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於阿思來說,那只是幾百期節目之一罷了,並不因店主人是自己的親戚而感到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甚至在潛意識中,她有一些反感和抵觸。 人性就是這樣,在你默默無聞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忽略你的存在。一旦發達了,便蜂蛹似的圍了上來,噓寒問暖。 阿思慶幸自己的親戚不多,在這下海市地區更是寥寥無幾,生活才幾乎沒有被打擾。 阿思耐著性子和徐攸之解釋,店主確實和自己有親緣關系,但那次拍攝卻是自己第一次到那裡吃飯,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 阿思不是會說謊的人,聽完後,徐攸之感到十分失望。 原以為抓住了線索,到頭來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徐攸之略一思索,說道:“你應該知道,人類是一種念舊的生物,一生中有許多值得回憶的事,往往意識中最美味的東西和每個人的童年密不可分,你再仔細地想一想。” “可能我是個另類吧,我最美好的時光就是一開始成為美食主播的那段日子。” “額,那你記得小時候你的媽媽經常為你做什麽吃的嗎?” 常言道,縱然世上萬般美味,只有母親的味道令人垂淚。 大多數人的心裡,都會將父母放在第一位,那麽至親之人做的飯,應該就是無以倫比的美味。 或許,這才是這個夢境存在的意義。 徐攸之的這個思路很正確,其實他早該想到了。只不過他是一個先天就沒有雙親的人,此前才忽視這一點。 不料阿思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陰霾,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阿思對徐攸之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冷冷地說道。這個氣質沒有了往常的陽光、可愛,變得驕橫和高冷。 兩個模式切換自如,沒有一絲的違和感,仿佛這才是阿思本來的面目。 徐攸之到嘴邊的話噎住了,他實在是想不到阿思會有這麽過激的反應,是自己的什麽話刺激到了她嗎? 可是,自己沒說什麽啊。 我想想,我隻提到了她的媽媽,難道說…… “抱歉,我的話可能不小心觸碰到了你內心的禁區,但是凡事都需要往前看,從中走出來,不能讓某些陰影折磨你一輩子。坦然對待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生活態度。” 徐攸之真誠地說道。 “你是哲學系畢業的嗎?” 阿思不惱火了,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徐攸之。 “……” 徐攸之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哲學?那是什麽東西,跟自己的氣質不搭邊啊。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點關於你的事情。” “你在查戶口本嗎?” 阿思不高興地說道。 “我沒別的意思,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幫助你找回味覺。” 徐攸之見阿思不配合,隻好說道。 “你這個樣子,任誰也會覺得你對我有不軌的企圖。” 這些事遠遠超乎了幫助的范疇,阿思心生疑慮也是正常的。 徐攸之啞口無言,同時心中格外後悔。即便系統留給他的時間非常緊迫,但這種冒失的言辭,太過急於求成,反倒招致了懷疑,從而失去了對方的信任。 和阿思關系大好的情況下,分明是可以循序漸進的,可是自己偏偏主動破壞了這一切……一時昏了頭腦,現在想挽救估計也無濟於事了。 裂痕一旦生出,只會擴大,而難以愈合。 阿思有可能因此和自己斷絕關系,放棄‘美食’療法。 徐攸之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不由得鬱悶至極。 瞧見徐攸之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阿思突然笑了起來。 上一秒鍾還板著臉,現在又變成這個樣子,如此的陰晴不定,心思讓人捉摸不透。 “你笑什麽?”徐攸之眉毛一挑,問道。 “你這個人太有趣了,忍不住了,哈哈。” 阿思掩嘴笑了一會兒。 徐攸之越發奇怪。不僅是他,就連前面開車的網約車司機都不停地觀望著後視鏡,心道這兩人精神不正常吧,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司機師傅接觸的乘客多了,以為又是兩個壓力山大,即將到臨界點的年輕人。 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雖然下海市的平均工資看起來很顯眼,但是消費更高,工作的壓力相較於那些小城市大的多,上班的時候沒得休息不說,下班了還要去跑業務,不然現在的位置就會被其他人頂替……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求職者了,必須付出雙倍的努力才能維系現有的地位。 明顯,這個司機是不怎麽上網的人,竟然不認識阿思這個下海市本地的美食主播。 待下車後,沒有外人了,徐攸之便問道:“你笑什麽?” “好吧,其實有些事說出來也沒什麽。” 阿思如釋重負般的歎了口氣,“或許你已經猜到,我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甚至沒有親眼見過他們,更不要說回憶所謂家的味道了。” 這些事也算不了什麽秘密,但是阿思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生長在一個殘破的家庭,被人憐憫或者恥笑。 所以這麽多年來,在外地上學時,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包裝起來,向身邊人隱瞞自己的家庭背景。 倒不是阿思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有什麽自卑的心理,只是不想接受有色眼鏡的流言蜚語,這樣才能生活的自由自在一些。 在外面這麽多年了,她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外人坦白這一切。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徐攸之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起碼不會出賣自己,把這些事情發到網上。 