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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相養妻日常 - 第50章字體大小: A+
     
    劫持

     她被人橫著搭在馬背,腹部雖墊了層東西,這一路疾馳, 也難受得很。眼前是晃動的路面, 旁邊是微屈的腿, 深秋草木凋零, 覆著白霜。她覺得難受極了,試著掙扎了下, 雙手被綁在身後,肩膀酸痛。

     那疾馳的馬倒是慢慢停了, 有道沙啞的聲音傳來,“醒了?”

     令容不答, 試著掙扎,卻沒什麼用。

     有雙手扣住她雙肩輕輕一提,天旋地轉之間,雙腳踩到結實的地面。方才顛簸眩暈的感覺猶在,令容頭腦犯暈,腹中難受,蹲在地上,險些干嘔。

     蹲身前的間隙里, 她看清了那人的臉——長孫敬!

     許是渾身的難受壓過驚恐, 她心里竟然沒覺得害怕, 只蹲在地上,任憑清晨冷冽的風吹醒腦子,迅速考慮目下的處境——昨晚被人打暈,此刻天色將明,一整夜已過去,她怕是早已出了金州。長孫敬敢停馬放任她難受干嘔,顯然也是後顧無憂,才敢耽誤時間。

     只是……他為何要抓她?

     樊衡他們理應緊追不舍,早已捉了他回去,怎麼長孫敬反而潛入傅府,將她捉到此處?

     清冷的空氣吸入肺腑,那股暈眩終于褪去。

     令容直起身,臉色蒼白,想伸手理順微亂的發髻,雙手卻被縛在身後,動彈不得。她下意識後退兩步,盯著長孫敬,“怎麼又是你!”

     “傅少夫人。”長孫敬一語道破她的身份,“不害怕了?”

     令容冷嗤,“你既然順利出城,自管逃命就是,捉我做什麼!”

     “原本只想逃命,可少夫人引來了錦衣司的細犬,我為保性命,只能請少夫人親自送我一程了。不必慌,我只想拿你開道,沒想傷你的性命。只要往後踫見樊衡,少夫人能像在城門時那樣助我脫困,我就不傷少夫人一根汗毛,如何?”長孫敬的嗓子應是在獄中壞了,聲音像是從胸腔吐出,沙啞沉厚,那雙眼楮直直盯著她,有種賭徒得逞的猖狂。

     令容不答,只蹙眉道︰“先解開我。”

     天色尚未大亮,這條路僻處郊野,前後沒半個人影。

     長孫敬並無顧慮,轉至令容身後,解了繩索。

     令容理了理亂發衣裳,揉著雙肩緩解酸痛,試探道︰“明明已逃出了京城,憑你神出鬼沒的身手,錦衣司的人未必攔得住。何必白費力氣去捉我?帶著我只是累贅,反不如你獨自逃命方便。”

     “帶別人是累贅,你卻不同。”長孫敬陰沉沉地笑了笑,“畢竟你是韓蟄的少夫人。”

     令容警惕,“有人告訴你了?”

     “你自己露的破綻。要不是錦衣司的人追來,我還不知道,你竟有本事讓樊衡網開一面。靖寧伯府的千金,韓蟄的妻子,果然是最好的護身符。”長孫敬抖了抖繩索,再度捆住她兩只手腕,“那香片我也瞧見了,謝你好意,正好幫我引開細犬。這回少夫人可願幫忙?”

     令容暗恨。

     原以為樊衡出手必定穩妥,誰知長孫敬如此警惕細心?只怪她大意,小瞧了這位能逃出刑部大牢的惡賊。恐怕連樊衡都沒想到,長孫敬竟會在察覺異常後推測出實情,轉而奔向金州傅家劫取人質——刑部侍衛都攔不住的高手,傅家那些家僕護院如何能察覺阻攔?

     只是,長孫敬費功夫劫走她,僅僅是做人質?

     她不信。

     令容握緊了手指,恨恨剜了長孫敬兩眼,那位不為所動,只有她氣惱忐忑。

     氣惱卻也沒用,既然落入賊手,她所能做的,也只保住性命,伺機逃脫而已。

     令容沒做徒勞的掙扎,被抬上馬背之前,又掃了長孫敬一眼,“錦衣司原本只想抓你,這樣一鬧,我夫君得到消息,必會殺你!”

     長孫敬笑意猖狂,翻身上馬,“他殺我之前,我先殺你。”

     “想必你沒听過錦衣司使狠厲無情的名頭。”令容冷笑,“我這條命攔不住他。”

     “想必少夫人不知道人質的用途,不是為拼命,而是為自保。橫豎錦衣司都要捉我,有你擋災,何樂不為?”

