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天晚上，俞荔只顧著逃，沒有仔細看這些畫，現在仔細瀏覽過去，只覺得這些畫像的內容十分生動寫實，每一幅皆像出自名家之手，如果不去想畫像裡封印的是兇戾殘忍的魘魔的話，這些畫絕對是精品。

　難不成越是超越生命的東西，越是精彩？

　很快，她就走到那晚將瑪麗莎拖進去的畫像。

　看了看，她發現這幅畫裡少了幾個人，她在心里數了下，發現少了三個孩子，而且畫裡的母親的模樣也十分狼狽，髮絲凌亂，身上的衣服有破損的痕跡，一隻手還沒了。其餘的孩子皆挨在母親身邊，臉上露出憤怒又委屈的神色，整畫面看起來頗有些淒慘的味道。

　俞荔忍不住問不遠處的盧達他們，“盧達，這畫裡怎麼少了幾個人？”

　盧達頭也不抬地說：“哦，是阿爾杰殺的。”說著，他轉頭看向阿爾杰，笑容寬厚仁慈，一副感慨之色， “阿爾杰是個擁有仁慈之心的吸血鬼，不能忍受這些魘魔如此明目張膽地欺負瑪麗莎，就將欺負瑪麗莎的那三隻小魘魔殺了。”

　俞荔：“…………”這話說得真虛假，連她都不相信。

　俞荔看向阿爾杰，果然見他一副吞了什麼噁心東西的表情，差點要吐了。

　“閉嘴，別胡說。”阿爾杰怒聲道。

　盧達寬容地道：“親愛的阿爾杰，難道我說錯了，畫裡的三個小魘魔不是你殺的？”

　當然是他殺的，但他殺那三隻魘魔可不是因為它們差點殺了瑪麗莎，不過是湊巧罷了。

　阿爾杰知道盧達這神父的德行，黑的也能被他說成白，白的還能更白，和他說下去，只會自己難受，索性不再理他，轉身朝另一幅畫走去。

　見阿爾杰離開，盧達朝俞荔偷偷眨了下眼睛，面帶微笑。

　俞荔覺得這神父真是表裡不一，不過心眼確實不壞，只是喜歡逗弄炸毛的吸血鬼，而且懂得怎麼利用黑暗生物幫他做事，每次都挺成功的。

　這樣的人圓滑不失正義之心，並不會讓人太反感，否則阿爾杰也不會口嫌體正直地幫他。

　接著俞荔又走到那副手持權杖的紳士畫像前。

　她站在畫前打量它，發現畫裡的紳士的一隻手仍是烏黑一片，紳士凝固的臉龐猶帶著痛苦之色，使這幅畫風還算精美的畫面顯得非常詭異，也破壞了畫像的協調美感。

　俞荔看了會兒，轉頭對褚擷說：“那晚我就摔到四樓的這裡，抬頭就看到這幅畫，沒想到畫裡的男人突然垂眼看我，差點沒把我嚇死。後來他就將手從畫裡伸出來要抓我……你看他的手，就是那時候要抓我時弄成這樣的。”

　聽到她的話，褚擷面無表情地看向畫像裡的紳士，仔仔細細地打量，眼中滑過戾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俞荔覺得，隨著褚擷的打量，明明是靜止的畫像，但畫裡的男人似乎很恐懼的樣子。

　再仔細看時，發現什麼也沒有，應該是她的錯覺。

　然後她又笑嘻嘻地說：“他想抓我，沒想到反而弄傷自己，後來都不敢將手伸出來了呢。”

　褚擷低頭看她沒有陰霾的臉，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又瞥了那畫像一眼。

　畫像裡動彈不得的魘魔：>__ <

　接著俞姑娘拉著他繼續看其他的畫像。

　比起盧達那些需要慎重仔細查看畫像中奧秘的人，俞荔就像是個路人純粹來湊個熱鬧，要是遇到好看的畫像，還會停下來欣賞一番。

　阿爾杰看她的目光有些匪夷所思。

　連盧達都忍不住問：“安妮塔，你不害怕呢？”

　俞荔歪頭，疑惑地說：“現在是白天，它們又是'死'的，沒辦法從畫像裡爬出來，有什麼好害怕的？”

　“不是，我是說，那天晚上你不是被嚇到了嗎？”

　俞荔理所當然地說：“是嚇到啦，不過都過這麼久了，都過去啦。”

　盧達： “…………”

　盧達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搞懂這位東方來的姑娘到底是什麼想法，先前不是說自己害怕，不想來四樓嗎？這會兒又像個沒事人一樣，還能將這些封印魘魔的畫當成普通的畫像來欣賞……總覺得這姑娘的心態好難懂。

　連黑暗生物都沒她那麼難懂。

　俞荔沒理會他們，繼續拉著褚擷興致勃勃地看畫。

　她就是這點好，經歷過後，很快就調節好自己的心情，不會讓恐懼長久地主宰自己，現在才能以平常心來對待這些恐怖的畫像。

　走廊看著雖然長，但走著走著也就到了盡頭。

　俞荔轉頭朝另一頭看去，發現那晚他們無論怎麼努力彷彿也跑不到盡頭的走廊，在沒有魘魔的威脅下，其實並不長的。

　說到底，白天和夜晚的四樓果然不一樣。

　將畫像從頭看到尾後，俞荔便有些無聊，她摸出手機看了看，發現已經17：43，很快就要天黑了。

　想到天黑，她又有些慫，朝褚擷說：“褚擷，我們走吧。”

　褚擷自然是沒意見的。

　於是俞荔朝那幾個仍在認真研究畫像的神父和吸血鬼說：“盧達，阿爾杰，尤娜小姐，我們先走啦。”