徐攸之一怔,他著實沒想到看似陽光的阿思竟然從小就缺少至親之人的關愛,這和自己的情況何其相似。 這也能很好的解釋,阿思為何是一個表面開朗,內心卻極其脆弱的人。 或許,只有那些缺少愛的人才會格外珍惜,把美好的一面展示給他人,孤獨留給自己。 頓時,徐攸之驀地生出一種同命相連之感。 “你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嗎?” 徐攸之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問道。 “不是啦,我從小和我的爺爺一起生活。” 阿思甜甜的一笑。 不是吧? 這種經歷,簡直是一個女版的自己,不同的是,自己得到了系統,成為了一個遊走在各個世界的入夢者。 徐攸之覺得自己能在這個世界遇到阿思,是一件挺有緣分的事情。 他下定決心要幫助她渡過難關,哪怕不是為了完成任務,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也要傾盡全力。 即刻起,徐攸之為的不是任務,而是一種責任。 “不瞞你說,咱們兩個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我也是跟著我爺爺長大的。” 徐攸之想以同樣的境遇博得阿思更多的信任。 阿思驚訝地道:“不會吧?” 她很難相信這個事實,天底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兩個遭遇一樣的人碰到了一起。她下意識地以為徐攸之在說謊。 “你這種伎倆也太不高明了,隻為騙取一個陌生人的情感,就要詛咒自己的家人。” “我是那樣的人嗎?” 徐攸之攤了攤手,“反正這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也是哈,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反倒會弄巧成拙,他這麽精明的一個人不會乾出這種搬石頭砸腳的事。 況且能感受到,他對自己並沒有興趣。 阿思便相信了徐攸之的話。 “要到我家坐一坐嗎?” 阿思邀請道。 “行。” 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此時去一個獨居的年輕女性家裡尤為不妥。 但是徐攸之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前幾次到阿思的家裡沒怎麽留心,這回一定要尋找一些線索。 到了阿思家,徐攸之換上拖鞋進了屋。 阿思拿著電壺到廚房去灌水,一陣嘩嘩的水聲過後,又是一陣嗚嗚的燒水聲。 趁著這個機會,徐攸之開始打量起阿思的家。 這確實是一個大房子,將近二百平米的建築面積,相當於普通家庭的四個大了,然而這裡只有阿思一個人而已。 徐攸之不禁再次感慨了一下,有錢真好。 這裡的房間很多,光臥室就有四個,一個大的,三個小的,其中的一大一小是阿思的專屬臥室,其它兩間是客臥。 另外有一個明亮寬敞的客廳,一個間廚具齊全的廚房,一間不大的飯廳,一間十多平米的儲藏室,一間豪華的浴室,一間精致的書房。 這就是這套房子的整體格局,面面俱到,普通人奮鬥一輩子都也不到的東西。 徐攸之隻去過阿思的主臥、飯廳、廚房、客廳、儲藏室,他決定在剩下的幾個房間也都留下自己的足跡。 幾間臥室沒什麽好看的,因為還沒住人的緣故,空蕩蕩的,基本的擺設只有一張床、一套被褥、桌椅和衣櫃,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徐攸之來到了阿思的浴室,神色一滯,這是什麽鬼設計,居然有兩個並排的馬桶,相隔不到一米,這是為了方便兩個人相約上廁所嗎?鄉下人實在是搞不懂。 不過忽視掉這個問題的話,設計還是蠻合理的,一面一人高的大鏡子,一組超大的浴霸,還有足以容得下兩三人的浴缸。 幸好沒看見什麽另類的東西,否則就要多想了。 徐攸之離開了浴室,悄悄地推開書房的門,鑽了進去。 如同看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這裡足足擺放了四個書架,分別列在四個方向,遮擋了四面的牆壁,書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書,沒有一點多余的空隙。 頭頂懸著一盞大吊燈,下面就是一個樸素的四方形書桌,旁邊擺了一個特為讀書設計的轉椅。 可以看出,這並不是為了附庸風雅而刻意擺設,阿思的確是個愛讀書的人。 因為表面上看,這些書沒有哪個是十成新的,表面一塵不染,看來有人經常翻閱這些圖書,這個人自然就是阿思了。 徐攸之隨便抽出一本,書的封面有些破舊,書頁的邊緣摩擦起了毛,並非阿思不愛護圖書,恰恰說明這是她的常看之物。 而且從出版時間來看,這些書的大部分都很有年頭了,多半是阿思將自己以前的書統統搬進了這間屋子。 不用想也知道這麽多書肯定花了不少錢,而阿思是近一年來才賺到錢的,這就意味著,在阿思貧窮之時,幾乎所有的錢都用在了買書上。 徐攸之猜的沒錯,事實也正是如此,曾經的阿思勤奮好學,業余時間最愛的事情便是讀書了。尤其是關於人文和地理方面的書,她經常愛不釋手。 這方便從中挖掘到美味的食物。阿思小時候並不是一個貪吃的人,至於何時開始熱衷於美食, 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徐攸之在書海中瀏覽了一圈,在一個書架的右上角看見了一本與眾不同的書……與其說書,不如說是一個黑色的扁盒子,和那種老式的光盤盒子差不多,裡面究竟是什麽,一本書還是別的東西,這個並不好說。 徐攸之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剛要伸出將它拿下來查看,書房的門開了。 “你怎麽在這兒啊。” 阿思走了過來,按住了徐攸之已經將盒子抽出一半的手,“亂動別人的東西是不禮貌的。” 她把盒子直接推回了原處,然後拉上了書架的滑動玻璃。 徐攸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實在抱歉,我只是對那個東西有些好奇,想拿出來瞧下。” “走吧,我泡了兩杯國外進口的拿鐵咖啡,嘗一嘗味道如何。” 阿思沒好氣的瞪了徐攸之一眼,然後拉著他的手,走出了書房。 阿思似乎有點不放心,想了一下,從兜裡摸出了一串鑰匙,找出其中的一把,插進了鎖眼中,旋轉了兩下。 至於這樣嗎,像防賊似的,一些書罷了,又不值什麽錢。 徐攸之見了,心裡面有點不舒服。 不過轉念一想,阿思越是在意,越表明裡面有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徐攸之覺得沒準能在書房找到什麽線索,便琢磨著以後得進去好好地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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