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一棟高樓的屋頂， 楚千尋等人穩穩當當站在紅色的瓦片上，俯視著腳下成片高高低低的屋頂。偶爾可以看見魔物怪異的身軀在綠蔭紅瓦間穿行。

　　「前方三個路口右拐， 約二百米處有一隻三階遊蕩者。再往前的那棟禮堂內， 有一隻裂殖者。」屠亦白睜著沒有焦距的雙眼，看向遠方， 不斷說出魔物的位置。

　　「還有更高階的嗎？」楚千尋在一張地圖上，標記著魔物的位置。

　　「我找找看，」

　　此刻在屠亦白的腦海中，世界由黑白兩色構成，在無邊無際的黑色大地上， 建築等死物都只有隱隱約約的影子。無數大小不同的光團勾勒出生物的形態。有的光芒耀眼奪目， 有些光團哪怕形體巨大， 卻依舊稀薄暗淡。

　　這些光芒的強弱基本意味這種生物實力的大小。

　　屠亦白努力擴大異能的範圍，在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雙巨大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空中死死盯著它， 瞳孔中一道道螺旋狀的黑白斑紋開始旋轉了起來。

　　腦中傳來一陣眩暈， 他知道自己遭到了魔物的精神力攻擊。屠亦白感到一陣緊張， 他的精神力異能屬探索方面的能力，很少直接參與戰鬥。

　　他急忙動用異能在大家的面前砌起一道無形的精神屏障。這個防禦技能是他在麒麟基地外對抗封自明的時候，緊急開發出來的。但在後來的旅途中他基本沒有運用過， 已經十分生疏。

　　一道嘲諷般冷冷的笑聲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那雙黑白相間的瞳孔旋轉得更快了。在屠亦白的視線中，自己剛剛豎立起的白色屏障開始搖搖欲墜。

　　屠亦白額頭的冷汗滾滾而下。

　　「小白怎麼了？」高燕急忙扶住了他，馮婆婆此次沒有跟來， 臨行前可是交代了高燕無數次，要她照顧好目不能視物的小白。

　　「是精神力的攻擊。一隻二階魔物。」楚千尋的視線向遠處看去。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在屠亦白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一層薄薄的金輝覆蓋上那道白色的精神屏障，搖搖欲墜的屏障緩緩穩定下來。

　　鐘鴻飛的瞳孔中亮起一圈細細的金色，他的視線和屠亦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這樣等級的戰鬥對於剛剛覺醒異能的他來說壓力過大，他的臉孔瞬間就蒼白了，但他咬住了牙，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

　　隔著透明的淡金色「牆壁」看去，空中那雙巨大的瞳孔不像之前那般輕鬆，黑白相交的紋路開始極速旋轉起來。

　　「小白，它的等級和你相同，你沒有問題的，加油。」楚千尋站在屠亦白的身後，扶住屠亦白的肩膀。她看不見這場戰鬥，但她堅定的語氣穩住了屠亦白惶恐的心。

　　遠處的魔物退卻了。

　　屠亦白雙腿一軟，坐下地來，但他的精神很是興奮，面上微微泛著振奮的紅暈，

　　因為年紀幼小，雙眼失明，隊裡的大家都下意識地保護著他，避免他參與危險的局面，這可以算是他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戰鬥。

　　「小白，你好棒！」高燕把他扶起來，上下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出現不適的地方。

　　鐘鴻飛晃了一下身軀，險些站立不穩，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脆弱，這場戰鬥對他來說實在強度過大。

