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這四周的破空之聲，趙玉軒反手幾劍，將射來的箭矢挑飛，但身體的去勢卻被迫壓了下來，下墜途中，三尺青鋒脫手，化作一道流光。

趙玉軒的劍並非直擲，而是旋轉著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劍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一連串的切斷了五根繩索，在趙玉軒落地的時候，幾人也從城牆上落了下來。

五人都有功夫在身，倒不會掉下來摔死。

長劍切斷繩子之後向趙玉軒旋轉折回，被他一把握在了手中。

「將軍，你快走，這裡有埋伏！」

一人雙手解放了出來，撤掉嘴上的布條，大喊道。

「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們死在這裡！」

趙玉軒欣慰心疼，這五個人都是小兵，加入邊城並不久，功夫不到家，護送公主趙玉軒就沒將他們帶著，本以為能逃過一劫，沒想到卻在這裡被自己連累了，他真的無法做到不顧他們的死活。

「對不起，將軍，是我們害了你。」

一個年輕的小兵聲音有些哽咽。

「你們都是好樣的，是我連累了你們。」趙玉軒看著這幾個年輕的臉龐，心情無奈複雜。

「是您的白馬回來了，我們認識，在城裡尋找您，才被這些人發覺的，是我們太笨了，這才害了你。」

一人說出了趙玉軒之前的疑惑，難怪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行蹤，卻沒想到是因為這般原因。

「兄弟們都死了，我苟活也無趣，這也許就是命吧。」趙玉軒感嘆道。

「都說將軍投靠了吳國，殺害了公主，我們不相信。」

「公主，公主就是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公主，朝廷找個人假冒公主，然後讓我們去護送，再派人殺掉我們，可笑將士們還忠心耿耿，到死還不知道這是一場陰謀。」

趙玉軒扭頭看了一下柳鳶，將真相說了出來。

「我們現在怎麼辦？」

「殺到城中，搶馬，我已將軍的身份命令你們，不要顧及彼此，誰能走就迅速離開，帶著仇恨活下去，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趙玉軒命令道，他不希望這些人再因為自己放棄生機。

「是！」宛如出征時的點兵，卻只有寥寥幾人。

「柳鳶，如果我們活不了，你迅速離開，要有人活著將真相公之於眾。」

趙玉軒看著柳鳶，給了她一個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柳鳶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白色的駿馬輕輕的踏著前蹄。

此時，城門裡出現了一群身穿鎧甲的士兵，數百之人，看鎧甲的制式，趙玉軒面色難看，這些是朝廷的京師護衛，打仗未必在行，但是個個都是好手，如果趙玉軒當年選擇留在京師，現在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趙玉軒，私通吳國，殺害本國公主，罪大惡極，爾之家室以被株連，你還不束手就擒。」

當頭首領旁邊的一人唱喏道。

趙玉軒認識他，皇親國戚，武榜眼，曾在殿試的時候被自己打敗。

「哈哈哈......私通吳國？真是好大的帽子啊！讓我的將士們護送假公主，再來派人誅殺，朝廷真是好手段，我們在草原上被兩國追殺，更是在與吳軍的對戰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現在竟然被打成了叛逆，真是可笑可悲。」

趙玉軒仰天長笑，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孤寂與悲哀，家人也被自己連累了，魏國有一個多麼冰冷的朝廷。

「哼，拿下，若是反抗，就地格殺！」

面容嚴肅的首領不為所動，冷酷的下達了命令。

「這些人，你們根本不是一合之力，現在分散跑，能否跑掉，聽天由命，記得你們的使命。」

趙玉軒知道這些人的厲害，對身後的五人命令道。

五人沒有動，趙玉軒再次大吼：「走！」

幾人對視一眼，從不同的方向奔逃而去。

趙玉軒看了看柳鳶，她此時正倔強的抿著嘴唇，趙玉軒沒有說話緩緩的退到她的身邊，溫柔的調轉了馬頭，狠狠的拍在了馬臀上，白馬吃痛，化作一道白光沖向了遠方。

柳鳶這次沒有調轉馬頭，她在心中發誓，自己這一生的使命就是報仇。

趙玉軒將劍舉起，不動如山。

這群人將他圍住，卻遲遲不敢上前，他那封喉一劍，這些人也心有夢魘。

一道寒光射來，趙玉軒隨意將劍挪動了三寸，擋住了刁鑽的一記飛鏢。

出手的正是武榜眼，他對自己只得到榜眼一直耿耿於懷，這些年苦練不綴，就想有一日再見時，可以一雪前恥，沒想到，今日的趙玉軒讓他有些膽寒。

看著奔逃而走的幾人並沒有被追擊，趙玉軒也樂得和他們耗下去。

只是此時的城樓上被架起了一架戰爭用的連弩，百箭齊發，趙玉軒那可凝聚的氣勢頓然消散，他知道他們離開不了了。

白馬嘶鳴，奔跑的人也倒在了地上，包括柳鳶，所有人都倒在了草原上，身上還殘留著數根箭矢，這箭的力度能直接將他們貫穿，帶起的血花打濕了一片哀草，箭矢帶走了生機，北風吹不散血腥。

「啊......」

趙玉軒噴出一口鮮血，狀若瘋狂。

一劍器動四方，翻轉騰挪，如蛟龍入海，血花如浪，來如雷霆震怒，去如江海凝光，一轉身殺一人，無悲無喜，託身白刃里。

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他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向他衝來，他身上添下的新傷覆蓋在舊傷之上，血流如注，他的腦袋空洞，只知道殺戮，他的手已經在開始顫抖，他的力氣將要耗盡了。

一生的記憶，就像一張張畫面在腦海倒放著閃過，他看到了應康將自己放上馬，死在了敵人的衝鋒里，他看到了自己的部下一個個死亡，他看到了出發時大家的鬥志昂揚，他看到了在邊城大家一起無憂的時光，他看到了春風得意馬蹄疾，高頭大馬狀元郎。

他......看到了一場夢。

夢裡有一式劍招，名為「破曉」。

他只是下意識的將劍舉起，在他身後的武榜眼的刀將要劈下，感覺世界突然安靜下來，白光閃過雙眼，喉嚨出現一條血線。

這一劍過後，身邊的十幾個人全部倒在了四周，趙玉軒執劍而立，已經沒有了生機。

「這是哪裡？」

周身是無邊的黑暗，趙玉軒的意識醒了過來，萬籟俱寂，他聽不到自己呼吸，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漆黑的世界里出現了一個一個小小的光點，它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圍繞著趙玉軒的身邊，每一個光點中，他都看到了一幅畫面，有的畫面中有自己認識的人，有的畫面中只有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的心裡升起一絲衝動，這種衝動叫做守護。

所有的光點沒入了趙玉軒的身體之中，趙玉軒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