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儀拚命了！

他太清楚了，若整個瞳孔被侵染，會是怎樣的結果。

變成瞎子！

大黿之氣激蕩，如百川歸海，灌涌而上，於眼瞳凝聚，青芒閃耀不休。

而那枚驪龍符文，也是深吟不斷，蜿蜒遊盪，瘋狂撕碎黑暗。

長孫神機目光深沉，身後蓮花輕曳，一股股潤物無聲的青綠魔力，加入戰團之中。

光和暗，魔力和詛咒，漸呈分庭抗禮之勢。

瞳孔中，半黑半青，兩者彷彿兩隻爭奪領地的軍隊，不斷搶奪著眼瞳的方寸之地。

「小心，這詛咒，是夜魔咒！」長孫神機抓住一線閑暇，大聲提醒道。

「夜魔咒？」李儀聞言，神情微凜。

夜魔咒，是詛咒術中，極為旁門，卻又極為強大的一種。此術的詭譎之處在於，能召喚出一頭夜魔投影，以黑暗魔力，侵蝕身軀，毀滅生機！

思索間，瞳孔中的黑暗，乍然化作幽黯漩渦，才幾息工夫，其中的魔力波動，狂暴數倍！

黑暗沉積，化作一名頭頂獠角的漆黑夜魔，其巨翼揮展，一聲凄嚎，竟令得李儀靈魂震蕩，意識海中翻江倒海。

「嗯？」

剎那間，天讖戒指上光華大作，而潮音戒指，也不甘示弱，生出安撫靈魂的縹緲潮音。

兩股力量作用下，意識海里，風浪未起，轉瞬歸於平靜。

「幸好，我有法器護體！」李儀驚出一聲冷汗，若不能及時平復，光是魔力反噬的惡果，就夠他喝一壺的。

長孫神機則沒那麼好運，一股黑暗風暴席捲他的意識，令他發出一聲悶哼，眼角有血線淌下。

嚎叫未能收效，夜魔愈發狂躁，猶如凶神下凡。

李儀眼瞳的影像中，夜魔與驪龍戰成一團，很快，佔據上風，一雙巨爪抓住驪龍，將其撕為兩段！

「啊！」

劇痛之下，饒是李儀意志頑強，也不由慘叫一聲。

這枚「潛淵」符文，是驪龍血脈的核心，相當於血脈本源。

血脈本源受損，比靈魂受創，還要痛苦十倍！

這種痛苦，讓李儀差點精神崩潰。

驪龍哀嚎，以龍的桀驁倨傲，竟也露出惶恐和畏懼，顧不得落在一旁的下半截身軀，上半身游回血脈，隱匿無蹤。

那夜魔則獰笑一聲，踏步向前，不斷攻殺，將大黿之氣，撕得四分五裂。

伴隨夜魔前行，黑暗瀰漫，眼瞳被浸染的部分，已達四分之三。

「拼了！」

李儀咬緊牙關，心念幾轉，那道已經化繭的「負碑」符文，遊盪而出，擋在夜魔前方。

巨繭擋住去路，夜魔狂怒，巨爪亂舞，在巨大繭皮上，撕出道道口子。

繭皮裂開，一頭猙怒龍龜咆哮冒出，與那頭黑色夜魔，廝殺在一起，激起火星四濺。

這頭龍龜，背部隱有名山大岳之紋，距離成長為——「負山」，僅一步之遙。

而負山的效果之一，正巧就是鎮壓邪祟，抵禦詛咒！

「就差一步！」李儀心中痛惜，幾乎要吐血，但也無能無力。

「夜魔？哼，我以光輝誅殺你！」

借著龍龜爭取的一點時間，他一躍而起，骨骼劈啪作響，群星之力，在遍身游弋，魔力波動，如潮汐噴薄。

「黎明龍印！」

嘴裡吐出四個字，他身軀一抖，遍體肺腑筋骨皮膜，同時顫動共鳴，晦澀難言的龍語聲，字字句句，縈繞回蕩。

龍語法術！

億萬星輝，在他體內折射反彈，漸漸交融凝聚，化作黎明之光，光輝大作，異狀難言！

閉目凝神，李儀的腦海里，浮現晨鳧出手時，那枚擎天撼地的神聖巨印。

「龍之印！」

意與身合，靈魂化龍！

一聲龍吟般的輕吼，在喉間響徹。

他的身後，一頭應龍盤旋揚翅，其形似龍又似符印，更似一輪朝陽，光輝耀目！這枚符印，紋絡神異，聖輝璀璨，符文飄灑，聖潔不可方物。

「還不夠！」

李儀咬牙切齒，臉上露出狂意，紛涌躁動的光輝，連同飄灑符文，一同匯於右臂。

堇色流年！

光暗輪轉，寒暑交加，一番熔煉，掌心中，光芒斂沒，所有光輝，聚為一枚符文！

這枚符文，實在難用語言形容。

其形雖小，卻亮得可怕，彷彿零星一點，就能照耀整片九州。

更為神異的，是這一團符文中，隱現一頭高歌火鳥，其形，有金烏之相。

換作以往，李儀必定會好好鑽研一番，但現在，顧不得許多了。

手掌成抓，這枚符文，直接送入瞳中！

效果，立竿見影。

符文如鎖鏈，立即刻印在夜魔身上，令其虛弱許多。

龍龜趁此機會，一口咬住夜魔，死咬不放，夜魔垂死掙扎，其巨爪，竟將龍龜洞穿！

一番惡鬥，兩者，竟是同歸於盡。

……

「總算是完了……」李儀長出一口氣，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閉眼，靈魂內視，不多時，搖搖頭，一臉欲哭無淚。

