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你要我和那個女人合作？不行。」封成鈺一口否決了辛自明的提議。

　　「為什麼不行？」辛自明笑眯眯地問， 他剛剛洗過頭，額發垂下來遮蔽了一點眉眼， 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彎地眯著， 有些像一個單純無害的陽光男孩。

　　但封成鈺知道這就是一個白切黑的傢伙，自己肯定說不過他。

　　「誰都行， 就她不可以。」

　　「那你說，你想請誰？你從基地找一個比那個女的更厲害的人出來。」

　　封成鈺的喉結動了動不說話了。

　　他感到脖子一側的肌膚有些發涼，那柄琥珀色的長刀曾兩次架上了他的脖頸。

　　第一回的時候刀鋒在他脖子上微微動了幾次，他真切地感覺到了那個女人有把他的腦袋切下來的意思。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敗在一個女人的手裡，還是當著他所有兄弟的面，封成鈺心中一陣氣悶，恨恨地攥緊了拳頭。

　　但他不得不承認辛自明說得對， 要想對付那隻強大而恐怖的四階墮落者，整個基地再沒有比楚千尋更合適的人了。

　　「老封，我有些奇怪，你說這個楚千尋到底是什麼異能？她登記自己是速度系？」辛自明想起一事。

　　「不可能，她絕不只是速度系，至少她的力量也十分大， 完全不在我之下。如果撇開異能來看， 她的各方面體能幾乎比我還高。」

　　辛自明推了推眼鏡，「我有總感覺， 覺得她是精神系的？」

　　「這不可能。」封成鈺擺了擺手， 「精神系哪有可能這麼能打， 辛自明你自己就是精神系。難道還能不清楚情況？」

　　辛自明異能強大， 頭腦清晰，是封成鈺最看重的夥伴。

　　但相比起其他戰鬥系隊員他身體柔弱，是戰鬥時整個隊伍中最需要小心保護的對象，封成鈺從沒想過讓辛自明提刀上陣。

　　楚千尋從一片混沌的世界中清醒過來，她撐起身，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全身血脈砰砰直跳，頭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滴在眼前的床單上。

　　但她的臉上卻抑制不住地露出欣喜的笑。

　　她成功了！她再一次從死亡邊緣走過，成功晉級到四階。

　　在她最為痛苦難熬的階段，始終有一股暖黃色的光芒圍繞著她，雖然十分微弱，但卻一點點的安撫著她狂躁的血液，幫助她緩緩恢復神智，回歸自我。

　　楚千尋抬起手臂，拽了一下手指，銀色的月光透過大大的窗戶撒進來，照在她潔白的手腕上。她在這隻素白的手腕中，感到一股澎湃的力量。

　　「我成功了，四階！」楚千尋抬頭看向坐在不遠處的葉裴天。

　　葉裴天沉默地在月光裡坐著，光潔的手指反復玩轉著手中的一柄長刀，神色不明。

　　楚千尋沉浸在自己等級提升的興奮中，沒有留意到葉裴天情緒的異樣。

　　在她心中，比起江小傑這個孩子，和高燕這樣沒怎麼用過刀的女人，葉裴天是她升級時最適合的守護者。

　　也只有葉裴天有能力在她失敗魔化的時候，更能夠乾脆利落地在自己升級失敗的時候砍下自己的頭。

　　她站起身向外走，順手拍了拍葉裴天的肩膀，

　　「多謝，我回去了。」

　　她的手突然被身後的人抓住了，楚千尋詫異地轉過身，

　　葉裴天的臉逆著光，只看得見那雙清透的眼眸微微顫動，飽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千尋。」他開口說，「千尋……」

　　大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臥室內的二人一下回過神。

　　楚千尋鬆開葉裴天的手，開門出去。

　　他們住在一套複式樓內，正好碰上了同樣從臥房內出來的高燕。

　　高燕看見她從葉裴天的臥室內出來，張圓了嘴，隨後馬上善解人意地做了一個你不用解釋，我都理解的表情。

　　二人打開住宅大門，門外是面帶焦慮的鄰居陳婷秀。

　　陳婷秀手指泛白，緊拽著一個小小的一階魔種，焦急地問：「請問你們有傷藥嗎？我先生他傷得很重。我能不能和你們買點藥？」

　　高燕和楚千尋交換了個眼色，

　　「別急，我去幫你看看吧。」

　　兩人進入陳婷秀的住處，屋子內收拾很有生活氣息，處處都可以看出女主人的用心。

　　角落裡擺著各種手工改造過的生活用具，窗臺上吊著一排排花盆，裡面滿滿種著容易一些容易生長的蔬菜。

　　一顆西紅柿的藤爬在欄杆上，掛著幾個顏色喜人的果實。

　　客廳的桌面上隻擺著兩個吃了一半的地瓜。此時杯盤摔破在地上。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他一手捂住腹部，已經陷入昏迷，正是陳婷秀的先生。

　　高燕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皺起眉頭，「他被魔物抓傷了，傷得很重，怎麼到現在才來處理。」

　　陳婷秀眼圈紅了，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龐流了下來，「他怕我擔心，一直忍著沒說，直到我們吃飯吃了一半，他突然暈過去了，我才發現。」

