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楚千尋拽上傅國旭就跑，他們落在人群的最後，身後跟著幾個搖搖晃晃的怪物。

　　出了校門，馬路的中間有一道臨時築起的防禦工事，十來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趴在戰壕背後。

　　末日爆發得十分突然，整個城市交通嚴重堵塞，軍隊前進的速度很慢。

　　因此指揮官在沿途留下不少這樣負責斷後的人員，他們大多以班為編制，帶了足彈藥武器，在每個關鍵路口定點駐守一段時間。

　　他們負責阻擊從後面上來的魔物，一來防止前方的大部隊被魔物前後夾擊，二來也接應一下跟上來的百姓。

　　領隊的班長站起身來，揮著手喊：「快！快！」

　　楚千尋和傅國旭一口氣從戰壕的缺口衝過去，身後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跟上來的三兩隻魔物頂著強大的火力，依舊毫無知覺似地向前走了數步。好在終於還是在戰壕前歪歪斜斜地倒下了。

　　領隊的班長啐了一口，罵道：「丫丫個呸，這都哪來的怪物，這麼耐操，都打成篩子了，還能撲上來。」

　　士兵們哈哈笑道：「頭兒你說話悠著點，這是H大門口，學生們都看著呢。」

　　班長笑著向楚千尋等人看過來，還揮手敬了個禮。

　　楚千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他手中的95式半自動步，心生豔羨。

　　她也很想要一把槍，不過除非能留在部隊裡，否則子彈的續航肯定是不夠的，沒有子彈的沉重槍械反而會拖垮她的體力，所以她把在路上混把槍的想法放下了。

　　韓萱和甘曉丹守在戰壕後不遠處等她，看見怪物果然被士兵的子彈輕鬆解決了，她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向著楚千尋迎了過來。

　　楚千尋接過韓萱手中提著的背包，遞給了兩手空空的傅國旭。

　　「給，給我的？」傅國旭還沒完全回過神。

　　他看著楚千尋三人背上一模一樣的背包，意識到多出來的這個包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學校的男生大部分都沒囤積東西的習慣。

　　傅國旭又素來大方，放在宿舍裡僅有的兩包泡面和一盒點心昨天夜裡就被幾個兄弟瓜分殆盡，出門的時候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也在慌亂中遺失了。

　　因為他家境好，身邊的朋友都是向他索取的多，給予的少。

　　在這種危難時刻，卻接到了一個只是順手幫過一把的學妹的饋贈，傅國旭心中感慨萬千。

　　「裡面有食物，水和一點急用藥品，還有一把匕首和毛毯。到了這個時候，這些東西有錢也不好買，欠你的那十萬，就算兩清了。」楚千尋把包丟到他懷裡。

　　傅國旭手忙腳亂接地接住了，「你別提了，那點錢算什麼，我可是欠你一條命。」

　　你不欠我的，我們兩清了。楚千尋在心中想。

　　***

　　天色漸亮了起來，街道上遍地狼藉。

　　道路兩側的店面都被人趁亂砸開了，貨架倒伏，商品四散。

　　有些店鋪的裡正有人因為爭搶物質在大打出手。

　　在剛剛開過的軍隊強火力清掃之下，這條路上的魔物幾乎都不見了。

　　偶有幾個漏網之魚從角落裡衝出來，膽大的男人們揮著武器一擁而上，齊心協力也能把怪物剁個稀爛。

　　情況看上去，似乎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楚千尋幾人背著包，默默繞過路邊倒伏的屍體，向前走去。

　　韓萱突然拉住了她的衣服，一手指著前面，「千……千尋。」她聲音發顫。

　　楚千尋順著她的手看去，街邊的巷子口，一個衣著時尚的男子背對著她們蹲在暗處，哢嚓有聲地似乎正在吃著什麼東西。

　　他身前的地面上躺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的身軀被巷子的陰影遮擋，只有一雙漂亮而修長的腿露出在陽光下。

