

四階武裝！

這個辭彙，讓眾人皆神情劇變。

「四階？我記得，府主大人的年紀，還不足二十呢！」林寧張大嘴巴，失聲說道，「這個記錄，是不是前無古人？」

「何止前無古人，十有**，也是後無來者。」武弈唏噓說道，他情緒複雜，既有驕傲，也有幾分艷羨。

「這麼說來，府主大人在造化榜上的排名，」封百戰眼神一亮，輕聲道，「恐怕能更進一步！」

「聖景，又是聖景！」寧問心中泛酸，撇了撇嘴，「怎麼每一具武裝，動靜都如此巨大？就不能動靜稍小些么？」

眾人都是感同身受，紛紛苦笑，不由自主地點頭。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聖景，僅是開端罷了。

亡靈之夜，才剛剛拉開帷幕！

「欸？你們看，那是……」一聲驚呼響起，聲音中透著驚訝，「那群亡靈，好像在呼吸吐納？但亡靈生物，怎麼能呼吸吐納？」

「不僅是吐納，好像，還是在進階？」又有人驚疑道。

「這絕不可能！據我所知，在亡靈聖典之中，可沒有這樣的記載！」有學院派斷然否認。

「但是，你自己看，那不是進階，又是什麼？」前面一人不服，又道。

「這，這也是聖景的一部分？」

……

爭論夾雜著驚呼，還有無數道直勾勾地盯著下方的震驚目光，魔法塔中的眾人，皆神情僵硬，面龐扭曲。

他們都實在太震驚了。

月之暗面的下方，無數頭亡靈圍聚，摩肩接踵，漫山遍野，猶如一片骨骸叢林，或者一片亡靈之海！

這些亡靈，種類駁雜多端，有骷髏戰士、殭屍等低級存在，也有深海怨靈、無頭騎士等上位亡靈，還有數頭體魄巍峨的骸骨巨獸，如山聳立！更為驚人的，是在不遠處的海面，竟還停泊著一艘死氣森森的幽靈船！

此景，已是詭異莫測，但居然還不是最讓他們最震驚的。

他們最為震驚的，是這種種亡靈，竟如同人類的練氣或者冥想，一呼一吸之間，正在吐納那血色月光！而且，那吞吐之中，血色月華入體，它們居然開始進階！

嚎！

一頭骷髏戰士桀桀長嘯，遍身血光氤氳，猶如籠罩於血色霧氣之中。伴隨著血光蕩漾，它的體表骨甲橫生，掌中骨刃拉長，瞳中魂火愈熾，越來越像一頭骷髏禁衛！

吼！吼！吼！

殭屍嘯月，其身軀格格作響，獠牙利爪漸長，體魄拔高膨脹，凶煞暴虐之氣縈繞，漸漸化為一頭大殭屍。

除此之外，黑武士、無頭騎士、骸骨巨獸等，都在那一吞一吐之間，靈魂波動漸盛，氣息狂烈，不斷成長！

更為詭異的是，那艘泊於海岸的巨大幽靈船，居然如同一頭活獸，同樣在演化蛻變！

咔咔巨響不絕，整艘幽靈船上，船身、桅杆、風帆、乃至側舷炮上，大片大片的腐朽木片墜落，露出紋絡詭奇的全新船體！這種景象，和生物的蛻皮，極為相似！隨著船體的「新陳代謝」，一抹抹陰冷氣息浮涌，竟有惡鬼嘶號之聲回蕩，透著痛苦卻歡欣的情緒。

「這究竟是……怎麼了？」

眾人滿臉震撼，瞠目結舌。

但要說震驚，誰也比不上石罡。

「死靈，在進階？這絕不可能！」

他呼吸急促，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

石罡身為死靈法師，深諳死靈之道，對亡靈的理解，比其他人要深刻得多。

因此，他更加清楚，眼前情形，是何等的違逆常理！

亡靈並非無法進階，只是，這一過程極為漫長。亡靈無法修行，僅能通過殺死同類，或者殺死生物，吞噬其消散的殘魂，慢慢進階。這種速度極為緩慢，即使從骷髏戰士到骷髏騎士，往往也需數十年甚至更多。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亡靈，一生都不會有進階的機會。

