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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歸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挽天傾(完之上)字體大小: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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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檀州城關之外,每個人心裡都是沉甸甸的。

    而他們終於等到,在韓世忠輕騎突進之後,總有點不放心,乾脆讓白樓兵留在後面跟進,自己只帶了數十名親衛的蕭言。也飛馬趕到檀州一帶,韓世忠平定檀州,城中煙火還沒有撲滅,流民尚且滿城,哭喊之聲震天,蕭言的傳騎,已經到達了城中。城中諸人。聞訊立即迎出了檀州南門之外。看著真正代表蕭言到來的旗號,出現在視線之間。

    這場大戲的主角,終於到齊了。

    馬擴已經傷重難以支撐,現在在檀州城中勉強收拾了一個地方先安頓他。到這裡的韓世忠成了暫時做主的人,他要將馬擴送到後面安靜一些的地方去。馬擴卻堅決不幹,他寧願在這裡躺著。當時他還抓著韓世忠的手,握得那麼緊,根本不像一個重傷之人。

    「潑韓五。你要敢將俺送下去,俺啐你一臉!這麼多好弟兄跟著俺埋骨北地,女真不退,俺先下去,自己先要慚愧死!俺在古北口已經逃了一次,這次絕不能再逃!俺是宣撫制置使署贊畫。差遣大過你,看你敢送俺下去!」

    讓韓世忠頭疼的還不止這一個人,還有一個湯懷,這傢伙絕對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但是一旦認準的事情,少有人能將他拉回來,搶下檀州,這個向來不吭不哈,很不引人注意的湯懷,卻是居功至偉之人。要不是他的神射,豈能將董大郎阻擋一刻,又趁著這個混亂,馬擴他們搶下城關。

    要不是他的神射,城牆上鐵閘機關早就已經落下。宋軍大隊,已經被隔阻成為兩截。後果不問可知。就連檀州變兵主將,當年燕山巨賊之一褚老四。都被他從口中射入的一支勁箭,釘在了城門樓上!褚老四一死。變兵頓時大亂,能糾集起來配合董大郎所部和宋軍搶城關的不過七八百人。所以宋軍支撐了這麼久。在女真到來之際還有一斗之力,后等來了韓世忠他們!

    馬擴重傷之餘。還在韓世忠面前嘖嘖誇讚湯懷。說要在蕭言面前,將來還要在宣帥面前力保這個神射將軍。可是湯懷卻半點也不領這個情分,韓世忠一到。渾身是血的他就從城門樓上衝下來,紅著兩眼盯著韓世忠,劈面就一句話:「大軍到來,韓都虞侯,給俺一支兵,俺去古北口將岳家哥哥接應出來!」

    韓世忠安撫他兩句,湯懷卻不依不饒,一直纏在韓世忠身邊,開口閉口,都是要兵去接應岳飛。檀州到古北口尚有百十里遠近。女真主力未損,現在時間也過去了好幾天,古北口存沒不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真大隊兵馬趕來此處。韓世忠雖然是剿悍輕銳。向來不畏死之人物,可是勝捷軍主力趕來,已經是人困馬乏,再輕易將這支大宋僅有的輕騎普華投入到莫測險地當中,他如何敢答應?再說此間做主的人,並不是他!

    對於湯懷的苦苦糾纏,韓世忠進城以來,腦袋都彷彿大了一圈,在城中借著巡視城防,撫慰流民,計點繳獲,差點俘虜的種種名義,是能躲就躲。湯懷也就滿城的去找韓世忠,兩人倒像是提起了迷藏。蕭言前哨傳騎帶來他到來的消息,韓世忠是鬆了一口大氣,這煩心的事情,就交給蕭言來處斷罷。以後他潑韓五,見著這個牛皮糖也似的悶葫蘆湯懷,小娘養的不繞著走!

    其他人的傷勢。經過馬擴不少,現在還能勉力支撐,現在都在檀州南門外等候。每個人心情都不輕鬆。

    古北口兩百宋軍,在檀州城與董大郎所部,與檀州變兵,與女真纏戰的也有四百精銳。這些都是在勝捷軍和神武常勝軍揀選出來的勇武之士。真女真南下不過四百。但是會同一個董大郎。已經在幽燕邊地捲起了腥風血雨。這六百輕騎勇士,現在剩下完好的,兩百還不知道有沒有!

    女真卻主力未損,董大郎也隨時可以興奮作浪。再拉起一彪人馬出來。蕭言所部。已經是大宋僅有的一支機動兵力,而且已經惡了大宋北伐之師統帥劉延慶。可以說在這裡是孤立無援,後面對他們使什麼手段,當真難以逆料,身處這百餘年不歸大宋統治。民風強悍,民心思變之地,前有強敵。后無援手,舉目四顧,茫茫皆敵。到底能不能將這自北傾塌的天。一手挽回去?

    所有一切,就看這個終於抵達了北面邊陲第一線的蕭言蕭宣贊的了。看他能不能支撐下去,再創造一個奇迹!

    蕭言仰望檀州城頭,看著在城關門口迎接等候自己的一群人,同樣是心裡沉甸甸的。

    這群人當中。已經沒有了馬擴,沒有了岳飛。韓世忠陪在他身邊,身後跟著的是張顯。這個小白臉的臉色,比自己還要難看十倍。

    岳飛,現在在古北口,生死不知。

    而馬擴。在檀州已經拼得比死就多了一口氣。

    那個有點陰陽怪氣的汴梁方騰,跟在軍中,本來以為他吃不了這個辛苦,了不起半路就要回來,誰知道他也支撐到了后。而且也竭盡他自己的所能!

