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赤尊神魂氣息的消失，蒼穹之上，那股恢弘而又龐大的意志也為之沉寂。

良久，才有一個聲音飄落下來，幽幽的回蕩在姑射白和黎叢耳邊。

「辛苦二位了，既然敵人已經授首，那便到此為止吧，不過，本座有一些話想與姑射前輩分說。」

「那，黎某便先告辭了。」黎叢說了一聲，當即轉身離去。

他是散修出身，對這些大宗和世家之人的事情，並沒有興趣摻和。

姑射白面露微訝之色，但很快也猜到了方乾元的用意，於是便在原地等著，直到黎叢的身影徹底消失，方才開口問道：「方大長老，你可是想問這些人為何要來殺我？」

「不錯，姑射家雖然和太上諸天二教淵源不淺，但這些年間，井水不犯河水，並無理由專與你們過不去，除非，是為了你們手中那物而來。」

姑射白無可否認：「他們的確是為了那物而來。」

「看來他們已經盯上了姑射家。」方乾元略作沉吟，對她道，「既然如此，前輩何不把它交與本座，以免懷璧之罪？」

姑射白目光閃動了一下，卻是認真思考起這個選擇。

對於姑射家而言，那東西早已成為燙手山芋，必將為其招來無盡的麻煩。

但時值大爭之世，姑射家既然與二教有著深厚淵源，將來未必不能憑藉此物左右逢源，贏得更多機會。

她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把它交出。

此間取捨，不可一時而決。

方乾元見她猶豫，也明白過來，幽幽說道：「姑射前輩，好好考慮吧。」

說完，氣機徹底從御靈世界撤離。

……

虛空中，薛少華周身靈光閃耀，如同電芒四溢。

在他座下，雷鵬奮力扇動羽翼，絲絲雷光纏繞於周身，不斷擊破虛空壁障，穿梭在渾蒙的漆黑深處。

這裡是破碎虛空的夾縫，各方洞天和世界的間隙之內。

他一路追蹤影王而來，到了此間，已經無從分辨東西南北，虛空之內，也從來沒有方向的區別，只有不同的世界道標和氣息印記。

突然，薛少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從雷鵬身上頭頂立起。

「唳！」

他座下的雷鵬有所感應，目現精光，一道耀眼的雷光斬破虛空，往著前方劈了過去。

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突然如同泥潭分化開來，無數黑色霧氣騰騰滾動，不時可見，芽狀的觸鬚在其中揮舞絞殺，被雷光不停撕裂。

但片刻功夫之後，這道雷光依舊還是被其擋了下來，黑暗的虛空深處，似乎藏著更加深沉的黑暗陰影，如同魔怪潛伏其間。

薛少華見狀，也不氣餒，反是嗤笑一聲，對著虛空傳音道：「影王，你別跑了，本座感應到你了！」

「玄陽雷仙，果真名不虛傳！」

隨著一陣霧氣般的黑影翻滾，影獸化身奇異而扭曲的怪影，在不遠處的前方顯現，影王的身影立在其上，用手捂著胸口，一副萎靡的模樣。

他四周身影模糊，一團團如同泥漿的古怪黑漿，不停的從其身上掉落，那是中了黎叢殺招之後，身上陰影之力被劇毒消融，轉化成為廢料流出體外。

薛少華道：「你已是強弩之末，不要再做無謂抗爭，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影王沉默一陣，幽幽說道：「薛道友，你真的是來打殺本座的嗎？」

薛少華眼中精光一閃：「自古正邪不兩立，本座是正道中人，你是魔盟中人，為何會有此一問？」

影王忽的哈哈大笑起來：「此處只有你我同在，身處虛空，外界又不得探視，何必如此呢？薛道友，我們不妨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你究竟想要如何？」

他竟從薛少華追蹤而來的舉動之中，品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理由就是，此前一路追蹤的過程中，他其實傷重難耐，幾次露出破綻，但薛少華卻沒有及時抓住機會，將其一體成擒，反是跟隨著越潛越深，直至來到這邊的虛空深處，徹底與御靈世界或者天晶雪原斷絕了聯繫。

在此間，就算方乾元修為再高，實力再強，也難有探查之力，此世之間，並非修鍊有成便可以為所欲為，至少混沌虛空，是頂尖大能也難以觸及的領域。

虛空實在太廣袤了，尤其是追入如此之深，中間層層疊疊，隔著不知多少界域和壁障，更加無法用尋常洞天世界內的距離尺度來衡量。

他回味過來，便也大膽作出了薛少華別有所圖的猜測，這才膽敢以虛弱的狀態現身在前。

果然，就在影王說出這一番話之後，薛少華沉默了。

他緩緩收起掌中祭運的雷光，座下雷鵬也氣機消弭，恢復了平靜。

「本座……想要問你一些事情。」

影王止住笑意，問道：「願聞其詳。」

薛少華問道：「據你們所知，方尊如今的修為，究竟達到了何等的境界？」

影王道：「這個本座可說不準，不過通過他和赤尊的交手，怕是已臻天道之境，但應該還未達到徹底掌控一方天地，獨掌乾坤的地步。」

薛少華微愕，旋即又問道：「那赤尊呢？」

影王道：「內煉天地，亦是溝通本源的境界。」

他說到這裡，不由得輕嘆一聲，道：「然而境界雖同，兩者底蘊和適應程度，卻截然不同，正如你所見，赤尊已經徹底敗了，怕是凶多吉少。」

「法則……本源……溝通本源……」薛少華暗自沉吟著，突然又問道，「他既已走上參悟本源，合煉天道這條路，倘若得以成功，將會如何？」

影王道：「這不明擺著嗎，他將尋得長生與不朽，甚至掌控萬千修士道途。」

「你既有此一問，相信也是察覺到了合煉天道對我等天階大能的威脅，我等大能，皆是逆天之輩，講究掌控法則，參悟本源，與他所為之事相同，然則他以一人之力，從源頭截取這一切修鍊上進的資糧，若不成功則已，倘若成功，豈不是要化身天道，掌控我等的前途與命運？到時候，莫說自己的生死榮辱，便是宗門，家族，子孫後輩，一切之物，都將盡由他人。」

他冷然一笑，看向薛少華，目光炯炯有神：「薛道友乃是有識之士，相信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故意引來此處，與本座詳談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