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小貨車一路往前開， 路上遇到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
末日到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人類似乎突然就進入了另外一個紀元。
這裡已經靠近大都市鵝城。
寬闊的道路兩邊依舊聳立著高大雄偉的現代化建築。
它們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喧囂熱鬧， 靚麗的樓身上倒掛著破敗的廣告牌， 一個個沉默地靜立在那裡。
各種各樣的垃圾幾乎覆蓋滿了路面，偶爾有風刮過， 帶起一兩個破舊的塑料袋或是紙片，在那些開著黑洞洞窗戶的大樓間盤旋著。
文明的建立需要漫長的歲月，但毀滅它卻可能只需要短短數日。
沿途來往的人們大多穿著污濁破敗的衣物。
有些人在身上綁上一些奇形怪狀的甲片，攜帶著手工改造出來的武器，例如在一根鐵棍頂端固定上鋒利而巨大的尖牙，或是手持著一條銳利的鋸齒狀斷肢，僅在尾端用布條纏繞充作手柄。
人類已經開始利用怪物的殘肢製作防具和武器。
楚千尋知道， 從現在開始隨著傳統工業的退化，會慢慢出現一些專門利用怪物軀體研製武器和防具的團隊，並且在日後逐漸形成一種十分暢銷的產業鏈條。
越到後期，高階的魔物除了魔種價值千金，身上一些特殊部位也相當搶手。
因此儘管高階魔物十分強大恐怖，依舊有源源不斷的獵魔者拼上性命組團前去狩獵。
「這就是避難所嗎？」
「基地， 這是基地， 之前那個陳威有說，這是鵝城基地。裡面住了很多倖存者。」
小貨車上的幾個人都有些興奮地討論著。
自從他們出了花城之後， 沿途人煙逐漸稀少， 一路上滿目皆是荒涼破敗的景致， 血腥恐怖的屍體， 和那些時常出現的猙獰魔物。
讓他們有了種遠離人世，只有魔物為伴的錯覺。
人類是一種群居生物，離群了一段時間，突然看見這麼多同類，不免就生出了親切感。
道路的前方出現了一圈高高的圍牆。
這裡本來是一座新建的工業園區。
因為當初設計上帶著點不倫不類的歐派風格，園區的周圍就建起了一圈高大的圍牆。
末日到來之後，這樣一片人口稀少，又有著高大圍牆的區域，成為了許多人選擇的避難所。
逐漸園區內彙聚起人群，成為一個初具雛形的生活基地。
此時遠遠看去，那道半裝飾性的圍牆被搭上了腳手架，不少人正在忙碌著加高加固這道防禦牆。
基地的大門口也挖了壕溝，守備著不少全副武裝的人，他們正對進出基地的人員進行簡單的登記。
雖然和末日後期那些氣勢恢宏的大型基地還完全不能相比。
但在末日初期，這已經算是難得的居住點了。
「基地裡是不是有很多厲害的人？大家這樣住在一起，就不用再那麼擔心魔物了吧？終於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覺了。」甘曉丹感到心裡鬆了口氣，沒有異能的她一路擔驚受怕，基本都沒有安穩睡過一覺。
馮俊磊也露出一點笑容來，他也沒有異能，不是那些越來越厲害的魔物的對手，反而要依靠六歲的女兒來保護自己。
到了這樣的基地，他覺得至少可以找一份體力上的工作，盡到父親的責任，照顧自己的女兒。
「基地裡，會很多有異能者，住在裡面肯定比在野外安全。到了以後你們看一看情況，如果覺得適合就留下來。」
楚千尋打開駕駛室和後車廂之間的窗戶，轉過頭來說話，
「但末日裡在哪裡生活想來都不太容易，你們也不要想像得太好。」
高燕聽出了楚千尋的言外之意：「千尋，你不打算留下來嗎？你還要去哪裡？」
「我的親人都在鷺島，我還要走很遠的路去鷺島。我在這裡休息幾天，可能就要和你們分道揚鑣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等待一個時間點，楚千尋大概連這幾天都不會在這裡多留。
