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流煙是怎麼回事？」

扳著手指頭算時間的縛龍老頭收到仙盟報來的消息，實在忍耐不住，滿頭光火地找來，「你們真不打算要百靈戰場的小丫頭了？」

老頭非常明白仙盟接手的後果，那些老夥計，更傾向於用盧悅釣幾條大魚。

再加上那裡魚龍混雜分屬於各勢力，都不用他們做什麼，只要在那些域外蟲怪動手時選擇袖手旁觀，小丫頭就不可能活著見到仙界真正的太陽。

「有些事是不能賭的，昌意，流煙糊塗了，你可不能糊塗啊！」

小丫頭想要平安，只有三千城自己接過百靈谷外圍的防務，接過百靈谷到傳送陣的千里護送之途。

可是直到現在，三千城真的沒派一兵一卒，所有一切真的交到仙盟，縛龍實在理解不了。

別人可以自以為是的不管小丫頭的性命，做為常在戰場上與外域人拚命的他，真的不能無視，仙界多少年才出的這一個功德修士。

更何況，據說那光之環，難認主的很，天地門十幾萬年，盧悅只是它的第五任主人。

陰尊已然蘇醒，現在的仙界，需要光之環，需要功德修士，否則……

「昌意，你沒有時間再墨跡了。」

「……」

昌間站在窗前擦拭他的劍，好像聽到了他的話，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半晌在老頭急得要跳腳的時候，才輕聲道：「這是盧悅自己要求的。」

啥？

「她懂什麼？」縛龍老頭的鬍子都翹了起來，「你們就由著她胡鬧？」

「……我們剛上來的時候，也什麼都不懂！」昌意看似平靜的目光下，其實蘊藏風暴，「前輩以為我們想這樣嗎？她是我三千城的孩子，是我師門弟子，是穩下三千城的功臣。」

「……」縛龍張了張口，突然之間再也說不出話了。

「呵呵！我們赤手空拳打下了一片天，結果小丫頭……說那片天還太小，護不了她。」昌意似笑似哭，「前輩知道，她還說了什麼嗎？」

「……」

縛龍的老臉在紅白之間轉換。

他突然想起當初被保護進地牢里的人，臨死的時候，那雙不同於旁人，黑亮如星子的眼中滿含了悲切。

那哀大莫過心死的樣子，折磨了他一輩子。

臨老臨老，他的老心，要因為盧悅，再被放進油鍋里炸一炸嗎？

他不敢聽那小丫頭說什麼，轉身的時候，縛龍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傳送陣。

……

三千城自閉傳送陣的事，從仙盟起，一夜之間風傳各方，所有聽到的人，有心的無心的……一齊懵在那裡。

「長老！三千城真的不派人來了。」行珆匆匆找到無滔，「我們……我們怎麼辦？」

無滔老眼微抬，「跟你說了多少遍，不動，我們的目標，只在盧悅一個人身上。」

「可是……」

「沒有可是，」無滔一口打斷，「她有本事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把分散三方的行瑟三人一網打盡，若是成長起來，你想過我們最後會死多少兒郎嗎？」

「……」行珆默默低頭。

「等吧！」無滔臉現冷笑，「三千城想用這種哀兵之策，喚各方良心，也要看……我們給不給。」

行珆不懂長老的意思。

「上兵伐謀，說了你也不懂！」

無滔不想再跟它解釋，這世間的一切，最難辯的就是人心，「盯著傳送陣，今明兩天，一定會有不少人傳送過來。

哼！摟草打兔子，兔子我們要打，這些草，我們也要多摟點。」

他非常明白，絕輔大人的布置，是讓整個仙界都痛。

先前是三千城痛得狠些，現在……只怕四面八方都要痛得發顫了。

流煙就算逃過一劫又怎麼樣？

就算她沒被盧悅的死壓垮，仙界各方的責難，也一樣能把她淹了。

行珆忙忙後退，正要傳下命令，一團小小的風影，從遠處飛來，「長老，風主，仙盟又調來了一批人。」

「帶隊的是誰？」無滔忙忙追問。

「從外域戰場回來的縛龍。」

是他？

無滔的嘴角突然翹起，「好！終於釣到了一條大魚。」

最好敢戰敢拼的人，全到大人布好的碗里來。

仙盟的十二太上長老，縛龍老頭是它們最討厭的人，那混蛋在行瑟三個隕后，帶人在陰風谷前，整整笑話了它們三天。

仇——終於可以報一報了。

「通知小子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頂多再當兩天孫子，兩天之後……」無滔舔了一下不怎麼有形的唇，「仙人的血食，讓大家吃個飽。」