    檀州城一場大戰之後,已經變得半毀,城上城平。壕溝內外,放眼所及,都是屍。被俘虜了變兵,董大郎所部,還有幽燕邊地的豪強私兵。都在宋軍的監視下收拾屍體,撲尖火頭,一堆堆的百姓圍著抬屍之人,哭天喊的。這凄慘的哭聲,只是在煙雲當中回蕩。

    看到這個景象,就知道檀州一戰,打得多慘。不用說當日在古北口。馬擴岳飛他們,到底是怎麼支撐下來的!

    他們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到來,自己可說是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而且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決斷,問心說都是有理由的。此次北上,是做出了莫大的犧牲。幾乎斷絕了自己拚命在大宋,在童貫面前結納出來的情分,天知迫生一將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可是自己,究竟是不是來得遲了一些?這個念頭,就在蕭言心底盤旋。怎麼也揮之不去。原來他總體來說,是一點架都沒有,經常笑嘻嘻的。這個時代不管哪個國家名將重臣身上常有的威嚴氣度。是半分也沒有。在營地裡頭,只要沒心事的時候,總能和麾下將士湊在一起說笑,一則是拉拉關係,二則是學學這個時代大宋的口音。省的將來到了汴梁給當成鄉下人,他自己卻渾然不知已經學了一口大宋陝西諸路的土話。

    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再加上關鍵時候牙齒一咬就能頂在前面。蕭言這麼的軍心,白狂兵和勝捷軍這樣的驕兵悍將,他說帶到哪裡就能帶到哪裡。哪怕做為孤軍北上,說閑話的也沒幾個。

    但是此時,他的臉板得有如鐵石,陰沉得彷彿耍滴出水來。一句輕鬆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些將士,自從追隨他北渡以來,就沒有辜負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什麼樣的絕境裡面前沒有!而自己到底要怎樣做,能不辜負

    張顯緊緊的跟在蕭言身後,臉色同樣陰沉。就連平日里為散漫不羈,大大咧咧的韓世忠,也閉緊了嘴巴。檀州這一仗廝殺得太慘,再加上岳飛現在的下落根本不明白。大家心裡都多少有些怨氣,一部分是針時蕭言,多的卻是對著自己。

    俺們為什麼就不能早點來?

    倒是方騰,這個時候已經神色如常了,除了消瘦憔悴一些,騎在馬上顧盼自如,倒是恢復了一些汴梁的風采。一集也不像是從九死一生的絕境當中兩度掙扎出來的人。

    他和韓世忠一起前出七八里,接上的蕭言。倒不是他和蕭言真有那麼深的交情。不過前頭情形,要早點告訴蕭言這個北上統帥。韓世忠要稟報檀州情況,馬擴重傷,只有方騰能將古北口戰事情形告訴蕭言。

    一路行來,韓世忠話沒有幾句,說完情形就住口,倒是方騰喋喋不休,說完古北口戰事就說檀州戰事前手段的經歷,然後再說幽燕邊地的山川地勢,大議論,指點江山,一點也沒有去接應韓世忠他們到來的那副狼狽模樣了。

    一邊說,方騰一邊冷眼旁觀蕭言。他心中自然也有他的盤算,蕭言來是來了。但是如此局勢,倒要看看蕭言有怎麼樣的本事氣度,用什麼樣的手段,能挽回這局面!

    他的到來,只能表明他不是流俗之人,胸中有大局在。也能不計毀譽。可是卻還要看他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手段,能證明他到底是不是這個應運之人!

    經歷這麼多。方騰也已經算是庫厲而出。

    心志比以前堅忍了許多。如果說以前他多的是看的明白,卻無能為力,只好佯狂遁世。書空咄咄的些牢騷。現在他卻堅定了自己的抉擇,就要輔佐那應運之人,挽回這個末世!

    蕭言,你到底是不是那個應運的人物?

    蕭言自然不知道旁邊那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英俊瀟洒三分的汴梁白臉的心思。甚至方騰說的什麼話,除了關於古北口戰事和檀州戰事的,他都一概選擇性的當沒聽見。只是覺得這個傢伙怎麼這麼好精

    眼見得就要到了檀州城關門口,門外等候的幾名將領已經策馬迎了上來。方騰冷不防的問了一句:「宣帥如何?太尉如何?宣贊此來,有什麼防礙沒有?」

    蕭言一怔,看看方騰,搖搖腦袋:「你說呢?你以為這一趟來得容易?你是從汴梁出來的,這上頭比我清楚我說,方老兄,你有沒有關係,給我轉圈一二?好歹老是來打仗的,又不是避戰,沒那麼大罪過吧

    方騰哈哈大笑:「在下可沒那麼大本事!只怕此行,老種小種相公他們一方,倒是給了宣贊好大支持,劉太尉和宣帥,差不多就該成了兩隻烏眼雞,學生在劉太尉和宣帥面前,可說不上話!蕭宣贊,難道你就真不知道老種小種相公這麼支持你,原因之所在么?」

