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俞荔的腦袋有瞬間的空白，一時間竟然沒能聽懂褚擷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小姑娘聽到褚擷的話，僵硬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變化，突然間眼裡流下兩行血淚，低頭揉著眼睛，無聲地哭泣。

　俞荔還來不及驚怕，就被眼前的小鬼弄得有些那啥。

　她小心翼翼地朝褚擷身邊移動，直到雙手攬上他的手臂，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屬於活人的熱量，驅散了空氣中的陰冷，整顆心才安定下來，這才有空去看那鬼孩子，用一種既害怕又好奇的神色端詳她。

　對於自己竟然能見鬼，俞荔是奇怪的，要知道她以前可沒這本事，或許是有，只是她一直沒有遇到，所以不知道自己原來也能看見鬼。不過自從幾年前，她開始能見到那些低級魔物開始，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科學，現在能見到鬼，好像也挺正常的。

　褚擷低頭看她，目光落在她緊緊地攬抱著自己的手臂，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真可愛。

　他的心因為她的舉動而柔軟，摸摸她的腦袋，溫聲道：“不用怕，她不會傷害你。”

　俞荔哦一聲，仍是瞅著那鬼孩子。

　鬼孩子抬頭看她，仍在默默地哭泣，臉上的血淚滴落下來，在半空中虛化消失，不留痕跡。俞荔這才注意到，這鬼孩子身上的白紗裙上的斑斑點點並不是什麼點綴，而是血漬。

　“褚擷，現在怎麼辦？”俞荔問道。

　“不用理她。”褚擷冷冷淡淡地說。

　俞荔應一聲，仍是緊緊地攬著褚擷的手臂，跟著他離開。

　然而，當那鬼孩子跟上來時，俞荔整個人都不好了，緊張地說：“褚擷，她跟過來了，是不是要跟我們回家啊？怎麼辦？”

　她可不想帶個鬼孩子回家啊啊啊啊！！

　褚擷又低頭看她一眼，腳步停下來，轉頭看向那鬼孩子，朝她道：“你有什麼未了心願？”

　【我、我……想見爸爸媽媽……】

　鬼孩子開口，聲音空靈悠遠，帶著陰冷的氣息，格外瘆人。

　俞荔忍不住想，原來鬼的聲音是這樣的啊，她漲見識了，以後也能和別人吹噓，她也是一個聽過鬼語的人啦。

　褚擷聽罷，又垂眸看俞荔一眼，恰好她抬頭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

　俞荔奇怪地看他，明亮的眸子倒映著他的面容，乾淨明媚，和她身上的氣息一樣。

　褚擷伸手摸了下她的臉，轉頭朝那鬼孩子說：“跟上。”

　俞荔被他牽著離開時，扭頭往後看，發現那鬼孩子已經不哭了，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得瘋長，而那鬼孩子卻宛若被世界遺忘，沒有影子，也沒有實體。

　好像有點可憐。

　走了會兒，俞荔發現他們來到公園裡的一處小樹林，小樹林不遠處是一個湖泊。

　俞荔看了看，發現這邊的路燈好像壞了，光線比較昏暗，周圍沒什麼人，來公園裡散步的人也不會跑到這邊，使得這方天地更陰森昏暗。

　穿過小樹林，他們來到湖泊前，褚擷從地上撿了一顆石頭，朝湖里扔去。

　咚一聲，石頭落進水里，濺起小小的水花，水波一層一層地蕩開，打破湖面的平靜。

　湖里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俞荔十分緊張地抱住褚擷的手臂，緊緊地盯著湖面。

　在她的注視下，水面層層蕩開，一顆黑色的腦袋從湖里露出來，然後朝著湖邊平行移動過來。這一幕非常詭異，也格外的瘆人，俞荔忍不住暗暗吞嚥口唾沫。

　隨著那東西越來越近，俞荔看到一張浮腫青白的臉，長長的髮絲飄浮在湖水上面，隨著水波移動。

　媽呀，這分明就是個溺死鬼！

　俞荔嚇得寒毛直豎，整個人都僵硬了。

　褚擷將她攬到懷裡拍了拍作安撫，朝那溺死鬼說：“這個小鬼，你認識嗎？”

　溺死鬼一雙陰森的眼睛盯著岸邊的兩人，那眼神看得俞荔心頭發毛，生怕它會將他們拖下水里，成為它的替代品，讓它從湖里解脫。她以前聽長輩說，溺死鬼又稱水鬼，一般是不能投胎的，直到有第二個人溺死，替代它成為下一個水鬼，才能超脫。

　褚擷冷漠地站在那兒，不為所動。

　溺死鬼僵硬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黑色的頭髮從水中朝岸邊蔓延，所過之處，留下一灘水漬。

　那頭髮的目標是岸上的兩人，它要尋找新的替死鬼。

　然而當那頭髮蔓延到他們腳邊時，褚擷突然伸腳朝那頭髮狠狠地踩過去。

　水里的溺死鬼發出一聲慘嚎聲，就想要躲回水里，誰知它的頭髮被褚擷踩著，怎麼也弄不回自己的頭髮，整顆頭顱都往岸邊歪著，溺死鬼痛得嗷嗷叫。

　【放、放開，我錯了，求您放開……】溺死鬼連忙討饒。

　褚擷沒移開腳，說道：“這個小鬼，你認識嗎？”

