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離開了衛所的史振海。

穿著一身便服，肚子微微挺起，也有幾分威勢在。

聽到唐洛的話，史振海眉頭一皺：「荒謬，你們不去查案子，來我這裡幹什麼？」

言詞之間，頗為不客氣。

「當然是為了救史施主而來。」唐洛說道，「史施主你印堂發黑，看上去離死不遠了。」

雖然面帶笑容，但說出來的話相當不中聽。

史振海臉色陰沉：「我記得找你們，是為了衛所的事情吧。」

他跟那位薛百戶一樣，懷疑唐洛三人是王家打著衛所的旗號，打算做些什麼。

「然。」唐洛說道，「我們來此處，就是為了解決衛所一事。」

「什麼意思？」史振海眉頭皺起。

「意思就是說，你的寵妾是個妖怪，給你戴了無數定綠帽，衛所內失蹤的兵丁，都被她上了，然後吃掉了。」金剛嘿嘿笑了一聲，帶著幾分惡意。

史振海雙眼一瞪，怒道：「胡說八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施主是不相信貧僧調查出來的結果嗎？」唐洛問道。

「可笑至極！」史振海當然不相信。

「無妨，貧僧可以度化說服你。」唐洛笑著說道。

史振海驟然感覺到危險之意撲面而來，本能地想要退後擺出防禦的架勢。

可惜為時已晚，或者說就算他有一百年的時間去準備，結果也是一樣，不會有任何區別。

唐洛抬手虛抓，史振海身子直接飛氣，腦袋落到唐洛的手掌中。

那大媽和小丫頭倒也兇狠萬分。

看見史振海被擒，卻沒有半點猶豫，再一次動手，絲毫不在乎史振海死活的樣子。

看來兩人也不是史振海的人，而是樓上那位妖的人。

人和妖混在一起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一個成語叫做「為虎作倀」。

只可惜，這些人狠是狠，實力卻遠遠不足。

唐雨寒和金剛同時動手，幾秒鐘后兩人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史振海被唐洛提起，雙腿懸在半空中掙扎著，口中還在猶自咆哮：「你敢對我動手！我是朝廷命官！」

說辭倒是跟薛百戶一模一樣。

這也很正常，對於史振海和薛百戶他們來說，自身最大的依仗就是他們的身份。

好比唐洛這些神魔行走最大依仗就是他們的實力一樣。

唐洛他們的依仗遠遠大過，高於史振海的依仗，因此才可以出手毫無顧忌。

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不會殺你的。」唐洛的語氣聽上去非常敷衍，「貧僧是來救你的。」

他也的確沒有打算物理度化了史振海，而是選擇精神度化。

度魂！

還在掙扎的史振海就感覺到身子一晃，莫名其妙得一輕。

似乎飛到了半空中，同時，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感覺像是被人扒光丟到了冰天雪地中。

史振海就看見眼前多出了一個僧人，身上似乎散發著隱約的金光，正看著自己，不是別人，正是那玄奘和尚。

「你對我做了什麼！」史振海本能看向四周。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不動了，或者，是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動著。

是他變得「太快」了。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唐洛說道，「貧僧打算度施主上岸。」

「你難道打算讓我出家？」史振海說道，周圍的寒意消失，他一愣，就看見一隻由虛幻的豹子在自己面前出現。

「這是，玄氣化身？」史振海一愣，隨即樂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身為大幽朝廷命官，有玄氣護體。

但也從未真正見過所謂玄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現在看到玄氣化作的猛獸出現，心中頓時大定。

沒錯，與他為敵，就是跟朝廷為敵，正整個大幽為敵！

「沒你的事，給我散了吧。」唐洛看了玄氣化作的豹子一眼，開口說道。

史振海就聽見自己面前的豹子發出一陣嗚咽之聲，竟然自行消散了。

「很好，歡樂的度化時光就要開始了。」唐洛虛空一踏，抓住了史振海的手腕，隨意一折。

凄厲無比的慘叫聲從口中發出，史振海的身子隱約模糊了一下。

「這叫度化？」劇烈到極限的疼痛中，這是他唯一的不解和疑惑。

……

「啪嗒。」

唐洛鬆手。

史振海掉落在地上，身子詭異地抽搐著，口水不斷從嘴巴中流出，勉強可以聽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有罪，我是個罪人」之類的喃喃低語。