    蕭言淡淡的瞥了方騰一眼,岔開了這個話題:「方參議,我可聽不得你說宣帥什麼。蕭家人能有今日,多是宣帥提拔」至於老種小種相公如何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收拾完這裡,我還是要回師的,到時候只要能拿下燕京,什麼事情都揭得過去,我就這麼個盤算,現在已經是全盤托出,方參議,你就不要揣摩我的心思了。」

    蕭言說完這句話,策馬就要上前。方騰卻眼睛一亮,猶自不依不饒,笑道:「蕭宣贊也不看好女真南下之後,宣帥和劉太尉他們的應對手段了?蕭宣贊是不是擔心,他們會貿然渡河,提前和蕭干決戰,卻因為軍中還是各懷心思,兼少了你這支人馬,戰局前景,並不會好到哪裡去?蕭宣贊就有這等把握,能將如此強悍的女真,再加一個深知燕地內情的董大郎。短短時間之內就打回去,然後再度難返,做為北伐大軍的救主?如此說來,蕭宣贊未免對自己本事太過自信了一些!」

    蕭言回頭,看著方騰。這個方騰,出現得莫名其妙,立場莫名其妙,跟著馬擴岳飛他們北上也莫名其妙,一見面,就反覆試探自己的打算,是莫名其妙!

    韓世忠和張顯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弗世忠的眼神當中,是滿滿的都是詢問之意,差點就跟著方騰一起開口問了。

    這潑韓五是跟在蕭言身邊北上的,對蕭言處境也是心知肚明。他總算是北上了,但走到底有多大決心將這場戰事打到底。到底有沒有應付前面後面兩路敵人。甚至童貫劉延慶他們的本事和信心?他們是跟著蕭言走的人,雖然無怨無悔,聞命就毅然跟隨北上,也毫不在意即將面對的場場硬仗。可是大家的命運,也和蕭言捆在了一起,他韓世忠也不希望,如此奮力廝殺之後,還跟著蕭言一起落一個不好的下場!

    蕭言哪蕭言。你到底值不值得俺們跟著你血

    你到底有沒有這本事,這氣度,這信心。挽回這天傾!

    北望檀州城頭的血痕斑斑,看著城中未息的煙火,猶自卷上雲霄之間。周遭一切,忙忙秦秦,燕山在前,燕京在後,孤軍逆旅,獨面前後兩大敵人。蕭言突然勒馬定住,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周遭這些人的心思。

    這個問題,一路過來,他也在心裡反覆的問過了自己。自己終於選擇了一條為艱難的道路來面對這場末世燕雲之亂。自己是不是太過自不量力,將自己看得太高,太想改變這場歷史,所以做出了這樣的決斷?自己到底能不能勝任?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廢柴小白領出身。穿越以來,時勢所迫,創造了一些奇迹。成為中外矚目的人物。而眼前局面,卻是已經惡劣到了極點,自己選擇的這條道路,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這些跟著自己血戰到底的將士,自己到底會將他們帶向何方?

    可當看到這檀州城頭高高飄揚的宋軍旗號,聽到方騰前面轉述的岳飛他們在古北口的血戰,還有韓世忠告知的檀州哪一場捨死忘生的惡鬥。這些宋軍健兒,這些漢家勇士。未曾後退半步。

    他們能戰,他們敢線

    在蕭言那個時空,只不過是沒有人在這宣和末年,還有四隻后的靖康恥辱中,率領他們拚死血戰到底而已!

    而他們一直在等候的,也是他蕭言!

    在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二十六年的生涯當中,自己從來未曾被人這麼期待,未曾被人在百死當中,還剩下后一口氣息的時候還在喃喃念叨著自己的名字。未曾在看到自己旗號出現的時候。就有大好男兒,露出欣慰的笑容,扭著身邊敵人,一起墜落塵埃!

    聽到韓世忠和方騰的轉述,在那一刻,蕭言只覺得自己靈魂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穿越以來,雖然拚命向前。但多的。也許是為活下去。也許加上了一個不負此生的冠晃堂皇的幌。

    現在看到檀州,看到這些死戰到底的健兒,看到這斑斑血痕,看到這不屈飄揚的旗號。蕭言彷彿從一場穿越以來總有點不現實的大夢當中醒來。

    自己,是應運而來。

    帶著這些男兒,來挽回這末世氣運的!

    自己的確選擇了為艱難的道路。但是就要在這條血路當中突圍衝出,將燕雲亂世底定,將大局挽回!

    既然做了如此決斷,為什麼還要想著絕了童貫之歡,擔心他用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擔心能不能擊破女真,擔心能不能后搶下燕京呢?

    既然應運而來,會當挽此天傾。對著方騰的逼問,蕭言后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在眾人投過來的目光當中,每個人都看見他臉上神色舒展了開來,原來心事重重的陰沉模樣,全部都消散不見。誰也說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什麼改變。但是隨著他的腰背在馬上挺直,每個人都忍不住跟隨著他的動作也直起了腰。

    方騰眼神大亮,死死的盯著蕭言,同樣一句話也不說。

    蕭言轉頭看著他,笑罵道:「***,有什麼好看的?非要在老嘴裡掏出一句實在話不是?好,別人做什麼蠢事。老管不了。後面用什麼手段來對付老,老不在乎。老唯一在乎的,是在古北口,在檀州。還有前頭在涿州易州,戰死的這些大宋好男兒!有什麼都沖著老來吧,看我蕭言能不能應付!女真,我要將其擊退,燕京,我回頭照樣會馬踏城頭!話就說在前面!老就有這個信心!」

    話音方落,他已經一抖韁繩,率先衝出,直奔向檀州城關,在踏上那血跡累累的弔橋之前,蕭言猛的勒馬。戰馬人立而起,蕭言居然穩穩的控住馬,隨著騰起的坐騎擺出了一個為英武的造型,回頭笑道:「你們還不跟上來?咱們時間可不多!」

    後面隊伍當中,韓世忠和方騰對望一眼。兩人都笑出了聲音。齊齊抖動韁繩,跟了上去。

    後面跟隨的蕭言親衛隊伍,那沉悶氣氛,也不知不覺的就煙消雲散。

    主帥已經決定面對一切的挑戰,只是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走下去,他們既然已經跟隨,那麼就一直的跟下去吧!