若是能吃了縛龍，再弄幾個金仙，也許它也可以像絕輔大人一樣，成就九十九顆神核化成人形。

到了那時，他——也是大人了。

被人尊稱，無滔大人！

一想到它要先無涯它們成就人體，無滔的嘴角，就再也關不住。

……

「你是說縛龍前輩親自帶人換防百靈谷？」

流煙聽到這個消息時，非常驚訝。

「不錯！」觀瀾仙子雙目銳利，「流煙，你老老實實說，三千城不派人來，是不是就擠著仙盟？縛龍前輩和西城前輩等可是大吵了一架。」

「……」流煙心中巨跳，那些妄想用盧悅釣大魚，或者『懷』說不得心思的人，死多少她都不在意，可是縛龍……

百靈天道的警示里，那些域外蟲怪，分明在利用盧悅……行釣魚之計。

就好像仙盟想用盧悅釣域外蟲怪，而那位一直隱在域外饞風背後的絕輔大人，應該就是反利用了這一點，才有了盧悅夢境中，大家一齊隕落的事件發生。

只是，現在由三千城……換成了縛龍帶領的仙盟人等。

「觀瀾，你能找到縛龍前輩嗎？我要馬上跟他通話。」

「……」

真有問題？

觀瀾仙子要被她氣死，「我馬上去找前輩，你暫時哪也不要去。」

流煙在天音囑前，轉了兩個圈，等不及地再次聯繫妖緣。

半晌，妖緣的虛影，才出現在天音囑前，「什麼事？」

「你那邊，還是什麼都沒查到嗎？」

「……」

妖緣面色陰沉，「流煙，你自己放棄了這裡，我這邊做什麼，你都管不著。」

「……」流煙仙子頓了一下，在天音囑前深深一禮，「妖緣，我流煙自出道以來，從不言放棄，現在人雖未至，心……一直在那裡，從來不曾離開過。」

妖緣的嘴角抖了一下，「我這邊……查出了一些問題，不過，時間上，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問題？」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流煙仙子再問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只是隱約的猜想，具體……沒證據！」

