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祭，亡者歸來！」

顧嫣然神色端莊，一聲清冷淺喝，縴手手勢變幻，數個詭秘手印，綿延而出。

嗡！

幽黯陰森的魔法陣列上，灰霧浮蕩瀰漫，一座陰影石門，平地而起。

石門詭譎，無數蟲蛇般的線條遊走，勾勒出黃泉路、忘川河、奈何橋、三生石、彼岸花等景，令人不寒而慄。

「嗯？」顧嫣然視線遊盪，低語道，「怎麼還不現身？」

「嗷！嗷！嗷！」

話音未落，石門深處，三聲犬吠響起，其聲狂暴如龍吼，震得群山萬壑搖晃！

嗖！

一道巍峨身影，猝然縱躍而出，落地時地動山搖，激起塵土無數。

竟是一頭大逾巨龍的黑色惡犬！

這頭惡犬相貌猙獰，竟生有三個腦袋，眼瞳如血，猩紅舌頭伸出，一身煞氣磅礴如山！

——冥府三頭犬！

「嗷！」

冥府三頭犬居高臨下，以不善的目光，打量著顧嫣然。

「偉大的冥府看守者，我是你最虔誠的信徒，請接收我的貢品！」

顧嫣然不慌不忙，斂裙行禮后，手指輕挑，一具死亡騎士的軀體，騰空而起。

嗖！

冥府三頭犬一躍而起，將死亡騎士囫圇吞下，落地之後，眼神溫和了不少。

「偉大的冥府看守者，貢品還有很多，」顧嫣然巧笑倩兮，指了指身後的魔法陣列，「請慢慢享用。」

冥府三頭犬點頭，踏入魔法陣列，低頭咬噬，又吞下一頭死亡騎士。

吃下這口「零嘴」后，它的三個腦袋，都露出滿意神情。

六隻眼睛視線游移，它很快找到下一個目標，繼續向里。

那頭死亡騎士，看似近在咫尺，它卻走了好一陣，才到達目標。

這座魔法陣列，彷彿是一座迷宮，千迴百轉。

它露出狐疑。

「嗷！」

不過，再次吞下一頭死亡騎士后，它的不滿，一下減輕不少。

繼續！

冥府三頭犬不斷打量，漫步向前。

它專註地搜尋貢品，並未發覺，四周氤氳的灰色霧氣，正在干擾它的感官，讓它的眼睛，只能看到那一頭頭死亡騎士。

「狗就是狗，幾根肉骨頭就能打發了！不過，這幾根肉骨頭，也太貴了……算了，麻煩解決，開始正事吧！」

顧嫣然長舒一口氣，手掌翻覆，魔法陣列的一側，無數金輝浮蕩，化作一座巨大的魔法陣列。

此處，居然還藏了另一座魔法陣列！

金輝蕩漾，魔法陣列的正中央，是一頭人形的縫合怪。

此物，並非夜下綸音，而是一頭新的縫合怪。

這頭縫合怪，體型勻稱，死氣滂沱，倒與兵馬俑——也就是地獄武士——有七八分相似。

它盤膝而坐，一身奇詭紋絡，夾雜著無數死靈符文，彌散著縷縷陰森味道。

「歸來吧，白起！」

「歸來吧，弒神人屠！」

「歸來吧，武安君！」

……

顧嫣然手指結印，指了指那頭縫合怪，發出聲聲吟嘆，叫魂一般。

嗡！

那頭縫合怪的身上，無數紋絡幽幽生輝，一道灰色光柱射出，落在冥府之門上。

轟！

冥府之門開啟，露出一條縫隙，一道黃色河流蜿蜒流出，河面無數怨靈哀嚎，凄然詭異。

正是——黃泉路！

「歸來吧，白起！」

「歸來吧，弒神人屠！」

「歸來吧，武安君！」

……

聲聲叫魂之下，黃泉路上，一道魁梧剛烈的靈魂之影，踏著正步，緩緩走出。

其步伐，極為緩慢，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而魔法陣列中，冥府三頭犬並未察覺，依舊享受著饕餮大餐，一頭又一頭死亡騎士，吞入腹中。

「太慢了！就不能快點么？」顧嫣然觀察一陣，臉上露出焦色，催促道，「快點，再快點！」

不過，她的催促，那道魂影恍若未聞。

它的步伐，依舊沉穩而緩慢。

「真該死！」顧嫣然的額頭，滴下汗珠。

漫長的死寂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月上中天時，所有的死亡騎士，都進入了冥府三頭犬的腹中。

而那道靈魂之影，距離縫合怪的身軀，還有一小段距離。

誘餌中，只剩下天啟四騎士。

「糟糕，時間來不及了……」顧嫣然露出緊張神色，思忖片刻，幾個魔法手勢后，一指遙指，落在超魔陣列中。

「嗷！」

冥府三頭犬輕吼一聲，神情狐疑。

它分明感覺，那道「主食」，好像突然變遠了。

不過，食慾湧上心頭，它也懶得思考，繼續向前走去。

「這樣一來，又爭取了點時間，但已經是極限了。」顧嫣然柳眉微皺，搖搖頭說道，「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月亮西垂。