    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蕭言不會讓他們失望!

    在弔橋那頭,迎候的湯懷余江兩人,也都獃獃的看著蕭言突然擺出了這麼一個比生。滿懷心事的兩人對望一眼,頓時就迎過了弔橋。

    余江是老經戰陣的了,這一仗打得之苦,也是他生平僅見。情緒本來有些低沉。馬擴在他身邊拼成什麼樣,余江是親眼所見。但是對馬擴念念所及的蕭言提兵直進,直取古北口,將女真兵馬趕回去,這個老卒卻不是很樂觀。

    檀州這個依託之地有了,只要據守住這裡。女真就不能輕易南下。甚至據守這裡也不需要多少兵馬。女真軍來得不是很多,而且沒攜帶攻具,也沒聽說過女真善於攻城。女真摧垮大遼那麼多名城,多半是大遼末世,衰頹已極,以前一直強撐著的場面,因為護步答崗那場空前慘敗也錄落無遺,後面多半是女真鐵騎一到,就開城納降,打硬仗的沒有幾個。

    既然據守住了檀州,蕭言北上的場面也完成了,還不趕緊掉頭南下去槍燕京?再北上和女真拼個什麼勁兒?余江跟的主將算是多的了。一天當兩晌無非瞎混而毛這亂世梟雄什麼心思他明白得很。底下士卒拚命,無非就是他們功名的墊腳石。

    馬擴這麼拚命,只怕也是等不到什麼好結果的呢」

    可是看著蕭言神采奕奕的在檀州城前勒馬而起,回身招丁洲有,、跟衛的時候,余江心頭那點心思辦不自貨的煙消曰散,址著湯懷就迎了上來。兩人跳下馬來向棄言見禮。余江腿上有傷,落馬的時候就差點到在的上,迎著蕭言的目光,想起檀州城頭苦戰,想起大家死戰之餘仍然念著的蕭宣贊名號,這個飽經世事的老卒突然忍不住眼眶就濕濕的:「蕭宣贊,你終於來了!」

    蕭言也翻身下馬,一把將這個自己第一個俘虜的常勝軍將領扶起:「我來晚了!對不起你們大家!還好我終於來了,以後也只會走在你們的前面!」

    余江終於忍不住垂淚:「馬宣贊馬宣贊

    蕭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馬擴我知道,沒那麼容易死!燕京不復,女真教不給趕出去,他哪裡捨得閉眼?這傢伙命長著呢!走,咱們一起進去看他!」

    說著又轉向湯懷,也拍拍他的肩膀:「好神射!給你安個什麼名號好?小李廣。賽由基?張顯跟著我先到了,牛皋帶著白技兵在後面,你們三人好好敘敘。將來還有你出力的時候,下次。我可要親眼瞧著你萬軍當中,射落敵軍大將!」

    湯懷在余江身邊想說什麼又一直訥訥的說不出口,蕭言轉顧於他,他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宣贊,宣贊!救救俺岳家哥哥!俺知道大軍不能輕進,可否給俺一支兵,俺沖在前頭!怎麼也將岳家哥哥接應出來,他還在古北口死戰,俺知道!」

    蕭言一怔。連忙將他扶起,幫他掉了掉身上塵土,不置可否的淡淡笑道:「且進去說話,這次沖在前頭的,可不是你們了,該是我了。要不然,我豈不是白來一趟?」

    這句話說的若輕若重,湯懷獃獃的看著蕭言,摸不清裡頭意思。正漲紅著臉準備跪下苦求,後面方騰和韓世忠已經趕到,都翻身下馬。一看到湯懷這個模樣,韓世忠就知道這個悶葫蘆就要犯軸,惹著蕭言什麼就不好了。忙笑著上來打圓場:「進去說話,進去說話!哪有將蕭宣贊堵在城門口的道理?這是俺們跟著蕭宣贊拿下的第三個大遼州郡,蕭宣贊豈能不好好看看?

    這次要不是余都頭和湯虞侯,還有馬宣贊死戰,哪能就這樣拿下檀州?俺趕來的時候,真不敢相信,大宋旗號就在檀州城頭!抓的亂七八糟的鳥俘虜,什麼都有,這個塢壁。那個將主的也記不清爽,只可惜沒有女真掛。加起來總有兩三千號,還搜攏了五六百匹戰馬,城中積儲,雖然燒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連俺們帶檀州百姓,總夠吃上三兩個月的,檀州百姓還有不少,以夫換糧,轉運也差不多夠用了。蕭宣贊,俺們能在這裡打上幾個月的,跟女真鞋耗上了!只怕劉太尉他們,也沒想到俺們這麼就能有一個依託之地吧?不給俺們接濟。俺們自己搶就走了!

