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又去濱江路上走了一圈,郁夏回去已經有些晚了，她開門進屋,就聽見郁媽問要不要吃點什麼？郁夏擺手：「別忙了媽，我跟周周吃的，還跟他聊了會兒才回來。」

郁媽心裡藏著話，又不便開口。

看她神色有異,郁夏問：「媽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郁媽嘆一口氣，點點頭。

「夏夏你別多心,媽就是放不太下,想問問你,小言她是不是和童家那邊相處得不好？」

「媽你問我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今天的確小鬧了一場，我先前說過童周他高三，因為怕影響他學習,怕搞砸高考,家裡一直瞞著他,沒給他說這事，他現在考完回來聽說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就負氣跑出來了。我只知道這個，童家那邊平常是怎麼相處的我沒有問,雖然每隔幾天會和養母問好,我們不太聊這些。」郁夏接了杯溫水,坐去郁媽身邊,問她,「媽你沒和她聯繫嗎？」

最後這句跟閘門開關似的，郁夏尾音剛落，郁媽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是真傷心，實實在在的傷心，郁媽喜歡交換回來的親女兒，很喜歡，她對養女並不是不挂念，心裡也有很多擔心，更後悔，後悔從前太慣著她，之前因為家裡條件還不錯又是獨生女，她和老郁對小言都有些縱容，本來要是沒抱錯這回事，小言雖然有些小毛病，無傷大雅。

財帛動人心啊，她是想嫁更好的人過更好的日子，所以回去了，郁媽知道。

郁媽試著勸過，沒勸得住。

郁爸心涼了就說讓她去，讓她滾童家去。

當時很氣，氣過了也怨自己，怨自己對她不夠狠心縱容太多，尤其在見過親生女兒的優秀之後，郁媽很為養女捏一把汗，怕她做得不夠好，不討童家喜歡。因為從夏夏的人品素養就能看出，童家夫妻對兒女要求嚴格。

郁夏心裡一聲長嘆，覺得母愛真是這世上最無私最不求回報的東西。

童言離開三個月了，沒聯絡過養父母，但郁媽還是挂念她。不是更喜歡她不喜歡郁夏的這種挂念，這一點郁媽看開了，她欣然接受了交換這事，在補貼郁夏的同時，心裡希望養女能聰明一些，有眼力勁兒一些，能討她親生父母的歡心，能在那個家裡站穩腳跟。

唯有感情才能將一家人擰在一起，人們更願意包容一個知冷暖的蠢貨，也不想養個聰明的白眼狼。

郁夏放下水杯，抽了紙巾遞給郁媽，讓她擦擦。

「媽別難過，你送走了一個女兒，也得到了一個女兒啊，我會孝順您的。」

「童言她跟我同天生的，二十四了，我們都不是小孩子，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能為自己負責，媽你別拿看小孩的眼光去看她，少操些心。我聽養母說，她現在也在考駕照，考出來之後會進自家公司上班，未來真的不需要擔心，本來就有一個不錯的起點，稍微努力就能過得很好。至於周周，我告訴他我現在過得很好的，雖然從童家搬出來了，但我得到了您和我爸全心全意的疼愛，我是獨生女誒！我真沒什麼不敢信的，我們家的烘焙坊不比別家公司差，我也很喜歡做麵包。周周他過幾天應該就能想明白，到時候總不會再鬧了。」

「我們總會遇到很多困難，總得自己去面對去克服，別人很難幫上忙，幫得了一次也幫不了一生。」

郁媽趴郁夏身上哭了一場，發泄夠了，當晚睡覺時對郁爸說：「老郁我真愧對我們女兒，前面二十幾年我沒養過她一天，現在她回來了，我還在惦記言言。」

郁爸明白這種心情，有些感情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得下的，他嘴上不說，閑著沒事的時候也會想想以前的事，不過最近想得越發少了。以前童言是家裡的支點，現在不是了，現在的支點是夏夏。郁爸拍拍老婆的後背，說：「她沒有意思再和我們聯絡，老婆你從明天起少想她，把她忘掉吧。」

