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下過一場雨後，更是冷得滲骨，丁蜜和陸時勉已經沒辦法騎自行車去上學了，儘管如此,丁蜜還是習慣提早半小時起床。

她還在洗臉的時候，薛寧就在門外催促：「丁蜜你快點兒,我要上廁所。」

丁蜜匆匆洗好臉,掛好毛巾，打開門,薛寧抱怨：「以後你快點兒，別老霸著廁所，我也要早點去學校。」

期中考試后,高三生被要求提早半小時到校，還讓班長點名,她沒法再睡懶覺,跟丁蜜同時間起床,但家裡衛生間只有一個，她賴床幾分鐘,丁蜜就先進去一步。

丁蜜沒說什麼,心想明天早上再提早十五分鐘起床好了。

今天早上公交車來晚了，兩人上了同一趟車，又從同一輛公交上下來,碰上了薛寧的同桌,同桌多問了一句,薛寧說：「她是我阿姨的女兒。」

「阿姨？你家裡還請阿姨啊！」

「不是，是我后媽。」

「……哦。」

丁蜜罔若未聞，下車后就看見不遠處的賓士，陸時勉從車上下來，杜明薇家的車停在賓士后，兩人一前一後，同時看見丁蜜。

杜明薇沖她招手，丁蜜就跑了過來。

兩個小姑娘手挽手，杜明薇收回目光，「薛寧老盯著這邊幹嘛？」

丁蜜回頭看一眼，薛寧已經移開目光，丁蜜低頭想，估計薛寧剛才看的是陸時勉，「別管她，快走吧，要遲到了。」

杜明薇拉著她跑了幾步，在陸時勉身旁停下，秦漾勾著個男生的肩膀，也走到他們身後，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往高三樓走。

薛寧看了丁蜜一眼，她看起來很開心，跟她一點兒也不一樣。從小到大她就不喜歡讀書，跟成績好的同學關係都不太好，願意跟她玩的大多不是什麼好學生，甚至還有小混混和社會青年。

在一中補習班，幾乎每個人都卯足了勁兒學習，好像只有她，格格不入。

薛寧跟班裡的同學關係並不好，她成績差老師不喜歡她，大多同學都忙於課業，沒人有閑心管別人的事，只有同桌上廁所的時候會叫她一起，其他時間也是埋頭複習。

她問過同桌：「大家都這麼想上大學嗎？」

同桌奇怪地看她：「當然了，不然來複讀做什麼？今年要是考不上，那就白浪費一年時間了。」

丁蜜每天晚上熬夜看書做題，有時候半夜她起床上廁所，都還看見她在跟數學題較勁兒，好像所有人都在為了上大學而努力，是不是高中生都應該這樣？

薛寧看見杜明薇把丁蜜往陸時勉旁邊推，陸時勉被撞得退了一步，拍拍丁蜜的腦袋，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丁蜜縮著腦袋跑了。杜明薇瞪了陸時勉一眼，跑去追丁蜜，兩個姑娘明明前一刻好像還在生氣，下一秒又回頭跟男生笑了一下。

陸時勉手又插回褲兜兒，瀟洒自如地走在身後。

秦漾過來跟他勾肩搭背，被他一把拍開。

第一次，薛寧有些羨慕丁蜜，羨慕她身旁有一群陽光青春的朋友。

……

徐騫當著全班的面說喜歡杜明薇的事被班主任知道了，下午放學時被叫去辦公室。

李志斌先看了看成績，才說：「雖然你這次考試成績進步了，但還是倒數，就算杜明薇無所謂高考，她也考得比你好，你自己看看，你跟她差多少分？」

徐騫高大的身形杵著，低頭看一眼，總分比他高三十分。

李志斌以過來人的語氣說：「你們這些學生，有什麼花花腸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想跟你說的是，你跟杜明薇不一樣，她畢業後行李一收，出國去了，你跟她的差距就越來越明顯了，一個是出國鍍金回來的姑娘，追她的人多的是，不差你這一個。」

「我知道。」徐騫回了一句，聽起來漫不經心。

李志斌沒反應過來：「你知道什麼？」

徐騫自嘲一笑：「知道我跟她的差距。」

李志斌看向面前的大男孩，到底心疼自己的學生，語氣放緩：「有什麼心思都先收收，高考後再說，回教室複習去吧。」

徐騫嗯了聲，回教室去了。

那天之後，徐騫變了不少，課間也不玩了，開始認真學習，遇到不會的就去找陸時勉，秦漾抓頭：「卧槽，你這樣，我壓力好大！」

徐騫睨他：「你有什麼壓力？」

秦漾：「你們要是一個個都考上好大學，我怎麼辦？」

陸時勉瞥他一眼，提醒：「你要是不怕你爸媽混合雙打，你就繼續混下去。」

秦漾頓覺要被全世界拋棄，在一月來臨之前，迷途知返，加入苦讀大軍。

全市一摸考，在這個分數競爭越來越激烈，連一分之差都顯得如此珍貴的情況下，丁蜜考進了班級第八，最令人驚訝的是徐騫，他考進了班級前二十。

名次跳躍了二十名，堪稱黑馬了。

所以，千萬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弔兒郎當的男生，他們只是不學而已。

杜明薇轉頭看向徐騫，由衷笑道：「可以啊，小夥子。」

徐騫笑了一下，「下次還可以考得更好。」

杜明薇想了想，問：「你想考哪所大學？」

徐騫沒有回答，杜明薇自討沒趣。

丁蜜把數學卷子往陸時勉那邊推，讓他看，陸時勉睨她，丁蜜把手指著分數，128分！

陸時勉這次數學考了滿分，對他來說128分實在不算高分，但丁蜜能考到這個分數確實算不錯了，她的強項是英語和語文，理綜還行，最差的是數學。

丁蜜怕兩人的話又被前桌聽見，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字，丟到他桌上：說好了看電影的，你忘記了？