她知道在幾日之後，這個基地會遭遇一次魔物的群體攻擊，儘管最終抵禦住了，但當時的損失依舊很大。
主要就是因為除了一批一階魔物之外，魔物之中出現了一隻二階魔物。
楚千尋目前需要的是二階魔種，二階魔物在這個時候還非常的稀少，她不能放過她所知道的每一個得到魔種的機會。
「千尋姐，我不想待在這什麼勞子基地，我想跟著你。」江小傑第一個不幹了，站起身就靠到窗口來。
「你要跟著我？那你可要考慮好，這後面的路沒那麼好走，遇到的魔物可能會越來越厲害。」
楚千尋笑了，她從窗子裡伸出手，搓了搓江小傑亂七八糟的頭髮。
江小傑想要跟著她，她還有點高興。
路途上能有一兩個能信得過，又有能力的同伴當然更好。
「我，我也……」角落裡的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楚千尋順著聲望去，愣住了，一時沒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葉裴天？她可不想和葉裴天走在一起。
葉裴天馬上就意識到楚千尋根本沒有想要帶著的同行的想法。
他飛快抿住了嘴，把剩下的半句話吞進了肚子裡。
她不希望我待在她身邊。葉裴天的心針紮一樣地難受起來。
幸好這時候車已經開到了基地門口，稍微打消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基地還在初期建設的階段，各種管制都還很不嚴謹。
門口檢查的士兵只是簡單查看了一下楚千尋一行人沒有出現發燒，重傷等情況，就鬆鬆地給放行了。
因為太過擁擠，車子暫時不讓開進基地。
楚千尋和門衛租了一輛平板推車，租金為她隨手拿出的一顆糖果。
眼下，所有貨幣都已經失去價值，人類一舉回到了以物換物的時代，基地內如今的硬通是食物。
進入基地離大門不遠處，搭建了一個很大的白色帳篷，裡面有一些醫護人員和志願者，她們都戴著有天使翅膀標誌的袖章，在義務地為一些傷患人員治療。
另外有一些傳教人員在邊上派發著傳單，宣講著他們的教義。大意在呼籲人們團結一致，眾志成城，共渡難關。
路過的時候，楚千尋撇了一眼他們掛出來的橫幅。
聖天使公益組織。
楚千尋在腦海中想了想，好像沒有特別的印象。
這應該是一個名不見經傳，或者很快就消亡的小型宗教組織。
魔種降臨，毀滅了人類的文明，更是顛覆了人類固有的認知。
在這樣艱難的生存環境下，大部分的人開始迷茫而無所適從，期待在精神上能夠有所依靠得到救贖。
大量的宗教教派也就適時孕育而生。
其中有一些大型的宗教組織，甚至在後期發展壯大，成為雄踞一方的勢力。
楚千尋一行人推著推車繼續往內走。
基地還沒有特別有效的管理組織，沿途顯得十分淩亂。
有些人擺開攤位交換物資，有些團體拉著橫幅招攬人手。
更有些人衣衫襤褸，目光呆滯地坐在路邊乞討，儘管他們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盆內什麼也討要不到。
在一些陰暗的巷道裡，有人在扭打，搶掠的，或是公然做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那些黑暗的角落時不時傳來一兩聲短促的尖叫，和悲憤的哭泣聲。
楚千尋幾人推著推車。
車上明晃晃地堆著毛毯瓦罐，食物生活用品，還有幾大袋新鮮的枇杷。
一路上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幾乎毫不掩飾地彙聚在這輛推車上，
那些人幾乎明目張膽地開始議論起來。
這個隊伍看起來實在過於柔弱。
女童，少年，蒼白的瘦弱的男子。
還有幾個女人，
年輕，容貌秀麗。
這樣的女人能出現在這裡不容易。
她們身上還帶著末日前的那種朝氣蓬勃。
不像是這個基地裡大部分女人那般破敗而頹然，讓人感覺透著股沒滋沒味地死氣沉沉。