     長孫敬同樣冷笑。

     ……

     因刑部已發了海捕文書,長孫敬走的都是偏僻山路,為免令容惹人眼目,還在鎮子上買了個及膝的帷帽給她戴著,又將她雙手捆在身後,只在用飯時松綁。

     令容保命要緊,沒尋著逃跑的機會,只能安分守己,連聲救命也沒喊。

     看得出來,長孫敬雖猖狂,對錦衣司畢竟心存忌憚,選的路七彎八繞,也不敢投宿客棧,當晚行至一處村落,找了個農戶借宿。

     令容被他看得緊,晚間別說沐浴盥洗,連洗臉都艱難。

     好在長孫敬雖凶狠,到底存了點良心,晚間把床榻讓給令容,他只坐在暗處打盹。

     令容渾身難受,等不到樊衡等人來援救,也不敢隨便折騰自討苦吃,縮在床榻角落,昏昏入睡。半夜醒來,見暗處的長孫敬一動不動,試著翻身想逃,還沒踩著地面,斜刺里便有一把匕首飛來,穩穩釘入她身旁的牆壁。

     “敢亂動,先剁了你的腳!”沙啞凶狠的聲音從漆黑角落傳來。

     令容嚇得毛骨悚然,愣了半晌才躺回去。

     白日的竭力鎮定被那匕首嚇得蕩然無存,令容孤立無援,對著暗沉夜色,忍不住傷心。

     然而傷心過了,偷偷哭一陣,還是得忍著難受安分睡覺。

     畢竟這條命來得不容易,長孫敬能毫不遲疑地射殺同僚,又被韓蟄捉進獄中吃了不少苦頭,對她肯定不會手軟。他捉她同行,所謂人質之說怕是個幌子,真實目的不得而知。她乖順便罷,若敢生事,哪怕未必會傷及性命,隨便刺一刀當教訓,她也受不住。

     既然暫時沒法逃脫,也只能保存精神體力,另尋良機。

     ……

     次日仍舊趕路,不過同乘一騎,令容也看得出,長孫敬已比昨日緊繃了許多,期間還換了路,像是在掩藏行蹤。

     是發現了錦衣司的蹤跡,所以緊張嗎?

     令容也偷偷四處打量,沒發現半點異常,心里卻忍不住想念韓蟄——倘若他及時趕來,救她脫困,她一定叫紅菱做幾百樣好菜,每天不重樣地伺候他五髒廟,直到和離。將來沒了韓少夫人的身份,也未必會再有這種惡徒盯上她,去寺里燒香的時候,也幫他祈福消災。

     這般胡思亂想,盼了一整日,也沒見韓蟄從哪個角落忽然冒出來。

     當晚行至一座山中,長孫敬原本要在破廟中過夜,令容死賴著不肯進去,“這破廟窗扇都破了,睡一晚必定會著涼。我向來身子弱,生了病還得尋醫問藥,耽誤你的行程。這山里必有獵戶,就不能去找獵戶投宿?”

     她戴著長可過膝的帷帽,細紗空蕩,愈發顯得身量縴秀柔弱。

     若真受了風寒,還真會成累贅。

     長孫敬冷哼了聲“麻煩”,卻听進去了,耐著性子走了一陣,見一家獵戶便去投宿。

     獵戶久居山中,豺狼為伴,比旁人警惕得多。見長孫敬魁梧彪悍,令容又藏身帷帽下舉止怪異,便問兩人來處。他顯然也是練過武的,膀大腰圓,目光鋒銳凶狠,一只手藏在背後,怕是握著兵器。

     求救嗎?令容遲疑。

     單憑這獵戶的本事,未必能拿下長孫敬,倘若一擊不成,只會被長孫敬滅口。

     若想脫身,必得讓獵戶趁長孫敬不防備時出手,她被盯得死緊,該如何暗中求救?

     她暗自握緊了手,就听長孫敬道︰“鄙人孫振,攜內人趕路,錯過了客棧,特地借宿一晚。這是鄙人名帖。”他說著,竟然掏出名帖遞過去,還扯著嘴巴笑了笑。

     獵戶不識字,看那名帖像模像樣,只擰眉道︰“孫振,哪個振?”

     “振興河山的振。”

     獵戶將他打量了一眼,復看向令容,“這位夫人呢?”

     “我姓傅。”令容緩聲。

     獵戶將兩人看了片刻,才道︰“請進來吧。”

     屋內燈火昏暗,獵戶指了指正堂閑置的門板,“屋里都住滿了,我在這兒搭個板子,二位將就一夜嗎?”

     “多謝了。”長孫敬抱拳,又從懷中掏出點碎銀子,“一點心意,大哥打酒喝。”

     獵戶應了聲,搬開角落里的桌子,那兩把方椅墊著,鋪了木板做床,又跟媳婦解釋了緣由,叫她去取被褥來鋪。

     令容避讓在側,听那一聲聲孫振叫得耳熟,稍加回想,心里猛然一跳。

     前世舅舅提起馮璋謀逆的事時曾說過,馮璋身邊有位猛將叫孫振,驍勇善戰,神出鬼沒,據說從前曾在朝廷供職,後來投了叛軍,是馮璋最得力的助手。再後來馮璋兵敗被殺,孫振帶殘余舊部退守在東南邊,韓蟄受禪稱帝時,那孫振還守著東南八州之地,跟韓蟄分庭抗禮。

     那位孫振,應當不是眼前這凶悍的亡命之徒長孫敬吧?

     令容瞧著身旁的凶悍男人,正猜疑不定,忽听旁邊門扇吱呀作響,有人問道︰“洪叔,又有借宿的?”

     這聲音熟悉至極,令容下意識看過去。

     眉目清朗俊逸,身姿挺秀如竹,穿著一身玉白錦衣,不是高修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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