詛咒是驅除了，但代價太大！

晨光之瞳，毀於一旦，而這還是代價最輕的，畢竟，可重新修行，無非多花些時間。

但龍龜血脈，則不是修行就能獲得的了。

被重創的驪龍血脈，也絕非一時半會，能夠復原。

損失之大，幾乎是半壁江山！

幸而曾誅殺心魔，若是不然，此時，必然已經負面情緒高漲。

瞳孔中，一片亂象。

「負碑」符文，四分五裂。

「潛淵」符文，斷裂一半。

夜魔屍軀，化作迷離。

那枚符文，則散為無數星點。

此情此景，就和李儀的心情一般，一地雞毛。

「嗯？」

李儀被什麼東西吸引，神情微變。

失去夜魔的壓制，聖葯瓊漿的效果，再次運行起來。

眼瞳深處，銀色漣漪，生生滅滅，倒轉輪迴。

漂浮於眼膜的碎片，負碑碎塊、潛淵斷軀、夜魔碎屍、光輝星點，盡數被剝離切割，化為更小的碎屑。

輪轉中，有的碎屑被剔除，有的被毀滅，極少數存留下來，沉澱凝聚，演化新生。

「這又是什麼玩意？」

李儀閉眼又睜眼，右眼眼瞳中，浮現一枚極難察覺的符文。

「血脈符文？」

此符文，細微得可憐，卻又繁瑣複雜得玄異。

這枚符文，不足「負碑」的十分之一，其筆畫紋路之繁瑣，卻是其十倍不止。

其形，似龍龜，但更像是巨龜，其玄異高妙，遠勝龍龜。

「這是什麼血脈？我怎麼從未見過？」

李儀觀察一陣，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奇問道。

長孫神機查看一陣，想了想說道：「此形，我在古書上看過，如果我所看沒錯，似乎是——巨靈之鼇！」

「巨靈之鼇？」李儀神情微動。

「此物，是上古海神，強橫難敵，巨大無朋！傳說，五大秘境碎片——岱輿、員嶠、方壺、瀛洲以及蓬萊，都是被巨靈之鼇背負，穿梭於位面之間。巨鼇血脈，屬至高血脈！」長孫神機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道。

在百家姓上，血脈有等級之分。

李儀的「驪龍」、「龍龜」，能和長孫家的「子午」、李氏「獅心」等並列，屬頂級血脈。

而頂級之上，也有極為珍稀的強大血脈，稱之為「至高血脈」。其中，大多是上古血脈，諸如「天黿」、「太一」、「饕餮」等，皇室的「九嬰」，也在其列。

「至高血脈？我這，算不算是上古血脈覺醒？」李儀苦笑一聲。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臉苦澀。

這所謂的「至高血脈」，三個字評價——然並卵。

高等的血脈，潛力更大，能力更強，這毋庸置疑。

但只是理論上。

這枚血脈符文，太過渺小了。

不說「驪龍」，李儀體內的「獅心」、「寒鴉」、「畫策」等血脈，也遠遠強過它。

在血脈駁雜的情況下，這枚血脈符文，根本分不到資源，沒有成長的空間。

「這件事情，是我的責任！」長孫神機一臉憤怒，搖頭說道，「這道詛咒，是針對我來的！不過，他們未料到，這兩滴瓊漿，我送給你了。」

「嗯？」李儀一愣。

「其它材料都是我親自擇選，不可能有誤，唯獨那枚天啟鳳翎……詛咒，就在其上！」長孫神機眼神森寒，「我已經知道是誰幹的，我也知道，是誰在後面搗鬼！」

「誰？」

「我的親弟弟！」李儀咬牙切齒，怒氣沖沖地說道，「李儀，對不起，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放心，我的損失，沒那麼大！」李儀安慰地說道。

……

後半夜，李儀心平氣和，一種古怪姿態坐立，身形微微晃蕩。

其身形震顫不止，卻並無潮音，更無海嘯，僅僅是一片靜默。

身體深處，則是暗潮洶湧，亂流叢生！血脈齊鳴，一舒一張間，發出無聲弦音。

潮音與弦音交錯，化作一抹難以言喻的律動，如海獸心跳，滋養血脈。

其中，巨鼇血脈最為活躍，伴音而舞，起起沉沉。

這是李儀沒那麼憤怒的原因之一。

海妖裂潮達到暗涌境界后，能與潮音戒指唱和，強化海族血脈。

而巨鼇血脈，正好能受益。

不過，這就是慢工細活了……

若無奇遇，三五年內，或許都看不到效果。

「算了，大器晚成，也不是壞事。」

李儀這樣安慰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