「女人，還有食物。」
「嘖，嘖，那幾個妞看起來還挺純，不容易。」
「男孩也長得秀氣，有意思。這幾人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他們中只有一個男人看起來稍微像點樣子。」
甘曉丹和高燕都有些害怕，
這些男人赤裸裸地目光落在她們身上。
作為女人，她們都知道這些目光代表著什麼意思。
她們一度以為離開野外進入人群中，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到了這時候，大家突然意識到，作為弱者置身在人群之中，同樣有著另外的一種危險。
一群人在街道上攔住了她們。
領頭的男人眼神兇狠，身材精瘦，上身只穿著條黑色的短袖，露出了從脖子到左臂上大片的紋身。
他的身邊緊緊依偎著一個女人。
這是一位真正的大美人，她身材玲瓏，五官妍麗，肌膚白皙，薄薄的小嘴微微撅著，帶著些警惕地看著楚千尋和高燕。
「浩宇哥出來了。」
「沒戲了，被彭浩宇看上，這些妞輪不到我們了。」
路邊的人們竊竊私語了幾句，慢慢安靜了下來。
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從那群男人中間走上前來，
「新來的吧？進城第一件事，先到浩宇哥這裡報個道，交個投名狀。這點規矩都不知道嗎？」他耀武揚威地繞著馮俊磊看一遍，顯然把馮俊磊當做最有話語權的人。
「這車上的食物交一半。」胖子敲了敲推車的把手，又帶著不懷好意地目光上下打量了高燕等人幾眼，「人嘛，先都跟我們回辦事處，登記一下，以後你們在這裡就是浩宇哥罩的了。」
江小傑周身空氣波動，數根尖銳的冰錐從水霧中露出鋒芒來。
「聖徒。」胖子一下就慫了，急急忙忙地退回他的隊伍中。
名叫彭浩宇的男人眯起了眼睛，推開了他身邊的女人，扭了一下脖子：「耀祖，你露一手，別讓新來的朋友看笑話了。」
他的身邊跨出一位身材黑壯，鬚髮濃密的男人，那男人低喝一聲，江小傑身前就燃起了半圈火圈，火焰熊熊燃燒卷起熱浪，向著江小傑身邊的冷氣示威。
一片鋒利的金屬片越過空中，加上了黑壯男人的脖子。
「不許欺負小傑哥哥。」馮倩倩氣鼓鼓地喊，「不然，我，我就……」
那片刀片一般的金屬片架在男人的脖子邊緣，卻離得很寬，還微微抖動了幾下。
馮倩倩畢竟還是個孩子，讓她對一個真正的人下死手，她是做不到的。
彭浩宇一伸手，捏住了那片刀片。
他幾步就跨到了馮倩倩面前，手指一用力，當著馮倩倩的面把那堅硬的刀片捏變了形。
「不錯啊，還有個金屬系異能的小妹妹。」
彭浩宇向馮倩倩伸出手來。
他的手沒能伸到位置，在半空中被一隻女性的手掌擋住了。
彭浩宇在末日剛到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的異能。
他的異能很簡單，就是力量。
雖然後來陸陸續續有不少人都發現自己身具各種奇特的能力。
但對彭浩宇來說，那些人的能力大多華而不實，沒有什麼實際的攻擊能力。
比如他的死對頭陳威，只能用影子控制別人，只要避開他的影子，隨便開槍還是用刀都能輕易殺死他。
唯獨自己的異能在實戰中最為實用，別人那些火啊水啊的，還來不及發出來，他一拳就能把對手的腦袋打開花。
他對自己很有自信，也確實倚仗著這個能力在基地中站住了腳跟。
但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優勢不見了。
這個女人胳膊纖細，手掌白皙，卻能死死鉗制住自己的動作，壓制住了自己的力量。
彭浩宇頭上滲出了冷汗，但那位冷漠地看著他的女人顯然還遊刃有餘。
「彭瘦子，咱們基地什麼時候變成你說的算？我陳威的朋友也是你能欺負的？」一道嘲諷地聲音從街道的一頭響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