「嗷！」

犬吠聲中，飢荒白騎士，被冥府三頭犬一口吞下。

接著，它走向下一個目標——戰爭紅騎士。

瘟疫綠騎士。

毀滅黑騎士。

天啟四騎士，全部落入冥府三頭犬的腹中。

它神情滿意，打了個飽嗝，六隻眼珠四下環顧，忽然察覺了什麼，露出暴怒之色。

「嗷！」

它的視線穿透灰霧，清楚看到，一道魂影，正要落入縫合怪的身體中。

「嗷！嗷！嗷！……」

冥府三頭犬大怒，三個腦袋發出連串巨嚎，身軀一縮一撲，猶如離弦之箭，撲向顧嫣然。

「你這頭死狗，吃了我這麼多貢品，連一點回扣都不肯給？」顧嫣然冷哼一聲，唇角忽然揚起俏皮微笑，「不過，已經晚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道魂影，已然落入縫合怪之中。

「嗷！嗷！嗷！」

伴隨著一疊犬吠，冥府三頭犬猶如黑色電光，挾裹飛沙走石，狂撲過來。

「從哪來，回來去吧！滾！」

顧嫣然吐出一個霸氣的「滾」字，拳頭猛然一握。

嗡！

魔法陣列瞬間黯淡，石門冰消瓦解，冥府三頭犬的身影，也隨即坍塌，消散為碎片。

「嗷！」

不過，消散之前，它那兇惡的眼神，狠狠地盯了顧嫣然一眼。

「白痴！你視力極差，是以嗅覺辨別生物的。」顧嫣然淡淡一笑，取出一個小瓶，「而下一次，我會換一種迷迭香……你能認出我來，那就怪了！」

自言自語一陣，她轉過頭，望向那頭縫合怪。

「起來吧！」

縫合怪睜眼，它的外表並無變化，身上氣質卻猛然一變，彷彿歷經屍山血海，遍體煞意凜然，血氣沖霄，殺機磅礴，幾乎凝聚為實質！

顧嫣然面對著它，竟感覺身上皮膚，傳來陣陣刺痛。

「你叫什麼名字？」她低頭，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相當古怪。

一般而言，縫合怪僅有簡單靈魂，只能聽從指令，沒有自我意識，更不會有自己的名字。

譬如夜下綸音，就是如此。

「屠夫！」縫合怪抬起手掌，看了看自己的左右雙手，沉默一陣后，喃喃說道，「嗯，這個名字，很有味道……」

這頭縫合怪，居然和巫妖等物一般，擁有自我意識和靈魂！

「屠夫？」顧嫣然聞言，眼中波瀾橫生。

這頭屠夫的靈魂，來自天命強者——「弒神人屠」白起。

當然，白起的靈魂，早已歸於輪迴。

而這道靈魂，是白起之魂走過黃泉路時，映照在黃泉水中，留下的倒影。

不過，即使是靈魂之影，也承繼了白起許多屬性。

何況，擁有靈魂，就意味著這頭縫合怪，能夠自我成長。

僅是這一點，就是夜下綸音遠遠不及的了。

「露兩手給我看看！」顧嫣然想了想，又道。

「是，我的主人。」屠夫徐徐抬手，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不過，我得先適應一下……」

「輕便！」顧嫣然面露微笑。

嗡！

屠夫抬起一食指，一抹血色鬥氣，在它的指尖綻放。

這縷鬥氣，猩紅如血，時而化作末日烈焰，時而化作血色巨蟒，那巨蟒之形，極似上古凶物——修蛇！

「這個是……弒神鬥氣！」

顧嫣然捂住小嘴，輕聲說道。

此鬥氣，正是弒神人屠的獨有鬥氣——弒神鬥氣！

這弒神鬥氣，和王賁的秋水鬥氣同一級別，都屬絕巔品相，但在屬性上，更為偏激凶戾。

此鬥氣，於屍山血海中誕生，能在殺戮中蛻變，在血腥中成長，甚至衍化出足以弒神的屬性！

其「弒神」之名，就是由此而生。

只要殺戮夠多，這鬥氣成長起來，足以弒殺神靈！

「這頭屠夫，居然承繼了白起的弒神鬥氣，這也太……」

顧嫣然呼吸急促，心中驚濤駭浪。

沉默一陣，她的臉上，露出遲疑神色。

「這秘法——亡者歸來，如今看來，至少也是聖級！若是貢獻給拂曉斷崖，我的貢獻點，也就足夠了。」顧嫣然自言自語，「而且，我已是上位法印，修為也夠了……湊足這兩個條件，長老會的一票，我有資格了。」

「但是……」

顧嫣然很猶豫，是她獨創，而且屬性如此強大，她實在不想貢獻。

但是，為了那一張長老票……

顧嫣然苦笑起來。

……

半世星空。

李儀徐徐睜眼，臉上露出如出一轍的苦笑。

「原來如此……我的冥想術，之所以沒有異象，居然是這個原因？」

他實在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