不值得啊，這種單方面的關心不值得啊。

有這個精力不如多想想人就在身邊的親女兒，知冷知熱的親女兒。

之前兩個多月，郁媽一直在放縱自己，這一次，她下定決心了。第二天郁爸起了個早去店裡，郁媽留在家中，她打開了之前童言住的那屋，把屬於童言的所有東西都清了出來，像書和本子這一類給她拿紙箱裝好堆進雜物間去，至於衣服，準備打包捐出去。郁媽先把整個屋清空，還準備把屋裡幾樣傢具換一換，換新的，重新布置。

郁夏在窄小的客人房裡住了兩個多月了，那空間真的很窄，進出都得側身。郁媽之前也說過讓她搬進童言那屋，因為只是說說，郁夏怎麼會搬？她每回都說這樣就挺好，說梳妝台和書桌非必要，反正只是回來睡個覺不需要那麼寬敞。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不似作偽，但是郁媽覺得哪怕夏夏真不覺得委屈，她也得做點什麼，不能再仗著親生女兒懂事一位的縱容自己。

童言就像從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要割捨很難，難也得去做。

一直這麼惦記養女，對乖巧懂事的親女兒來說是不公平的。

郁媽忙活了半天將那房間清空，準備另外抽空去傢具城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做好飯自己在家裡吃過，再提上兩隻保溫桶往店裡去。

郁夏也沒想到郁媽會前進這樣一大步，因為童言住過那個屋平常是關著門的，沒人會去打開，她直到幾日後，裡面重新布置好了，床單鋪上涼席也鋪上空調擦乾淨了，才知道最近郁媽總不在店裡是為什麼。郁媽幫著郁夏將衣服一件件掛進清空的衣櫃，把她的護膚品以及化妝品擺到嶄新的梳妝台上，將她買回來自學的烹飪書籍也搬過來。

「夏夏你看還缺什麼，跟媽說，媽給你置。」

郁夏抱著郁媽搖頭，說不缺，什麼也不缺。

「媽我很喜歡這個布置，我很高興。」

郁爸將老婆的改變看在眼中，他很欣慰。之前家裡氣氛也還不錯，可互相之間總還有客氣，也有小心翼翼，現在真實了很多。老婆不再是說說而已，她是認真想要翻過從前那頁，開始新的生活，這樣就太好了。

郁夏也打電話跟喬越講了這個事，說付出總歸是有回報的，現在不就看到了？

喬越很替她高興，正高興著，就聽老婆問說：「周周怎樣？在你那邊還好？」

「你都不問我好不好。」

「他好吃好睡用得著擔心？這會兒吃著零食打著遊戲，高興著呢！」

郁夏：……

「你倆背著我做什麼了？」

「還互相告狀的。」

喬越不認賬，說沒做什麼。郁夏姑且信了，說：「也別把小弟帶成個沉迷網路遊戲的死宅，讓他每天還是出去走走。」

「夏夏你變了！你以前和我打電話都問我吃飯了嗎？吃的什麼？是不是又熬夜了？說不準把咖啡當水喝！現在呢！我們講這麼半天你還沒問我！你就關心他！我還不如他！」

「我相信你呀～」

「這些話我說一次寶寶你就記住了，還用我重複說嗎？」

「那你說，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我給你買的水果吃沒吃？是不是又挑食了？」

聽到那邊的回答，郁夏就笑了。

「那不就得了？」

喬越作完一波，心滿意足掛了電話，準備把老婆的最高指令傳達給臭小子。結果發現童周已經從他那屋出來了，人就靠在門框邊，光明正大聽了半天，未來姐夫看過來的時候還簡單直白的送他一個嘔吐的表情：「你咋那麼噁心？你學生知道你那麼黏了吧唧的？還跟我姐撒嬌，我都沒跟我姐撒過嬌！」