    ,,還有一樁出奇的,董大郎那廝,雖然直娘賊的又逃了。可是他的家當。差不多都交代在這裡了。這些董大郎的老卒,俺也瞧了,都是百戰餘生之輩。個個都不軟!人人有馬,當時說逃就能跟著逃了,他們卻撇下了董大郎那廝,甘願在這裡等著納降!董大郎這傢伙,少了這些老卒。也該少了許多掙扎勁兒,說不定下次,就能取下這廝的頭顱了!」

    韓世忠一邊說。一邊隔開了蕭言和湯懷,不動聲色的就將湯懷推開,引著蕭言朝里走。湯懷這傢伙,會射箭就是不會當手下。不要到后,一場大功鬧得沒有,那就太委屈了。

    聽到他後幾句話,蕭言一怔,轉頭看著韓世忠:「董大郎那些心腹跟著他逃女真都干,在這裡卻都降了?」

    他不過隨口一問,卻看見身邊余江想說什麼,就對著余江笑道:「余都頭***,老現在也是違令北進。自己什麼著落還不知道呢。要不然,就憑你這場大功,也是該迪功郎的告身,至少一營虞侯使的差遣了。等回頭拿下燕京,再論功吧,到時候看誰還能說什麼!」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別老畏畏縮縮的,你是大宋戰將!」

    余江神色一動。回頭拿下燕京?蕭言此來,還是念著燕京?難不成他真的要留兵據守檀州之後,還是要回頭?

    算了,反正也不關他的事情。

    不過蕭言話語當中對他的關顧,也讓他頗為感動。大宋戰將四個字。讓他的腰板不自覺的硬了一下。

    饒是如此。他仍然下意識的回顧了周圍蕭言的嫡繫心腹一眼。牙齒一咬終於開口:「宣贊,董大郎那些老卒,俺都識的。都是亂世裡面掙扎的漢。這個世道,誰給飯吃,誰能稍微關顧一下,百死餘生的男兒就感恩戴德了。要不是有這份感恩之心,他們哪裡能跟著董大郎父一輩一輩的如此賣命?要不是董大郎所為,實在讓人家心,他們絕不會在這裡歸降的,」

    說到這裡,余江又遲疑了一下,后心一橫:宣贊,這些老卒,都是百戰餘生,個頂個的能戰之士。俺們神武常勝軍歸順大宋不久,說實在的,精銳要不就在涿州易州之變當中跟著郭藥師死傷了,要不就跟著董大郎跑了。剩下俺們,都是姓裡面拔出來的高個,比起勝捷軍和白技兵這些大宋的精銳,俺們實在慚愧,派不上多大用場,要是能的他們為骨幹,再招納幽燕邊地流散軍馬,神武常勝軍頓時就能硬上許多!幽燕邊地,有兵有馬,宣贊還要面臨連場而戰,多一分助力,就是一分!」

    說完這些,余江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蕭言主要依靠的還是勝捷軍和白樓兵。現在自己倒是在鼓吹給神武常勝軍擴大實力。他們都是些降人,就不怕蕭言懷疑他們有異心?自己出這個頭幹什麼?

    蕭言又是一怔,回頭看看諸人。沒人敢在這個關頭表示什麼,都明白得很呢只有方騰迎著蕭言目光,微微點頭。

    蕭言心下嘀咕:「你小點什麼頭?老和你。干打不到一起。就算你是代表老種小種他們示好。老睜圳、江招煩還不夠多?你們對老,也未必是什麼好心腸來著這小,怎麼就是一副朝老身邊湊的模樣?」

    蕭言再有自信,也不敢設想自己能得一個大宋進士出身的士夫夫在此刻為他效力。他不過是冉歸降人,這文官官銜都是靠著立下奇功,趙家皇帝老兒,一時高興賞下來的。自己真實地位,和操控著大宋方方面面的士大夫集團還是天差地遠,和他們如何拉關係,也是將來的事情了。

    這點奇怪的感覺。在他心頭不過一閃而過。眼前這些董大郎降卒之事,也只有自己能拿主意。蕭言微微沉吟一下,大喝一聲:「他們在哪裡?帶我去瞧瞧!」數十名沉默的漢。正在搬運著壕溝裡面的一具具屍。這幾十條大漢,正是董大郎的心腹部屬。不過恐怕得加一個前字了。

    當年董小丑被招安成為怨軍一營統領,在成千上萬燕地饑民當中選取八百健兒成為自己親領驍銳,在北面轉戰經年,無數次出生入死,到了現在,這八百健兒也只剩下這麼幾十個了。

    董小丑被殺,他們仍然忠心耿耿的跟著董大郎,要不是郭藥師想收復這些人馬歸心,恐怕也不會收納董大郎為假,也不會讓董大郎后掀起這麼大的風浪來!

    自從涿易變后。他們跟隨董大郎投奔女真,寄人籬下。雖然士氣消沉,但是還是跟著董大郎拚死力戰。

    直到此時此刻。他們彷彿看明白,他們一直忠心跟隨的董大郎,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當年董小丑飛揚跋扈,可是自有其梟雄氣度,殺伐果斷,言出必行,也絕不會讓手下為了別人送死去。遼人朝廷,就是因為董小丑不肯以缺少攻具插重之軍,以血肉攻打平州叛軍,遼人朝廷逼迫日甚。憤而和平州叛軍勾結,準備一同作亂,被郭藥師用計擒殺的。

    可是董大郎呢?雖然在董小丑和郭藥師這前後兩個爹的麾下,都是一副豪爽大度。禮賢下士的模樣。可是經歷了這麼多,看明白,這董大郎除了野心和殺伐果斷,沒有一樣比得上董小丑的!

