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崖底常年少見陽光,積雪很厚。
人在這裡待久了,便覺身上寒氣逼人,坐立難安。
府兵們一直在搜人,身上還有點熱乎勁兒,郡守在原地待了半刻,就凍得唇色發青了。
“大人……”
“找到了?”
“不是。”府兵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殿下那個摔暈了的親隨醒了。”
郡守抬眼看去,便見李兆急匆匆地奔到了馬車的殘骸旁。
先前葉雲歸的馬車墜崖時,李兆和常東亭離得最近,兩人都下意識伸手想去拉住馬車,卻徒勞無功,反倒連帶著一起滾到了山崖下。
幸運的是,兩人都被灌木叢擋在了中途。
李兆胳膊摔折了,常東亭則受了點外傷,但兩人都沒有性命之憂。
“殿下呢?”李兆問。
先前一直帶人搜尋葉雲歸下落的常東亭跌坐在一旁的雪地裡,失魂落魄地道:“整條山溝我都帶人找過了,沒找到殿下,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怎麽會這樣?”
李兆深吸了幾口氣,轉頭看向郡守,而後上前一把拎著對方的衣襟:“是你搞的鬼!方才殿下差我詢問,說天氣不好要不要回去,是你硬要帶著他出城!”
“你……老夫哪兒來的膽子去害殿下?你別血口噴人!”郡守忙道。
“那先前的事情你怎麽解釋?”李兆道:“宅子是你挑的,路也是你帶的,出了事情你以為你脫得了乾系嗎?”
李兆看起來情緒十分激動,他甚至顧不上自己斷了一條手臂,那架勢像是打算把郡守就地正法。
“冷靜一點!”常東亭拉住他道:“現在不是殺人的時候,你帶個人先回城,去稟告江大人,然後把你的胳膊弄好。我帶著剩下的人守在這裡,繼續尋找殿下的下落。”
李兆總算稍稍冷靜了些,狠狠瞪了郡守一眼,這才帶了個人離開。
郡守生怕對方在江峰年面前汙蔑自己,忙又派了兩個自己的人跟著李兆一同回了城。只是他自己不敢擅自離開,只能陪著府兵在這裡繼續挨凍。
另一邊。
李兆帶著胳膊上的傷,帶人匆匆回了江府。
江峰年這會兒在大營中,得了消息後便匆匆趕了回來。
他得知葉雲歸失蹤的消息之後震怒不已,險些當場就處置人。
好在副將理智尚存,提醒他先找人要緊。
江峰年當即讓副將去大營點了一百人,親自帶著他們出了城,去尋找葉雲歸的蹤跡。江夫人稍稍冷靜些,仔細詢問了李兆當時的情形,又讓人請大夫幫他治了傷。
江峰年帶人到了城外之後,郡守府的府兵們早已在崖底找了無數個來回。
他們幾乎將整條山溝都翻遍了,可絲毫沒有葉雲歸的蹤跡。
郡守見江峰年帶了人來,想上前請罪,卻被江峰年命人直接拿下了。
這一路上,他已經從陪同李兆的那個護衛口中,得知了葉雲歸墜崖的情形。
一開始他確實是嚇得夠嗆,但當得知眾人沒有找到葉雲歸時,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隨後他便想到了那日葉雲歸朝他說過的那番話:
“舅舅,你記住我今日的話,等我走後,你隻當什麽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便如何應對,不必收斂也不必顧忌。”
不必收斂,也不必顧忌。
葉雲歸當日所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念及此,江峰年便收起了那副冷靜的神情,表現得驚怒交加。
因此到了山崖下頭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將郡守拿下了。
他堂堂鎮北大將軍,論起品階來是高了郡守一級,但依著大夏的律例,他哪怕品階再高,不到萬不得已也無權處置另一個官員,更何況是郡守這樣的級別。
若他想拿人,首先得寫好折子命人加急遞上去,等得了批複才能動手。
可江峰年今日剛得到葉雲歸失蹤的消息,作為一個“痛失”外甥的舅舅,他可管不了那麽多。
“將軍,您不要衝動。”副將勸道。
“本將今日不砍了他,已經是寬厚至極了。”江峰年怒目瞪著郡守,開口道:“我素來知道你睚眥必報,只是沒想到你竟膽大至此,連雲歸都敢動!他可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謀害皇子,你今日所犯,乃是可以誅九族的大罪!”
“江大人,下官真的冤枉啊!”郡守又冷又驚,說出來的話都不成調了。
“你最好老老實實說出雲歸的下落,否則我今日便讓你葬身此地!”江峰年怒道。
郡守又害怕又委屈,隻覺自己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楚。
好在此時圖震也帶人趕了過來。
葉雲歸失蹤是大事,更何況他此番是為了慰問鎮北軍才來的北郡。
身為鎮北軍主帥,若對方出了事,圖震也難辭其咎。
“來人,把郡守先帶回去。”圖震開口道。
有了他坐鎮,江峰年總算收斂了不少,只是眼底的怒氣絲毫沒退。
“光天化日之下,馬車是在這麽多人眼皮子底下掉下來的,咱們這麽多人呢,就是掘地三尺,也定會將二殿下找到。”圖震朝江峰年安慰道:“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冷靜,否則真惹出什麽亂子,回頭不還是要連累殿下嗎?”
江峰年悶聲應了,卻沒與他廢話,帶著人便進入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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