「大師？」金剛不明所以，他是沒有見過唐洛的度魂。

只是看見唐洛抓住史振海，似乎抖了一下，就把他丟到了地上。

「不會傻了吧？」唐雨寒問道。

「沒傻，待會緩緩就行了。」唐洛說道，「現在除妖。」

隨著唐洛的話，小樓上傳來一陣響動，一道黑影從另一邊破窗而出，速度極快。

只是那黑影出現的同時，哮天犬狼首驟然出現在其逃脫的必經之路，沒有張嘴，沒有咆哮。

只有一雙猩紅，如同躍動血色火焰的眸子。

黑影反應不慢，發出一聲驚呼，在半空中扭動身子，落到地上。

剛好落在了小院中，唐洛他們面前。

「哦，還真的是個女妖精啊。」金剛說道。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穿著單薄之衣的女人，有著一張風情萬種，嬌媚入骨的臉。

一舉一動間，都散發著別樣的吸引力。

讓人不禁想要想入探索一番。

不過這女人有著一對爬行類的眼睛，身上暴露的部分，也隱約顯現出一點點鱗片的樣子。

「蛇妖嗎？」唐洛說道，「你是怎麼做到完全化形的？」

這妖現在的模樣，並非是完全人的樣子。

但日常生活中，可不能以一副模樣出現，必然是完全化形的。

大部分妖類如夠能夠完全化形，被稱之為「妖精」，就意味著他們至少有著接近金丹期的實力。

這個世界修鍊體系跟西遊世界一脈相承，也應該相差不遠。

蛇妖不是類似於狐妖這種在化形方面極為有天賦的妖類，一隻可以以完全的人類面貌出現的蛇妖，怎麼說也應該是北原巫師、大幽築基期修士的實力，還是拔尖的那種。

但眼前這個……很弱。

不是對唐洛來說很弱，是真的比較弱。

蛇妖看著唐洛，眨了眨雙眼，身子瑟縮一下，看上去楚楚可憐：「大師。」

「答非所問的話，會被貧僧度化。」唐洛開口說道。

眼中似乎有火焰閃過。

蛇妖身子頓時僵硬住，雙腳一下子變成了一條黑色的蛇軀，這是面對危險之時本能地反應。

「對嘛。」唐洛點頭道，「這才是你這小妖的實力，應該有的樣子。」

這種保留了或多或少妖類特徵的化形，屬於小妖級別。

「我是黑山之澗的妖……你不能殺我。」蛇妖扭動著身子，語氣惶恐不安。

「黑山之澗？」唐洛搖頭，「沒聽過。」

「黑山妖王，那是黑山妖王的地盤！我受妖王庇護。」蛇妖說道，心中卻大呼不妙。

居然遇到了不知道黑山之澗，黑山妖王的修士？

「既然受到庇護，就乖乖呆在那裡好了。」唐洛說道，「為什麼非要出來找死，活著不好嗎？說吧，那黑山之澗在哪，貧僧有空了會去拜訪一番。」

這黑山之澗，聽上去像是有大功德的地方。

蛇妖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凄厲刺耳，還帶著怨毒：「和尚，你真的敢踏足黑山之澗？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她倒是清楚，已經意識到了沒有半點生存的希望，乾脆用激將法送這個「殺己之仇」的仇人一塊去死。

「這麼希望貧僧死的話，就告知貧僧黑山之澗在哪。」唐洛直接中計，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

嗯，至少在蛇妖看來就是這樣。

自覺修道有成，下山降妖除魔，或者對外宣稱降妖除魔，實際上乾的損人（妖）利己，擅入黑山之澗的修士。

黑山之澗中的屍體足夠累成一座小山。

過不了多久，又會多出幾具了……只剩下骨頭的那種。

————

動用琉璃焰，將蛇妖還有兩個為虎作倀之人的屍體燒成了灰燼，唐洛看向逐漸緩過來的史振海。

被唐洛目光掃過，史振海身子一抖，從趴的姿勢變成了五體投地的跪，腦袋拚命砸著地面，沒兩下就見了血。

但史振海不敢停止，磕得砰砰作響。

讓金剛和唐雨寒都有些變了臉色，剛才那一抓，到底有什麼名堂？

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效果也過於好了，感覺不是佛門手段，更像是魔門的洗腦流神功。

「知道錯了嗎？」唐洛問道。

「大師，我知錯了。」史振海痛哭流涕，他認錯發自真心。

「那知道以後該怎麼做，做什麼了嗎？」唐洛問道。

史振海連連點頭。

以後當一個好官，要清廉剛正，為民請命，為大幽的繁榮昌盛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偉大奮鬥之中。

從此再也沒有指揮僉事史振海，只有剛好當上了指揮僉事的奉獻者。

江山社稷在我心！

史振海不敢有任何其他多餘的，不合適的念頭。

那地獄般的經歷和折磨，光是回憶就覺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鞭策著史振海做一個好人，不敢有半點停步。

所謂真心，當然不是真正的「真心」，是被逼迫出來的真心。

精神度化從來都不是放過或者解脫，它是幾乎伴隨一生的苦痛烙印，恐懼之心。

相比之下，物理度化才是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