    投奔女真低三下四,要在女真人面前忍氣吞聲,死了也算白死不用說了。在南下以來,隨著董大郎連連吃敗仗,對自己麾下健兒,連虛假的客氣都不願意維持了。為了拿下檀州,遂他東山再起的野心,誰都明白,他不惜將自己麾下全部填進去,只要他的地位能夠維持,只要能換來女真對他的全力支持!

    孤軍四下掙扎求生。本來就是一件為艱苦的事情,不管從生理還是心理的角度而言。他們跟隨的統帥如此,讓人絕望。欠董小丑的恩情已經還完。現在大家應該各自自了了。

    不過這幾十名百戰餘生的老卒,此時此刻的臉色,也絕不好看。一個個既忐忑。又絕望。和這些宋軍糾纏死戰這麼多場,雙方經常上陣的,都認得出誰是誰了。仇恨結下不少。他們投降之後,宋軍雖然沒有馬上誅殺他們,但是也對他們提防冷淡到了極點。宋軍經常出入的南門,都不許他們靠近。將他們挪到了西門清掃戰場,搬運屍體。一夜下來,不許睡覺,沒有給一口吃的,渴極了,也就是在壕溝裡頭揀稍微乾淨一點的水喝上兩口。

    檀州百姓被董大郎禍害得太深,死了家人弟的,徹夜就在他們周圍不遠處嚎哭亂罵。要不是這些傷痕纍纍的漢身上百戰之餘的殺氣太深重,讓那些百姓還有些忌憚,說不定就會撲過來將他們活活打死!

    每個人都相信。宋軍絕不會阻攔這些百姓!

    隨著天色漸明。他們就看見一彪宋軍,打著蕭字旗號,向檀州南門馳來。每個人都知道。這支在易州城下就擊敗了他們,將幾乎佔據了涿易二州的董大郎一路趕到女真,再擋在古北口,擋在檀州,將他們后迫到如此下場的大宋騎軍的蕭姓統帥,已經真正趕到!

    而他們對自己的命運,也已經不再做絲毫的幻想。

    宋軍那個蕭姓統帥的身影,在南門外稍稍停留,並未進城,就繞向他們這裡。這幾十條漢都停下手中的動作,互相對望一眼,勉強苦笑。

    他們這些人,跟著董大郎南下掀起這般風浪,讓宋軍一再陷入苦戰當中。現在也該死了!

    也罷也罷,就到黃泉,再找董小丑老統帥,和他說說他兒的事情罷!

    不多時候。那宋軍統帥已經在數十騎的簇擁下趕到這裡,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大半截身泡在水裡面,朝著壕溝外面遞運屍的他們。這些人多半低下頭來,等待著他們后的命運,但是還有人後抬頭看上一眼,看一眼這個蕭姓統帥。

    在易州,在古北口,在檀州,或者是他集自上陣,或者是他麾下兵馬出現,一再的將他們擊敗,他們卻從來未曾見過此人。此刻就是待死,也要明白這個將他們徹底粉碎的南人將領,到底長什麼模樣!

    在他們眼中,蕭言就是一副小白領的模樣,雖然個在此時算是高大的,這些時日的磨練。也讓他有了一點風霜之色,統領大軍數月,也自然有了威嚴氣度。年紀也實在不大,不用說比他們見過的梟雄豪傑如董小丑、郭藥師、蕭干、宗翰、銀可術等人,就是比起董大郎的兇悍,十四歲披從軍的統帥氣度,還是有所不如。身上也沒有那種身經$淫蕩小說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百戰自然流露的沉穩味道,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一敗再敗在他手中的!

    有的人還看見了蕭言身邊的蕭言,這個當年大家都瞧不起的余褲襠,現在也是披甲裹著戰袍,鐵盔上面紅纓飄動,儼然一副大宋戰將的模樣。看到他們如此景況,那余江掉過頭去只是不理。和當日比起來,大家和余江的地位變化當真兒」二地下。命數如此。夫復何言?蕭言立馬站在諜邊,迎著這些董大郎部屬其中有些人不馴的目光。心裏面苦笑一聲,他自然知道這些人心裏面在想著些什麼。

    身邊諸位將領,此時此刻,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余江是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說過剛那番話。張顯跟在蕭言身後,這個時候上前一步。就要擋在蕭言身前。

    蕭言卻揮揮手,將他趕到後面去。

    他看著這些老卒,突然問:「可知道你們,為什麼落得今日下場?」

    底下沉默一陣,一個為高大的漢昂然道:「成者王侯敗者賊,有什麼好說的?俺們都是燕地饑民成軍,跟了幾位將主,無非都是掙扎求活。俺們從來都是無依無靠,哪像貴人如你,背後有大宋做為靠山!打輸了就是打輸了,還有什麼話好說?要殺要剮,給俺們一個痛就是,別折磨人!」