　　「沒事，也不算太嚴重，死不了。這是撞擊的內傷，可能是和鈍行者戰鬥過。」楚千尋站在高燕身後，伸頭看高燕施展異能，「你先生是什麼能力？」

　　「他是力量系的，還只有一階初期。」陳婷秀低聲說道，「但為了得到夠我們兩人生活的食物，他總是幹一些過於危險的工作。」

　　楚千尋哦了一聲，有些理解他們的境況，到了這個時候，一階初期的聖徒，想要養活兩個成年人，確實不太容易的。

　　經過高燕的治療，陳婷秀丈夫的臉色明顯地緩和了下來。

　　陳婷秀抹掉眼淚，拉著高燕的手謝個不停：「原來你是治癒系的聖徒，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她有些局促遞上手中的一階魔種，「我聽說治癒系的聖徒很少，請你們治療一次都要價格不菲，不知道要多少魔種？」

　　「行了。」高燕把她的魔種推了回去，順手從她們家的窗臺上摘了兩個紅彤彤的西紅柿，「就用這個抵治療費吧。」

　　她把西紅柿遞給楚千尋一個，兩人一邊吃著一邊向家裡走去。

　　第二天早晨，小區內開進了幾輛改裝過的越野車。

　　車子在中庭內按了按喇叭，

　　楚千尋和葉裴天持刀配甲從樓上下來匯合。

　　不少小區的住戶從窗戶中伸出腦袋觀望。

　　「封老大的隊伍呢。」

　　「他們又要出去獵魔了。」

　　「那兩個人是誰？好像臉很生。竟然能讓封老大親自來接。」

　　陳婷秀的丈夫坐在靠窗的床上，正看著樓下這一幕，

　　「婷秀，這就是你說的新鄰居嗎？不簡單啊，能和封隊長一起出去獵魔。」他的語氣中透著羡慕，「封隊每一次出動打得都是硬戰，收穫也豐厚得很。普通人想進他們隊打雜都加不進。」

　　他一向溫婉的妻子卻背對著他，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一聲不吭。

　　「怎麼了？婷秀？」

　　「我如果也和她們一樣，成為聖徒，你是不是就不用每天這樣拼命了？」陳婷秀的聲音低啞得異常。

　　「你瞎想什麼呢，婷秀，到我這邊來。」男人露出溫和地笑，向他的妻子伸出手。

　　妻子的長髮編成辮子，垂在胸前，露出一節線條柔美的後脖頸。

　　那光潔的脖頸突然詭異地扭了扭，以不可思議地形態伸長了。

　　***

　　楚千尋剛剛蹬上封成鈺的車，和嚴雪，高燕等人告別，在她們頭頂上的一扇窗戶傳來爆裂開的聲響。

　　一隻五彩斑斕蜘蛛形態的魔物從窗戶爬了出來，迅速沿著樓房的外遊動著。

　　「魔物，有魔物！」

　　「是墮落者，有人進化失敗了！」

　　小區內響起各種各樣地叫喊聲。

　　「不，她不是魔物，不是魔物。」一個身上絆著繃帶的男人慌張地從樓道裡跑出來，

　　他站在樓下，雙唇顫抖，向著趴在高牆上的魔物伸出手：「老婆，老婆，你下來。」

　　魔物扭過長長的脖頸，露出了一張垂著長辮的女性的臉。

　　那張臉容貌秀美，神色溫和，竟是楚千尋昨夜還見過的鄰居陳婷秀。

　　楚千尋從車上跳了下來，詫異地和前來送她的高燕、嚴雪相互交望了一下。

　　嚴雪摘下眼鏡，雙目通紅，眼淚嘩啦一下就流了出來。

　　高燕露出一臉祈求的神色，看向楚千尋。

　　楚千尋搖了搖頭，

　　陳婷秀已經完全魔化了，非她能力所能及。

　　封成鈺從車上跳下，提刀向那隻魔物走去。

　　他的隊員好整以暇或坐或站，袖手旁觀，這樣的初級墮落者最多也就是讓他們隊長熱熱身而已。

　　「不不不，封隊長，封老大，她不是魔物，她是我的妻子。」陳婷秀的男人張開手緊張地攔著封成鈺，

　　「她會好的，她，她一定能恢復的。」他結結巴巴地說，滿臉都是淚水。

　　「你讓開，她已經不是人類了。」封成鈺推開他，

　　「不！」陳婷秀的丈夫爬起身，一下從後面撞開封成鈺，連滾帶爬地來到那隻身上佈滿五彩斑紋的魔物面前。

　　「你是婷秀，你是我的婷秀。你會恢復的，會恢復的對不對？」他伸出手，流著淚，想要去夠那張和妻子生前一模一樣的面孔，

　　「變回來吧，求你了。」

　　魔物柔軟的脖頸歪了歪，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一種好奇的表情，微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人。

　　「親……愛……的。」魔物張口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

　　「婷秀！」男人剛剛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魔物細長尖利的前肢刷一聲就刺穿了他的肩膀。

　　黑色的刀芒破空來回閃過，一瞬間，魔物的屍體就在空中四分五裂成數個碎塊。

　　那個和陳婷秀一模一樣絆著長長麻花辮的頭顱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圈，滾到了「她」的丈夫腳邊。

　　那頭顱甚至還眨了眨眼，開口說道：「我記得你呢……她的記憶裡全部都是你。」

　　男人跪在地上，抱起妻子的頭顱，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