　三人轉頭看過來，似乎都呆了下，好像沒想到她真的只是上來看看，看完就走。

　俞荔和他們打完招呼後，就和褚擷一走離開。

　離開的時候，俞荔沒有見到魔女希雅和歐文，她四處看了看，發現四樓的走廊其實並沒有房間，就只有一通橫穿而過的走道。不過她也不太理解城堡的構造，可能還有其他樓梯通向四樓的其他地方。

　往下走的樓梯仍是一片漆黑，從天窗處可以看到外面陰沉的天色和飄灑進來的雨珠。

　雨依然下得很大，樓梯的某些地方濕漉漉的，稍不小心就會打滑。

　俞荔踩到被天窗處飄進來的雨打濕的樓梯，差點往後仰倒，被一路牽著她的男人趕緊將她拉回來，免於她從樓梯摔下去。

　她拍拍胸口，慶幸地說：“幸好有你在，不然在這裡摔倒可要受傷。”

　褚擷說了句小心點，目光掃過樓梯陰暗的角落，冰藍色的眸子掠過一縷金芒。

　在他的注視下，陰暗的角落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很快又恢復平靜。

　俞荔一無所覺地和他往下走，一邊走還一邊說：“奇怪，這次上下樓的時間好快，上次感覺走了很久。”

　褚擷耐心地回答她，“晚上魘魔的力量會朝四周擴散，這裡有魘魔生前留下的力量，使人產生錯覺……嗯，和鬼打牆類似。”

　聽他這麼一解釋，俞荔就明白了，她笑道：“原來是這樣，魘魔也算是惡靈的一種，有鬼打牆的技能也是正常的。褚擷，你懂得真多。”

　褚擷沒出聲，像是默認了她的話。

　如果盧達他們在這裡，一定會糾正她的說法，雖然魘魔也是惡靈，但到底和東方的厲鬼是不一樣的，力量體係也是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

　回到三樓時，恰好到晚餐時間。

　俞荔今天沒去餐廳和其他演員一起吃飯，而是跑去城堡提供給劇組的廚房，找到負責做飯的廚師，和他點餐。

　其實在劇組裡，只要肯付錢，伙食還是不錯的。

　但俞荔一口氣點了十人份的飯量，饒是收錢的人，都有點手軟。

　廚房裡除了負責做飯的廚師外，還有兩個穿著僕人裝的女僕，是城堡的僕人，被管家叫過來幫忙清掃廚房衛生的。

　俞荔看她們一眼，在明亮的燈光下，兩個女僕的臉色白慘慘的，一看就是吸血鬼。

　女僕見她看過來，臉上露出禮貌親切的笑容，眼裡卻是隱藏不住的貪婪食慾，看得俞荔惡寒，小心地往後退，讓褚擷高大的身體擋住她。

　被吸血鬼當作食物盯著，心臟再強大的人也受不了。

　吃過晚飯後，天空還在下雨。

　看了天氣預報，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下的，晚上估計還要繼續下。

　下雨的日子氣溫比較低，俞荔爬上床時，看到坐在床邊專注地玩手機的保鏢先生，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條紋睡袍，是鄭助理幫他買的，明明是普通的睡衣，硬是讓他穿出豪門大少的感覺。

　她趴在床上，忍不住盯著他看，越看越覺得這男人長得真好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像是沒有瑕疵，好看得讓人心跳失律。

　一會兒後，她的眼睛漸漸地沒有焦距，已經不知道神游到哪裡。

　突然，面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她嚇了一跳，整個人都蹦起來，腦袋和俯下-身看她的男人的頭撞到一起。

　“嗷~”

　她痛得叫出聲，摀住和他相撞的腦袋，痛得淚眼汪汪。這男人的頭難道是用石頭做的，疼死她了。

　相對痛得飆淚的俞姑娘，褚擷不痛不癢——至少她沒從他臉上看出痛苦的神色。

　褚擷將她拉起來，拉開她摀住額頭的手，發現那白晳光潔的額頭出現一個紅腫的小包，伸手給她揉了揉，說道：“小心點。”

　俞荔痛得想哭，指責他，“要不是你湊過來，我怎麼會撞到？”

　褚擷沉默了下，說道：“嗯，是我的錯。”

　沒想到他會這般乾脆地認錯，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說：“也、也不是你的錯啦，是我在神遊……算了，睡覺睡覺！”

　她翻身滾到自己的被窩裡，將被子掀到身上，捆著被子入睡。

　***

　夢裡，大霧依然瀰漫。

　俞荔在霧中走了會兒，突然發現霧氣湧動處，出現一個身影，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夢裡的那“男人”。

　她習慣性地朝他走過去，一邊抱怨道：“喂，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不要每次都拉我進入夢裡，這樣很煩啊……咦？”

　突然，她發現那道一直在夢裡離自己不遠不近的身影這回竟然朝她靠近，直到周圍的霧氣散盡，她也清楚的地看到那身影，竟然是一個三米高的怪物。

　俞荔呆呆地看著它，甚至還有空閒想著，原來一直出現在她夢裡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個怪物，這偏差也太大了，說好的春夢和男人呢？

　怪物朝她發出一聲怒吼，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張著一張血盆大口朝她撲過來。

　俞荔傻了，一時間竟然忘記躲。

　怪物的大口即將要咬住她的腦袋時，突然怪物的身體定住，接著怪物迅速地後退——不是後退，而是被人狠狠地甩出去。

　俞荔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男人勇猛地將那高大的怪物甩出去，並上前將它一爪子撕碎時，再次傻了。

　飛濺的血液有幾滴落到她臉上，她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那看不清楚五官的男人將怪物撕成碎片，丟進濃霧之中。

　做完這一切的男人走到她身邊，伸出冰冷的手，仔細地為她擦去濺到臉上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