「到底是什麼樣的猜想？」流煙仙子都要哀聲求他了。

「……正氣門付青，幾次三番要進百靈谷。」妖緣閉了閉眼，「我與他相交三萬多年，他最近的表現很有問題。」

「他現在人在哪？」

「被我趕出了百靈谷，具體什麼地方，我不知道。」

藏氣魚沒問題，百靈谷沒有任何異味，也不存在毒什麼的，妖緣雖然有無數個懷疑，可是上一次不論是請仙盟刑堂暗查，還是他私下的調查，付青都沒一點問題。

「……你們要小心再小心，百靈天道的警示……」

「光心在這沒用，這裡……與沒來的你無關。」

三千城可以因為警示不來，他——卻不能走。妖緣的壓力本來就挺大了，不想再讓她增加，丟下這句話，很快就關了雙方的聯繫。

……

盧悅和洛夕兒，都在抓緊時間，給對方畫她們各自拿手的符籙。

泡泡和暮百被她們忙碌的樣子嚇著，老老實實在一旁，烤一隻又一隻的三角羊。

他們要和盧悅一起走，獨留下洛夕兒一人實在可憐。

「泡泡，再給我幾滴眼淚。」

洛夕兒其實畫了很多火符，雖然這些東西，在仙人眼中什麼都不是，可是量多了，也許可以保一保盧悅呢？

「……」泡泡轉過身，默默給了自己一拳頭。

暮百眨了兩下眼睛，在小傢伙瞟來的時候，忙趴到地上裝死。

「給！」半晌后，泡泡頂著紅紅的鼻子，給她捧了一捧晶瑩剔透的火晶，「要是還不夠，再說一聲。」

「……夠了！」看到這麼聽話的小傢伙，洛夕兒心中澀澀，「現在找你要的，是我給自己準備的。」

盧悅畫符的手一頓，就要成形的的劍符，嘩地一聲燃起。

她往後退了退，收筆的時候，在心裡深嘆一口氣。

沒時間了。

她就要走了。

盧悅已經隱隱感覺得百靈的某種排斥。

唐舒說，排斥起時，身隨念動，其實就可以傳送出去了。

再不想走，半個時辰后，排斥也會達到頂端，百靈戰場會自主把到時間的人踢出去。

「我要走了。」

她的聲音有些啞，「夕兒，你要保重你自己。」

畫好的幾沓符，被她默默遞了過去，「三層寶塔和十龍暫時交給你，你……，將來這些東西，你都要還我的。」

「……」

臭丫頭真不會說話，「知道了。」洛夕兒本來想給她擺擺臉色的，可是想到外面等著她的那些危險，到底沒捨得，「你也要保重你自己，要不然寶塔和十龍可就便宜我了。」

「……」

暮百的眼睛突然有些紅，它也要走了，可是怎麼就沒人這樣跟它說話呢？

海霸只知道給它湊東西，也不知道它最終能不能好運突破進十六階。

如果不能……

它再也見不到家裡的任何一個了。

「……我努力不便宜你。」

盧悅吸吸鼻子，「如果……如果便宜了你，佔了我的好處，以後……一定要對谷令則好些。」

她若死了，飛淵只怕也活不了，所以，他那裡，她不用再操心了。

谷令則會傷心死的，不過在傷心死前，她會努力幫她報仇，然後傷心著傷心著……，就會成為習慣。

盧悅覺得，她的仇人多也是好事一樁，最起碼，那些傢伙殺之不絕，谷令則就一直死不了。

那漫長的時光，有這個與她們同齡的洛夕兒在，也許能幫姐姐轉點視線。

「呸！會不會說話呀你？」

洛夕兒恨鐵不成鋼，「暮百和泡泡都跟著你呢？他們那麼厲害，你怎麼可能有事？再說了……，你這麼壞，壞人都是要遺臭千年萬年的。

……在外面吃什麼美食的時候，一定要幫我也打包一份，等我出去了，可以少跑點地方，省點事。」

「……」

聽著朋友越來越發硬的聲音，盧悅再不敢說話，把早就穿在身上的斗篷戴到頭上，靈力一動，身體就在洛夕兒面前隱了起來。

「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有這個呢。」

「……」洛夕兒的嘴角抽了一下，所有的不安，如水般化去。臭丫頭有這麼好的東西，還嚇唬她，真是太過份了。

「這枚幻天靈蕙，你也知道怎麼用的了。」盧悅摘下帽子現出身形時，把裝幻天靈蕙的玉盒拿了出來，「將來出去的時候，用它變幻一下，總會安全一些。」

「……給我了，泡泡和暮百怎麼辦？」雖然非常想要，可是洛夕兒知道，一個火精，一個十六階荒獸，此二者，對修仙之人的誘惑有多大。

外面那麼危險，他們暴露了就等於盧悅也暴露了。

「我可以變回本體。」泡泡輕輕一動，變回成一個小泡泡，「盧悅，我就當你的髮飾。」

他和盧悅的主僕協議還在，再藏到火蜥骨煉製的發簪旁，隱藏火之氣息，一般人看不穿的。

「那暮百呢？」

洛夕兒看了一眼大狗，實在不相信它的生存能力。

「我也有地方藏。」暮百看到盧悅周身那種若隱若現的靈光了，知道時間無多，不敢耽擱，叼出一個靈獸袋來，「盧悅，這應該是最安全的出谷方式，我進靈獸袋，你帶我出去。」

這東西，是海霸幫它找的。

它說，它可能是傻狗有傻福，既然相信了盧悅，最好能一直相信！

「我這裡還有一個能簽平等契約的辦法，」暮百又叼出一枚玉簡，「你現在就看，我們現在就簽，行不行？」

能簽平等契約的玉簡？

盧悅馬上想到了泡泡，「我可以把跟泡泡的契約也改成這個嗎？」

「可以！」暮百的嘴巴咧了咧，為小朋友高興的時候，也為它自己高興，「快學吧，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不改！」泡泡的童音里，帶了些許哭腔，「我就要……」

「你又不是靈獸！」

「你又不是靈獸！」

盧悅和洛夕兒幾乎同聲，小傢伙在她們身邊長大，盧悅從一開始就沒把它看成靈獸，洛夕兒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盧悅的影響下，真正地把他當成了朋友。

「別耽誤時間了，平等契約比我們之前的契約好，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盧悅一掌拍在額前，洗去她與泡泡之前的主僕契約后，十指連動，圓圓有無數符文的靈光圈，出現在他們面前，「開始吧！各自放出自己的神識……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