　　「鐘醫生？」站在他附近的嚴雪拉了他一把，防止他從屋頂上墜落。

　　鐘鴻飛彎腰撐住膝蓋，喘息了片刻，穩住身軀，向嚴雪露出笑容：「謝謝你。我太沒用了。」

　　嚴雪鬆開手，推了推墨鏡，冷淡地轉過臉去，沒有說話。

　　楚千尋抽出了綁在腿上的匕首，這柄匕首是用麒麟鎮那隻四階白狗魔物的硬甲打磨而成。是楚千尋除了雙刀外最好的一柄刀。

　　她把刀遞給了屠亦白，指著在大樓下徘徊的一階魔物道：「小白，你自己下去，把這隻魔物解決了。」

　　「千尋你說什麼呢？」高燕攔住了楚千尋，「小白他眼睛看不見，年紀又這麼小。」

　　楚千尋看著高燕，片刻後開口：「燕姐，你也一樣。附近的三階魔物交給我。剩下的一二階魔物，交給你們自己。」

　　「可是我不是戰鬥系的，我只是輔助異能……」

　　高燕的話說到一半，想起楚千尋的能力，後面的半截就說不下去了。

　　千尋也同樣只是輔助聖徒。

　　高燕的嘴唇有些發抖，對付普通魔物她可以，但這些異能強大的一二階魔物，她真的覺得自己辦不到。

　　「燕姐，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輔助系聖徒，大多數都到不了高階？」

　　「為，為什麼？」

　　「那是因為他們從不參與戰鬥，沒有生死搏鬥中鍛煉出來的意志力，隻依賴魔種強行提升等階，也就最多只能止步於四階。」

　　「可是千尋……」

　　「如果你不想再提升等級了，那就好好待在基地裡。」楚千尋眼神認真而嚴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我們將要面對的，是四階魔物，很快會是五階，六階魔物……敵人越來越強大，戰場越來越危險。這樣的戰場，即便是我都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活下來，更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高燕咬住了嘴唇，她意識到千尋要她馬上做出抉擇。想要跟上千尋的腳步，從今往後要更加地拼盡全力親涉戰場。

　　鷺島是一個安全的基地，使得她產生了一種可以安穩度日的感覺，如果她選擇留在島內，也許就可以從此過上安逸的生活，不用日日在死神的陰影中擔驚受怕。

　　「千尋，你已經很強大了，島內幾乎沒有比你厲害的高手，你為什麼還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

　　「安逸，往往會使人忘卻了近在身邊的危險，只有死亡的威脅才能逼迫我們在末日中不斷強大。我戰鬥的腳步不會停下，但你們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楚千尋閉了一下眼，高燕他們沒有親歷過魔物圍城地恐懼，沒有切身體驗過被籠罩進強者的戰場中時身為弱者的無力，未必會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鷺島這裡真的是既安靜又美麗，但我不會忘記一路走來的旅途。在島外的世界，有無數的人在死去，無數高手在崛起，無數強大的魔物在出現。」屠亦白摸索了一下，接過楚千尋的匕首，轉身就向樓下走去，「千尋姐說得對，你等著，我不會被你拋下太遠。」

　　「誒，小白，小白你別一個人下去，等等我。」高燕跺了跺腳，追了下去。

　　「請問，能不能也借我一把武器？」鐘鴻飛站到楚千尋面前。團長這麼強大的身手，竟然是同他一樣的輔助性聖徒，令他由衷地佩服，也讓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嚴雪抽出了自己的匕首，遞給了他。