陸時勉瞥了一眼，低聲：「沒忘。」

丁蜜笑起來，又寫下一行字——

「那什麼時候去？」

得把時間定下來她才安心。

陸時勉看了一眼，提筆寫下幾個字。

筆記本回到丁蜜面前，陸時勉的字寫得很好，剛勁有力，最後一筆很用力，幾乎穿透紙張。

「你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丁蜜笑得更開心了，兩個小梨渦越發顯得甜，陸時勉看著她的臉，也翹了翹嘴角。

後來分開的那些年，不少人想給他介紹女朋友，也有不少女孩子主動追他，但陸時勉一直覺得她們看起來不夠順眼。

徐騫問：「哪兒不順眼了？一個個都是美女。」

陸時勉笑而不語，內心深處卻深深地鄙夷自己，不想承認大概是因為她們笑起來沒她甜，更不想承認因為她們都不叫丁蜜。

晚上，丁蜜依照熬夜刷題，手冷得快僵掉了，忙給熱水袋充電。

「咕嚕咕嚕——」幾聲，熱水袋的小紅點滅了。

薛寧被吵醒，爬起來看向丁蜜的背影，問：「幾點了？」

她突然出聲，把丁蜜嚇了一跳，這才看向鬧鐘，「一點。」

薛寧揉了下眼，「你怎麼還不睡？」

丁蜜不知道她今晚怎麼回事，突然話這麼多，不過還是回答：「馬上就睡了。」

薛寧抱著被子坐起來，「你不覺得累嗎？每天晚上熬夜。」

丁蜜抱著熱水袋，回頭看她，真心話：「累幾個月，值得。」

薛寧沒再接話，掀開被子下床，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時丁蜜在收拾書包，丁蜜也去上了個廁所爬上床睡覺，她太累了，粘上枕頭便睡著了。

夜深人靜，薛寧忽然煩躁起來，突然厭惡起整日無所事事的自己。而丁蜜的生活累而充實，每一天都對得起自己，夜裡能安然入睡。

不像她，每天晚上睡前都覺得一整天都在虛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她也想努力學習，但總學不下去，很多題目都不會做，越是不會做就越是抵觸，越抵觸就越煩躁。

一天天周而復始，薛寧開始厭惡起這樣的自己。

第二天晚上，丁蜜做物理卷子時，薛寧破地天荒地在另一張桌上刷數學題。

半小時后，薛寧像是下了絕大的決心，才把卷子挪過來，低聲問：「丁蜜，這題怎麼做？」

丁蜜奇怪地看她，薛寧瞪她：「看什麼看，我爸讓我跟你學的，你以為我想啊！」

丁蜜沒跟她掙扎，看了一眼那道題，並不難，她給薛寧演示了一遍。

那晚之後，薛寧經常向她請教數學題，薛振和周青看到后都很欣慰，薛振說：「這就對了嘛，早就應該跟丁蜜學學。」

周青交代丁蜜：「小蜜好好教薛寧，到時候我們家能有兩個大學生，說出去都有臉。」

丁蜜皺眉，沒回答，薛寧已經佔用她很多複習時間了。

薛寧不喜歡周青老是把大學生掛嘴邊，一臉不高興地抱著卷子坐回去。

黑板角落的高考倒計時一天少過一天，日子忽然變得飛快起來，一晃到了二月初，學校給高三放八天假，放假前一天，丁蜜問陸時勉：「那我們年初五去看電影？」

其實心裡有些忐忑，怕被別人看見，特別是薛寧。

陸時勉正在看書，沒抬頭，「隨你。」

丁蜜撇嘴，「那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晚上，丁蜜回到家，薛振和周青正拿著房型圖對比，薛寧興緻勃勃地參與討論。

薛寧：「買這套的話，我要住這個大房間。」

薛振：「這個給你弟弟住。」

薛寧立刻就炸了：「為什麼要給他，他還那麼小，住小房間就好了啊！」

周青看了一眼薛寧，沒說話。薛振說：「你要是能考上二本，就住大房間，考不上就住小房間。」

薛寧不敢再頂嘴，指著房型圖，「那丁蜜住哪個房。」

周青說：「不是還有個房間嗎？」

正在換鞋的丁蜜愣了下，薛寧還會關心她住哪個房間？下一秒，就聽見她說：「爸爸不是想要個書房么？」

薛振尷尬地咳了聲，罵道：「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裝修書房？」

丁蜜換好拖鞋，看了他們一眼，忽然笑了：「我要考北京的大學，以後應該很少回來，叔叔不用給我留房間了。」

幾個人愣住，薛振冷下臉：「說什麼呢，我們是一家人，怎麼可能會沒有你的房間，別聽薛寧亂說。」

周青打圓場：「是啊，怎麼會沒有你的房間，別胡思亂想，好好準備高考。」

丁蜜笑了一下，「我一直在好好準備啊，我會考上好大學的。」

像是為了爭口氣，後面那句，她說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