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厚厚一摞擱在桌角,林阮看了兩眼,低下頭去翻自己的書。
湛晞和佟伯說完了話,佟伯下去了。湛晞回來重新坐到沙發上,並不看那一摞拜帖。
林阮有些好奇,問道:“這些人都是跟先生做生意的嗎?”
湛晞點點頭。
林阮又問:“先生不見他們?”
“沒有必要。”
“那先生的貨怎麽辦?都放在咱們自家的店裡賣嗎?”
湛晞手下也有一些鋪子,酒樓茶館,米店藥店,租車行玉器行,大多是他額娘的。
湛晞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林阮的頭,順著後腦一直落在脖頸上,“他們和我做的生意可不是普通洋貨。”
林阮略想了想,明白過來,“是軍火?”
湛晞沒回答是不是,只是捏了捏林阮的後頸,叫他看書。
午後林阮搞定了論文,下樓來幫著阿月收拾屋子。世寧搬回來一個留聲機,據說是德國最新出的,整個四九城找不出第二台。阿月用它放小提琴曲,她說在冬天溫暖的午後聽小提琴曲,有一種慵懶頹廢的感覺。
一首小提琴曲沒有放完,慵懶頹廢的感覺就被打破了。外面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林阮透過窗戶看去,只見三四個護院攔著幾個穿黑西裝的人,在門口起了衝突。
那幾個穿黑西裝的人看著來勢洶洶,他們身後是一個中年男人,長大衣,帶著帽子,手裡拿著手杖,正往這邊看。
佟伯聽見聲音出去了,他一出面,那幾個人的衝突就停了下來。不知道佟伯跟他說了什麽,沒過一會兒,佟伯領著那些人進來。
剛走進屋,佟伯對著林阮招了招手,林阮近前來,佟伯道:“有位吳先生想同爺談生意,你去回爺一聲。”
“是。”林阮上樓去了。佟伯請那人坐下,又命人上茶,規矩一絲不錯,不管是佟伯還是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因為之前的衝突掀起波瀾,十分的從容。
林阮推開湛晞的房門,湛晞在窗戶邊站著,大約也看到了剛才花園裡發生的事。
“先生,您要下去嗎?”
湛晞將沒喝完的咖啡放下,也不換衣服,依舊一身家居衣服,道:“走吧。”
林阮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湛晞不緊不慢的走下樓梯,那個吳先生一看到他就爽朗的笑了兩聲,“湛老弟,許久不見了!”
湛晞走下樓梯,在沙發上坐定之後才出聲,“是有日子沒見了。”
林阮去廚房端出一盞茶,湛晞接過,低下頭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聽說南方又鬧起來了,吳先生怎麽有空閑跑到這裡來?”
吳先生系屬南方軍閥,一般不應該到這裡來。
吳先生頓了頓,道:“正因如此,我才替我的東家跟你談筆生意。湛老弟,想必你心裡清楚吧,你在津城港口停的那一支船隊,可夠惹眼的。”
“那些東西啊,”湛晞輕描淡寫道:“這不是回國了,所以帶回來一些國外的洋貨,圖個新奇罷了。”
“我可聽說那裡頭有不少好東西。”
湛晞點點頭,“倒是有些好年份的葡萄酒,吳先生走的時候我送你幾瓶?”
吳先生面色落了下去,“揣著明白當糊塗,這就沒意思了。我說的是你那幾船的軍火!”
湛晞抬頭瞥了他一眼,“那幾船東西已經許了人,吳先生來的不湊巧。”
“我可以付雙倍價錢!”
湛晞忽的笑了,“人家給的東西不是錢,是命。吳先生有幾條命啊?”
吳先生面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湛晞,你別給臉不要臉!”
幾乎他話音落下,身後那幾個保鏢就掏出了家夥,黑黝黝的槍口正對著湛晞。
湛晞低下頭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看吳先生,活像在看一個小醜。
“呦!今個兒夠熱鬧的呀!”一道年輕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過來,大門打開,走進來一個年輕俊朗的軍官。他身後兩列士兵流水一般湧進來,個個端著家夥事兒,將吳先生和他那一幫保鏢圍在中間。
湛晞依舊坐在沙發上,從容不迫。
為首的那個軍官穿著墨綠色的軍裝,金屬搭扣反射著寒光,他身上披著披風,帶進來一室的寒氣。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林阮同樣給他上了茶,“表少爺請用茶。”
吳先生面色鐵青,“顧···顧少帥,你不是不在四九城嗎?”
“瞧你說的,快過年了,我不跟家待著,還能去哪兒?”顧忌翹著二郎腿,帶著幾分桀驁,“說起來,家父倒是很想念吳先生,不如您賞個臉,敘敘舊?”
說罷,顧忌一揚手,也不等吳先生的回答,那些個士兵立刻上前把吳先生和他那幾個保鏢帶走了。
人一走,顧忌那幅不馴的神態立刻就收起來了,他看向湛晞,邀功道:“怎麽樣,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今兒來的,就是巧啊!”
顧忌是北方軍閥顧大帥的兒子,他的母親和湛晞的額娘是親姐妹,感情一直很好。湛晞搬出醇親王府後,顧大帥一家一直對他很關照,兩家關系十分親密。
湛晞嗤笑一聲,道:“我還以為那幾船東西你不要了呢。”
“哪兒能呢!我一聽說你回來了,立刻就往回趕了!”顧忌笑道:“而且我雖然沒回來,津城那邊已經派了人去接手了。只等你一個電話,我的人就把貨運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