「那總比哭鼻子強，也不知道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童周噎得不輕。

喬越跟著就要回屋去換衣裳，準備出門上學校去，想起老婆說的，他偏頭告訴童周：「你姐讓你別整天蹲家裡打遊戲。」

童周也跟著去換了身衣裳，又進衛生間去洗了把臉，他拿上手機和錢包準備跟喬越一起出門。

「跟著我做什麼？」

「你不是去Ｋ大？我去我姐店裡看看，我一次都沒去過。」說到烘焙店，童周又是一籮筐的問題，「越哥你見過我姐的親生父母吧？對她怎麼樣啊？他們家條件呢？問我姐從來沒其他說法，都是好好好，我都沒脾氣了。」

喬越愛跟童周拌嘴，不過說到正事他還是會回答，想了想說：「以前是塑料母女，禁不起什麼考驗，最近好像突飛猛進了，你姐現在真挺好。郁家的情況就跟她說的差不多，這個沒騙你。」

童周點點頭，既然這樣，待會兒見了烘焙店夫妻他態度好點，他還告訴自己不能因為童言遷怒人家。

童周跟著喬越到了甜蜜時光烘焙店，郁夏看到他倆一起過來愣了愣，童周就主動說：「越哥說帶我逛逛Ｋ大，我說順便來看看姐。」

喬越：……

不，我沒有。

郁媽聽到聲音看過來，問這是？

「這是童周，就是我跟您說的周周，」郁夏介紹完，又對童周說，「周周這是我媽。」

不用郁夏催他，他就主動朝郁媽彎了彎腰，說：「阿姨好。」

「好好，這孩子長得真俊，這麼高，是第一次來我們店裡吧？看喜歡什麼跟你姐說，自己拿也行。」

童周說吃飽了出來的。

喬越點頭說沒錯，吃零食就吃飽了。

童周裝乖扮巧說那不然來杯冷飲，一路過來怪熱的。

郁夏給他來了杯加少冰的奶茶，邊調邊說：「讓好好吃飯，姐沒盯著你就不聽是不是？」

「只是稍微多吃了一兩包……」

郁夏挑眉。

他立馬改口：「是三四包，以後我一定節制。」

等到童周跟著喬越出了店裡，郁夏看向郁媽。

郁媽說是個好孩子，看著有點小脾氣，但不是那種渾不講理的人。郁媽還不知道呢，童周離家出走這個事通過童遠已經傳到童奶奶耳中了，童奶奶直接給董事長兒子打了電話，問他怎麼回事。童爸怕他媽氣壞自己，想糊弄過去，就挨了一頓臭罵，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才說還不就是那事，之前瞞著周周，現在他考完回來知道了。

「那你和他講道理！和他好好說啊！咋能把兒子往外轟？」

「媽我沒有，是那臭小子脾氣大自己跑了，我還沒收拾他呢。」

「你還收拾他？周周他又聽話又懂事學習還好你憑啥收拾他？你要收拾他我今天先把你收拾了，我管你是什麼董事長，你是不是我兒子？」

童爸最怕和老太太講道理，這人上了歲數反而像小孩，護起短來不講道理。

他接著電話一個頭兩個大，老太太還說，說別家孫子誰不是一身臭毛病，周周這麼乖你還嫌他？你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是不是？

「媽，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不是這麼用的！」

「好哇，你還嫌你媽沒文化！」

童爸：……

「先前你們要換，我雖然捨不得，我沒死活攔著不讓，我尊重你們了。但是誰要是敢把我孫子逼得在這個家裡待不下去，我先讓他待不下去，你要認女兒，認回來就給我好好教她，讓她好好跟我們周周相處。要實在處不來，我不怕告訴你我這心也是偏著長的，那我不得護我孫子？」

都不用擺明說，想也想得到要真鬧起來老太太鐵定爭孫子，童爸趕緊答應那頭說好好好，他回去就和童言說，讓她主動跟周周聯繫，好好跟他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