　　那穿著精緻皮鞋的腳邊有一個粉紅色的羊皮繡花挎包，寂靜無聲地泡在一灘血泊裡。

　　那是何明豔的包。

　　「那是不是，是不是？嗚……」韓萱一下捂住了嘴，哭了出來。

　　楚千尋沉默了片刻，開口道：「走。」

　　她推了一把韓萱和甘曉丹，「走過去。」

　　四人悄無聲息地從街的另一邊向前走去。

　　越過巷子口的時候，楚千尋握住手中的垛骨刀，傅國旭拽緊半路得到的一柄消防斧。

　　他們警惕地盯著馬路對面角落裡那個看起來像人的背景。

　　雖然不知道「他」轉過來時會是什麼模樣，但絕不會是她們認識的那個謝曉斌了。

　　韓萱和甘曉丹死死捂住了嘴，眼淚越過手背直淌下去。

　　她們從捨友的屍體邊走過，沒有停下腳步，走過她們這一段艱難的開端。

　　四人走了數個小時的路，

　　來到一個人群聚集地。

　　聚集地不遠處有大約一個排的兵力築起了臨時防禦工事，不再讓行人前進。

　　槍炮的轟鳴聲在這裡已經聽得十分清晰，大部隊很可能就在距離很近的地方同怪物交戰。

　　楚千尋幾人進入了人群中，找了個角落坐下休息。

　　彙聚在這裡的人有很大部分是H大的學生，其中還有幾個他們熟悉的面孔。

　　「千尋，我們要不過去那邊，那裡好像有我們系的同學。」甘曉丹問道。

　　楚千尋搖了搖頭：「不，我就在這裡。」

　　如果一切還和前世一樣的話，過不了多久，這裡將出現第一隻遊蕩者。

　　那是一種速度極快，等級為一階的魔物。

　　魔種降臨之後，被感染的人類和動物多半會變為初級魔物，初級魔物除了樣貌恐怖之外，並沒有多少強大的攻擊力，殺死它們也得不到任何東西。

　　當天空中那個巨大天體消失之後，魔物才會開始迅速進化。人們發現進化後的魔物身體內攜帶著某種晶狀體。

　　這種晶體的大小顏色因等級不同而有所區別，它們將成為人類強者的一種鴉片般的存在。

　　服用相應等級的晶石，可以使異能迅速提高，並有一定概率幫助聖徒們突破自己的極限，成為高一階級的強者。

　　但過度服用晶石，或者越階服用高階晶石，也有很大概率使得聖徒魔化，讓他們變為具有強大力量和智慧，特別難對付的「墮落者」。

　　但不管怎麼說，基本沒有人能夠忍耐得住不服用晶石，這些魔物體內的晶石也逐漸成為了後世流通的貨幣。高階晶石更是成為各大勢力競相爭奪的物質。

　　上一次，這裡的遊蕩者出現之後，楚千尋和大多數人一樣，驚慌失措地逃跑了，連怪物的模樣都沒看清楚。

　　如今，她守在聚集地的出口，只為等那隻怪物出現。

　　她想得到這塊晶石。

　　末日初期，一階魔物並不好找，楚千尋有上一世的記憶，她知道沿途哪些地方出現過進階的魔物，這是她僅有的優勢。

　　她要利用自己所知的信息，盡可能的搶佔先機，讓自己迅速強大，成為聖徒中頂尖的存在。

　　她深知在亂世之中，唯強者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尊嚴。

　　傅國旭走了一整個早上的路。

　　這會安定下來，只覺又渴又餓。

　　他打開楚千尋給他的背包，從裡面翻出一瓶水和一包壓縮餅乾。

　　咕咚咕咚灌下幾大口水，他才覺得自己好過了那麼點。

　　進了H大之後，因為他家境富裕加上為人大方，身邊的同學總愛蹭他一點小便宜，他也不以為意。

　　誰知久而久之，別人反而覺得他好糊弄，特別傻，還在背地裡給他起了個傅二傻的外號。

　　他一度不太高興，決定畢業以後回到自己圈子裡去，再也不搭理這群窮逼了。

　　如今他突然有點慶倖，

　　傅二傻就傅二傻吧，你們一個個都精著呢，又有幾個在這種時候還能像我這樣，得到學妹特意準備的救命糧食呢？傅國旭在心中有些洋洋得意地想著。

　　他給楚千尋和韓萱等人讓餅乾。

　　楚千尋擺擺手，示意自己也有。

　　確實，並不是每個匆忙逃生的人都能像他們這樣準備充分的，廣場上有不少人兩手空空，餓著肚子，羡慕地看著楚千尋四人坐在一起啃著餅乾喝著水。

　　魔種降臨至今也才一日的時間，大部分人都還遵守著公序良俗，倒是沒人上來搶奪。

　　「我道你為什麼突然要和我分手，原來是傍上了大款。」一個嘲諷的聲音在楚千尋面前響起。

　　楚千尋抬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她的那位前男友，陸哲瀚。

　　陸哲瀚斜著眼，鄙夷地看著楚千尋。

　　他形容狼狽，早沒有了平時斯文俊朗的模樣，衣服上滿是泥，頭髮散亂，褲腿還破了一塊。

　　從昨夜起他就沒吃過任何東西。

　　此刻的他饑腸轆轆，看著幾天前還是自己女朋友的女人坐在別的男人身邊，有吃有喝，不免心中憤憤不平。

　　「傍男人，也不知道選個好點的，居然看上了傅二傻？」陸哲瀚嗤笑道，「在這種時候，他這樣的胖子能帶你跑得動麼？錢再多放到這裡也沒用。」

　　他印象中那個性格柔弱的女朋友，沒有像他想像中的一樣氣紅了臉。

　　而是搖了搖頭笑了一下，隨後她抬起了眼皮看了過來。

　　她的那種笑，是一種草原上強者對著弱者縱容地笑，一種雄獅對著白兔不屑一顧地笑。

　　她攔住了發怒得要站起來理論的傅國旭，只是轉了一下手中那染血的刀，就讓陸哲瀚背上升起一股強烈的涼意，

　　陸哲瀚呐呐動了動嘴唇，想再說點什麼挽回點面子，但終於還是沒敢說出口。

　　只是他肚子實在太餓，磨蹭了半天，還是老著臉皮說出了一句話來。「你，我們好歹好過一場，你分我點吃的。」

　　楚千尋這下真的笑出了聲，她抬一下眉，心裡罵自己：我曾經眼是有多麼瞎，竟然看上這麼樣的一個男人。

　　隨後她冷下臉，毫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