　　楚千尋，葉裴天和嚴雪站在高高的樓頂，看著樓下發生的戰鬥。

　　即便只是對上一階魔物，那三個人都顯得相形見絀，屢屢險象環生，不多時人人都負傷見了血。

　　「真的放心？」葉裴天開口。

　　楚千尋抿緊了嘴，不吭聲。

　　片刻之後，她雙刀一閃，縱身躍下。身影所過之處，所有等級稍高的魔物都在刀光中倒下，縱橫數條街區內，只留下稀稀拉拉幾隻攻擊力偏低的低階魔物。

　　「我在這裡看著，你陪千尋去吧，前面還有三階的魔物。」嚴雪在屋頂上架好槍，對著葉裴天說，她要守在這裡，隨時防備著樓下的三人發生危險。

　　葉裴天丟給她一小隻棕紅色的小藥瓶，「如果有人受了重傷，就把這個給他喝下去。」

　　「是什麼？」嚴雪搖了搖瓶子。

　　「特效藥。」

　　葉裴天跳下屋頂，追著楚千尋的身影而去。

　　***

　　天色近黃昏，鷺島的碼頭在這個點分外熱鬧。

　　無數大大小小的船隻，乘著點點波光跨海而歸，外出獵魔的隊伍經過一日的辛苦，多在這個時段回到安全的家園。

　　一艘滿載著物資的船隻破浪歸來，船頭一面繡著黃金獅子的旗幟在海風中烈烈招展。

　　「是黃金獅子，黃金獅子傭兵團的船。他們又找到這麼多物資，真是厲害。能加入這個傭兵團的人運氣真好。」

　　「什麼運氣，那是實力，誰不想加入黃金獅子？那要看有沒那個實力。」

　　「看是雷雲旗幟，孟老大的船，孟老大他們也回來了。」

　　「雷雲傭兵團啊，聽說在孟老大手下幹三餐都有肉吃，魔種用都用不完。我做夢都想入雷雲，哪怕讓我進去打雜我也願意。」

　　隨著兩艘船隻向著碼頭靠近，岸邊的人們互相推挪著伸長腦袋，想一睹島內頂尖強者的風采。

　　一位身材高壯肌肉虯結的大漢從黃金獅子旗幟的船上躍下，他等在岸邊，等到雷雲的團長孟榮天下了船，笑哈哈地迎上前去，兩個男人互相擁抱了一下。

　　「文星，你又是滿載而歸啊，恭喜恭喜。」孟榮天一隻手絆著繃帶，顯然受了傷，卻絲毫不以為意，笑容滿面同黃金獅子的團長賀文星搭話。

　　「怎麼受傷了，你又跑去找那隻魔物？我已經勸過你，你偏不聽，那隻魔物招惹不得。」

　　孟榮軒搖搖頭：「果然厲害，老子的小命差點就送在它手上。」

　　「老孟，你有沒聽說，島內最近崛起了一個新的傭兵團，名聲火得很。」賀文星冷哼了一聲，「裡面有一位三階黃沙聖徒，傳得很誇張，說是有和你一拼的實力。哼，也不知哪來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有高手出現不是好事嗎？」孟榮天不以為意，「我們的敵人是魔物，基地內的高手自然越多越好。」

　　「就數你心寬。」賀文星也笑了，他拍一拍自己老鐵的肩膀，「說得也是，不過聽說那什麼凜冬之心的傭兵團，團長還是個女人，女人能成什麼事？」

　　「女人？」孟榮天想起一個躍過車頂，一刀插入魔物腦殼的身影，露出懷念的笑容，「不要小看女人，我曾經見過一位不輸於任何人的高手，就是一位年輕的女性。」

　　「真的？還有能讓老孟你都服氣的女人？」

　　二人說著話，漸漸離開碼頭，向島內走去。沒有看見身後的海面上，又劃來了一艘船。

　　那艘不大的漁船上滿滿堆著各種魔物的肢體，有色彩絢麗的半透明翅膀，有鋒利尖銳的長長肢體，有厚實堅硬的黑色軀殼。層層疊疊壓在船艙內，把船身的吃水線壓得低低的。

　　「這是哪隻傭兵團？」

　　「不知道啊，連個標誌都沒有。」

　　「臉也生，都不認識。」

　　「太牛叉了，這麼多魔物，就這麼幾個人，這得殺多久？」

　　岸邊的人竊竊私語。

　　船上的船員一聲不吭地陸續上岸，他們一個個滿身血污混雜，沉默寡言，疲憊的幾乎都說不出話來。

　　領頭的少女腰挎雙刀，一臉的血色中睜開一雙冷清清的眼睛，向四面看了一圈，圍觀人群的議論聲都不自覺地降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