    蕭言嘿嘿一笑:「你們不是有女真做為靠山么?而且打輸了可以毒嘛,幹嘛撇下董大郎,投降了事?」

    那高大漢一愣,隨即反駁:「女真是異族,哪裡是俺們的靠山!無非用完就拉倒。董大郎其人。不用說他了。俺們跟著他這麼久,恩情已經還完,要俺此復說他什麼,卻是休想!」

    蕭言猛的大喝一聲:「你也知道女真是異族!你們都是燕池民,看看你們將自己鄉土百姓糟蹋成什麼模樣!還要我們大宋,來替你們燕地擋住你們引來的女真異族!你們也知道你們是漢人!我告訴你,大宋不是我們的靠山,而是我們的責任!每逢漢家土地,有塗炭危險的時候,總有漢家男兒會站出來,如你們在戰場上碰到的那些男兒一般。豁出自己的性命,讓漢家土地百姓。不要變得如今日檀州一般!這就是你們一敗再敗給我們的分野之所在!」

    那高大漢渾身一震。低下頭來不說話了。隨即又抬頭起來:「俺們自然知道自己是漢人。可是漢家朝廷,有多少年不管俺們了?俺們自己掙扎求活,哪裡又錯了?反正到了后,俺們也沒再跟著女真走,現在身在你手,要怎麼處置,隨意就是。其他的不必多話!」

    身後余江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張扛山,你這廝竟敢如此頂撞蕭宣贊,可是想死?俺成全你!」

    蕭言又伸手攔住了他。笑笑:「張扛山,好威風的名號今日之事,一則你們是漢人,再加上破城擄掠殺人,你們手上也沒沾什麼血。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二則是你們沒跟著女真人再走,甘心當異族的鷹犬,也有可恕之道」所以,饒了你們就是!從此在神武常勝軍余虞侯使麾下聽令!」

    蕭言說完,掉馬就要走。卻又回頭大聲冷笑:「別以為能廝殺,能經戰陣,我就憑著這個饒恕你們了。老是讓你們在戰陣上面贖罪!余江,以後苦的差使。危險的戰陣,就都讓他們頂在前面!流夠了血,死夠了人,出夠了氣力,也許你們還能做回一個漢人,到時候老再看看給你們安排一個什麼出路,你們現在,不過是用你們的血來繼續乞活而已!」

    說罷,蕭言掉頭就走。數十騎頓時簇擁他越過壕溝,直入城門。壕溝當中,這些漢獃獃的站在那兒。不敢相信突然峰迴路轉如此。只有餘江帶著數騎板著臉站在那兒,大聲下令:「直娘賊的,都聽明白宣贊說什麼了!趕緊將這裡清理乾淨,有飯吃,不然就在這裡喝泥湯!論著俺的心,你們一個個都活不成!」

    那長大漢張扛山狠狠的盯了余江一眼,猛的低頭,加倍賣力的干起手中的活計,身邊諸人。也都反應過來,壕溝當中,頓時一片水花響動的聲音。人人都拿出了吃奶的氣力。

    這邊蕭言,再不回顧。彷彿就只是做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安排,在手指當中放過了幾隻螻蟻的性命一般,似乎隨時就可以將這件事情忘在腦後,今後也再不會記起來。可是知道他的人如韓世忠等,或者聰明如方騰。心裏面前明白。蕭言恨不得從後腦勺都笑開花了。

    這些出身燕地,百戰餘生,還知道一些女真內情的老卒,正是這場戰事為寶貴的財富,以他們為骨幹,壓服這周邊左近的豪強。燕地素出強兵,兼家家塢壁有馬。只怕轉眼之間神武常勝軍就能擴充一兩千輕騎出來。這些可不是將來要還回去的勝捷軍和白樓兵,是他蕭言的直領嫡系!現在蕭言等若在孤軍和全天下在作戰,手頭實力多一分就是一分。

    這樣平白掉下來的好事情,到哪裡找去?

    果然正如他們所料,蕭言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只是在竭力忍住心中的得意。這些董大郎部屬,他也沒奢望用一席話來讓他們從此就洗心革面,從此忠心耿耿追隨他了。無非就是用得著他們,給他們一條活路,這些棄了董大郎,除了打仗其他不會的漢,不跟隨於他,還能怎麼辦?那番話,說實在的。恐怕這些降卒也理解不了。就當是對牛彈琴了,順便再讓自己行為。看起來足夠的冠冕堂皇。

    將來如何,慢慢的再將他們同化在軍中就走了。這些無處可去的傢伙,估計同化起來,也不會太難。

    北上以來,雖然舁後會生什麼,自己裝鴕鳥,不去想了,可是眼前這些,還都是些不錯的消息!

    蕭言正正心懷大暢,再也憋不住要笑出來的時候。身後湯懷,不顧韓世忠有意無意的用馬攔在他身前,繞了一個***追及,又訥訥的開口聲:「宣贊

    蕭言的笑意,又憋回了肚裡面。回頭看了湯懷一眼,揚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先到馬宣贊那裡,我自然有交

    !」以

    檀州城裡面好的官衙,就給馬擴住了進去。

    這裡以前自然是王夜叉的居所。王夜叉當山賊的時候好酒好賭好動意氣,就是不大好女色。誰也都知道,他家中沒有什麼余財,差不多就是一個老光棍。城中大亂的時候,變兵打這裡的主意也少,也可能是心中還有一份敬畏在裡頭。

    一場兵火劫數下來。檀州城內打得稀爛,竟然是這裡還為完整。

    馬擴傷勢甚重,身上斷了好幾根骨頭,大大小小傷口不知道多少,有鈍器敲擊在身上的內傷。饒是他身披重甲,身邊有餘江援護,自己身底極好,可也再也支撐不住。戰事一結束。就一頭栽倒在地,趕來眾人一擁而上,什麼樣的傷葯不管內服外敷都給他用上,骨頭斷處也對正接好上了夾板,捧鳳凰一樣捧到官衙當中。

    官衙外面,是守衛了數十名勝捷軍,任何人不得在官衙外面出什麼響動之聲,犯了的絕對沒有什麼客氣。馬擴已經大家心目當中的英雄,這不單單是因為他宣贊的官位在。誰都希望,馬擴能無恙的挺過來!