　這回溺死鬼不敢再生什麼僥倖的心思，它看一眼岸邊的鬼孩子，忙不迭地說：【我知道她，她被家裡的保姆故意帶出來，假裝丟失，其實是保姆勾結外人害死她，將她拋尸在樹林裡，過了好幾天屍體才被發現……】

　“她家在哪裡？”

　【我當時聽警察說，好像在一個叫麗景院的小區……】溺死鬼趕緊回憶當時聽到的消息，給了一個還算準確的地址。

　俞荔原本挺害怕的，後來聽說這鬼孩子的經歷後，只剩下同情。

　很明顯這孩子被家裡的保姆害死了，雖然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但這鬼孩子變成鬼后，只能在她被拋尸的地方徘徊，想要再見爸爸媽媽一面。

　至於她為什麼會跑到她面前……

　【她一直想找人帶她回家見爸爸媽媽，不過她已經變成地縛靈，沒辦法離開。】溺死鬼解釋，這鬼孩子有強烈的心願未了，不肯去投胎，成為一種地縛靈，難以離開死亡之地。

　俞荔看向鬼孩子的目光更同情，朝褚擷說：“要不，我們送她回家吧。”

　褚擷嗯一聲，得到鬼孩子家的地址，也沒再理會那溺死鬼，離開這裡。

　溺死鬼見他終於高抬貴腳，趕緊將自己的頭髮收回來，驚魂未定地看著兩人一鬼離開。

　它看不出那男人是什麼存在，明明不是天師，卻能扔石頭將它從湖底叫出來，還能踩住它的頭髮讓它動彈不得。

　***

　兩人即將離開公園時，發現那鬼孩子站在公園邊緣，臉上露出傷心的神色，用那雙流著血淚的眼睛哀求地看著他們。

　鬼孩子已經變成地縛靈，沒辦法離開公園。

　俞荔正想著這鬼孩子沒辦法離開要怎麼辦時，就見褚擷上前，朝那鬼孩子伸出手。

　她沒看清楚褚擷做了什麼，只見他收回手後，那鬼孩子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終於可以走出公園，跟在他們身後。

　俞荔覺得這應該是天師的手段，沒有多問。

　他們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兩人上車後，俞荔報了一個地址，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鬼孩子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司機大哥一無所知，還抽空和他們嘮嗑幾句。

　鬼孩子似乎很喜歡司機大哥的嘮嗑，趴在那兒認真地看他，陰森的鬼氣瀰漫，司機大哥伸手將車裡的空調開小一些，嘀咕道：“奇怪，怎麼突然很冷……”

　俞荔保持沉默。

　一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麗景院小區是附近有名的別墅小區，居住在這裡的都是有錢人，環境優美，別墅與別墅之間隔著一段距離，互不干擾。

　兩人帶著一個鬼孩子進入小區後，朝鬼孩子的家走去。

　俞荔一邊走，一邊好奇地看著那鬼孩子，終於忍不住問：“小朋友，你還記得自己的家嗎？”

　鬼孩子僵硬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對她的聲音倒是有反應，抬頭看過來，緩緩地搖頭，眼裡又流出血淚，哭著說：【芳芳……不記得了。】

　原來鬼孩子叫芳芳。

　雖然是個鬼，但也是個可憐的，俞荔忙道：“不要緊，我們已經記住了，會帶你回去找你爸爸媽媽的。”

　鬼孩子朝她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走了一會兒，俞荔看了看周圍的門牌，發現很快就要到鬼孩子的家。

　她臉上露出笑容，正要回頭告訴鬼孩子這事，眼角余光瞄見不遠處的一條路走來幾個人。那幾人身上的衣服有些怪異，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款唐裝的男人，他手上托著一盞燈，暈開的燈光讓他看起來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突然，那幾人的目光落到他們身上。

　準確地說，是落在那鬼孩子身上。

　鬼孩子看起來有些害怕，忍不住躲到俞荔他們身後。

　那幾人腳步一轉，直筆地朝俞荔他們走來。

　而因為這變故，俞荔和褚擷也停下腳步，看著走來的人。

　直到他們走近時，俞荔發現那白色唐裝的男人修眉鳳目，神色冷峻，端的出塵脫俗，白色唐裝襯得他如同從民國走來的方外之人。其他人身上大多數穿著復古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俞荔心裡打了個突。

　“生者走陽路，死者走鬼道。”為首的白色唐裝的男人說，俊美的臉沒什麼表情，透著一種孤傲的冷，“你不應該同生者糾纏。”

　旁邊一個年紀較小的活潑青年驚奇地說：“雲師兄，這小鬼好像是一個地縛靈，竟然能跑到這裡來，太不科學了。”

　鬼本來就是不科學的存在好不好？俞荔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見那小鬼躲在俞荔兩人身後，這群人忍不住打量他們。

　“你們好，我是井元愷，是一個天師，你們應該是普通人吧？怎麼和一個鬼在一起？”活潑的青年問。

　俞荔先是驚訝，很快就露出欣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