而那些實力強大的死靈，也並非是進階而來，而大多是生前為頂級強者，死後才承繼了強大的力量。

死靈法師的造物——縫合怪，表面上是升級進階，實則是一次次回爐重鑄，令其實力攀升。這種人為改造，和傀儡頗有近似，並非是自然進階。

顧嫣然的「屠夫」，以自創秘法——「亡者歸來」煉就，通曉弒神鬥氣，能通過鬥氣吞噬，自我成長。這可以說，這已是亡靈中的另類。

而眼前，這如山如海的亡靈，居然都在演化進階？

「這可是亡靈！亡靈，怎麼可能和生物一般，吐納能量，演化進階？」

石罡神情扭曲，心中響起陣陣破碎之聲，那是他的三觀。

「等等，號角聲響起……這就是我的——機緣？」

石罡想起什麼，身軀一顫，雜念盡消，瞳中透出強烈灼熱。

他舉目四望，稍稍看了幾眼，霎時恍然大悟。

這些亡靈，處於進階的緊要關頭，靈魂不穩，意識模糊，正是他簽訂死亡契約的絕佳時機！

「這就是機緣！」

撕拉！

石罡當機立斷，手指在牙齒上一橫，以血為書，在掌心中繪製一枚死亡符印，波動深沉。

「就是你了！」

緊接著，他暴喝一聲，動作凌厲如風，撲向了一頭大殭屍。

大殭屍為五級亡靈，若是放在以往，他可絕不敢如此膽大，覬覦等級遠在自己之上的大殭屍。

但眼下，這頭大殭屍處於進階之處，靈魂激蕩，正是絕好機會。

……

號角聲漸淡，在夜空中漸漸低沉，一點點消散。

而當空的圓月，也重歸於皎潔和雪白。

亡靈紛紛轉身，眼神中竟有意猶未盡，搖搖晃晃地離去。

而在月之暗面上，眾人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情緒震蕩，說不出話來。

這一場亡者的狂歡，著實是令他們大開眼界！

「嘖嘖，府主大人的手段，是越來越神了！」

眾人議論紛紛，感慨不已。

「哈哈，賺翻了！不知道，府主大人還要不要我的血？要多少，我給多少！」

石罡滿臉興奮，一躍三丈，呼吸如牛。

趁著號角之聲，他四處尋獵，簽訂了三道死亡契約。

而且，他所契約的，並非是大殭屍，而是三頭黑武士！

那三頭大殭屍，在簽訂契約后，依舊在血月下蛻化演變，最終化為四頭黑武士，煞意凝沉，凶性滔天！

要知道，以他這點修為，別說大殭屍，就算契約普通殭屍，也是機會渺茫。

而就這片刻光景，他卻契約了整整三頭黑武士！

毫無疑問，他在月之暗面的所有學員中，實力已是穩居第一。

石罡喜形於色，也懷著滿腔感激。

嗖！

幽靈船之上，一道耀目白芒掠空，快逾閃電，襲向月之暗面。

「哦？」

狄易騰空而起，一把抓住那道白芒，低頭一看，竟是一枚白骨捲軸。

「大恩不言謝！」

遠處，幽靈船中，陣陣蒼茫之音回蕩，藏著一股博大浩瀚的靈魂力量，如淵如海，令人心生戰慄。

這聲音，竟令無數低級亡靈，直接潰散炸裂！

「往後，若是有需要，可折斷這白骨捲軸，我會助戰一場，報答恩情。」

聲音飄蕩，幽靈船掉頭而行，很快消失在迷霧中。

狄易飛回魔法塔，盯著這枚捲軸，神情古怪。

「狄爺爺，那幽靈船，也是一頭亡靈？」林寧很好奇，又問道。

狄易點點頭，又補充了三個字：「天位以上！」

「嘶——」

眾人再次失驚。

「這艘幽靈船，不止自身有逾越天位實力，更蟄伏著無數強大亡靈。」狄易感嘆一句，「其戰力，足以比擬一支軍隊！可惜的是，因其生物特性，只能在夜晚出現……」

他頓了頓，又肅然命令道：「這枚白骨捲軸，可作為月之暗面的底牌之一，絕不可張揚！你們，都記住了么？」

「是！」

……

煉金室中，李儀獨自而立，靜靜地觀摩著這枚捲軸，面露微笑。

「去吧！」

他凜然一笑，這具安息號角，消失於傳送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