    讓大家驚喜的是,在天色放明的時候,馬擴就悠悠醒轉。居然還能勉強說話。一旦醒來。他就要底下人熬肉粥給他。這個漢。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刻死掉。還要早日恢復,這場戰事,他還想參加,出自己的那一份氣力!

    身邊親衛,服侍他喝完一場肉粥之後,就聽見官衙外面,蹄聲如雷。馬擴眼睛一亮:「是不是棄宣贊到了?」

    沒人告訴他蕭言已經提前抵達檀州,可是馬擴就是有這種預感,要是蕭言真的想挽回這個局面,現在也該到了!

    大家都已經苦等他太久太久了!

    親衛還沒答話,就聽見門外傳來蕭言帶笑的聲音:「馬兄,馬兄,我來遲了!要打要罵,甚至踹上兩腳,我都等著!不過你得先爬起來再說,過時我可不侯」。

    話語聲中,就聽見靴聲囊囊,蕭言一馬當先,帶著幾名將領大步走了進來。兩人已經有些時日未曾見面了,馬擴憔悴傷重不必說。就連蕭言,因為前些日的心事,加上一路兼程而來,也滿臉的風霜之色,消瘦了不少,看起來臉上輪廓為分明。

    兩人上次分別的時候,雙方都有心結。蕭言只要燕京,馬擴卻要北向。兩人意見分歧,很是有點尷尬。但是今日一見,蕭言卻是將胸中鬱郁完全拋開,神清氣爽。彷彿自己所面臨的,只不過是一場小波瀾而已,他蕭言完全能應付有餘!

    馬擴眼睛一亮,蕭言此時表現,遠遠出乎他好的預期!

    如果蕭言此來,一副苦大仇深對不起他們的模樣,甚至心中有愧,這並不是馬擴所想見的。大家為的都是此次戰局,並沒有什麼恩怨參雜其中。要是蕭言當初不給他兩百兵,也不將岳飛這等猛將心腹給他,就算燕山破口,又關他蕭言什麼事情?說到底,有相當一部分,是他將蕭言置於這兩難的境地當中!

    若是蕭言要是一副心中有愧的模樣,自然就失了一軍統帥的威嚴氣度,底下軍將,對他也會有所懷疑。這場戰事,他不見的再有權威能讓麾下士卒死戰到底。他馬擴,在這裡死戰,並不是要和蕭言分一個對錯出來!

    現在看來,蕭言也很明白這個道理,不管心頭到底怎麼想,至少現在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蕭言來此,帶著本來童貫安排的奪取燕京的主力精銳卻北上來當女真。

    背後經歷多少艱難險阻,完全可以想見。童貫失望,會使出什麼手段,誰也不知道。前面有女真大敵,背後是已經不支持他的大宋北伐大軍統帥。易地而處,馬擴自問也會覺得壓力極大,難以排解。可是做為一軍統帥,領兵處此險地,后無依託,前有惡戰。主帥愁眉苦臉,那底下如何有底氣死戰?

    可蕭言偏偏做到了,他臉上完全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前些日曾經苦苦折磨於他的那些千頭萬緒的顧慮,從抵達檀州這一刻起,再無半點現於形容之上!

    這真的已經夠一個大軍統帥的資格了甚至做得好!

    想起當日在雄州初見。蕭言雖然強作鎮定,努力在他和楊可世王稟之間周旋。卻總顯露出忐忑不安,有點青澀,甚至有點與大宋格格不入古怪的模樣,當真是恍如隔世。

    此時此刻。壓在馬擴心頭后一點不放心的處,也煙消雲散。蕭言朝著他微笑,馬擴也勉力朝著蕭言點頭微笑。

    這一前一後,童貫麾下兩個耀眼的年輕宣贊,就莫逆於心。既然大家都選擇了同一條為艱難的道路,那就走下去就走了!

    我會帶領大家,挽回局勢,相信我!

    俺自然緊緊追隨於你。哪怕粉身碎骨,死而後已!哪怕現在重傷在榻,只要你一聲令下,俺仍然會跳起來,隨著你的旌旗指向,朝前衝殺,絕不回顧!

    蕭言淡淡一笑,終於說起了大家為關心的話題,每個人其實都在等待著他說起此事,每個人心中,也都有自己的答案。

    「馬兄,你是從古北其而來,那裡情形,你明白。岳飛還能支撐么?他現在,還在不在?要不要接應他?如何接

    場中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蕭言是主帥,馬擴也是宣贊,兩人在這裡,就是做后決斷的人,他們的一席話,就關係著岳飛的生死!

    馬擴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開口:「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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