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千尋，千尋，世界末日了，你還有心情坐在這裡玩電腦。」

　　甘曉丹和韓萱各提著一個購物袋進入了宿舍。

　　她們口中嘻嘻哈哈地說著世界末日，其實心中卻隱約充斥著一種對平淡生活中能發生特殊事件的興奮。

　　畢竟除了天空中掛了一個巨大的月亮，下了一場寶石雨，世界還沒發生任何改變。

　　楚千尋嗯了一聲，

　　她雙手不停地利用最後的時間下載一些有可能用上的資料，肩膀上夾著手機，正和大姨一家通話。

　　「尋尋，你乖乖在宿舍等著，大姨和你姨夫這就去花城接你。」電話那頭傳來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對話。

　　「大姨，我再說一遍，你們現在，立刻，關上所有的門窗，拉上窗簾。就待在那棟房子裡，千萬記住哪也別去，不管誰來也別開門，知道了嗎？我會從花城過去找你們。」

　　「尋尋，你在說什麼傻話，老哥我開車……」表哥徐向陽搶過電話。

　　「向陽哥。」楚千尋打斷了他的話，「你別過來，等你過來我早也不在學校了。你守好那棟房子，守好大姨和姨夫。相信我，我一定能回到鷺島。只要你們還在那裡，我就能找到你們。」

　　「別相信任何人，別救助任何人，不要讓人發現你們的食物。等我回家。」

　　「哥哥，你一定要記住，末日裡，最恐怖的不是魔物，而是人心。」

　　「尋……尋……」

　　手機的那頭傳來一陣雜音，信號中斷了。

　　楚千尋沉默了片刻，放下了電話。

　　韓萱把購物袋放在了桌上：「阿尋，你怎麼還這麼悠閒，大家都在說末日什麼的，你不知道超市現在有多恐怖，我和曉丹好不容易才搶購出了這點東西，你現在趕去的話恐怕什麼都買不到了。」

　　她從袋子裡翻出一包五袋裝的泡面，拆出了兩包，遞給了楚千尋，「喏，分你一點。為了搶到這個我和一個大媽差點打起來。」

　　甘曉丹笑嘻嘻地掏出了幾個蘋果：「我比較厲害，我還搶到了蘋果，來一人分兩個。」

　　楚千尋接過蘋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哢嚓就咬了一口。

　　「誒，誒，這是給你留著萬一沒東西的時候吃的，你怎麼現在就吃了起來。」

　　「吃吧，水果太重你帶不走的。」楚千尋一手啃著蘋果，一手拉開了床上的簾子，從床上提下四個大袋子，

　　「東西都一樣，一人一份，自己放包裡收好。亂七八糟的少帶，回頭背不動還浪費體力。」

　　韓萱和甘曉丹好奇地翻起了楚千尋給的袋子，

　　「哎呀，有藥品，還有壓縮餅乾，阿尋你什麼時候出去買的？」

　　「老天，這麼利的刀，這我可不敢用。還有一小條毛毯，千尋你牛逼。」

　　在她們嘀嘀咕咕地討論著的時候，楚千尋已經幾口吃完了蘋果。

　　她有條不紊地穿起了衝鋒衣，登上一雙軍用短靴，戴上了一雙黑色手套和運動手錶。

　　她把那一頭柔順的青絲紮了起來，拿起一把剪刀，哢嚓一聲毫不猶豫地把發尾全剪了，只留下紮在腦後短短的一個小揪。

　　何明豔進門時，楚千尋正一腳蹬在床沿綁鞋帶。

　　「哎呀，千尋你怎麼把頭髮剪了。」何明豔摸了把程千葉腦後那兔尾巴一樣短的小辮，「這可不行，得去理髮店修一修。」

　　「明豔你有買到啥了嗎？」甘曉丹問她。

　　「沒有呢，人實在太多了，我都擠不進去。」何明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捋了捋鬢邊的長髮。

　　韓萱大方地說：「我們給你勻一點，千尋還給每人都準備了一份東西。你快拿著。」

　　「啊不用了，謝謝你們，謝曉斌說他那裡有很多吃的。我拿點衣服去他那裡。」何明豔的面色微微紅了紅。

　　謝曉斌是她的男朋友，比她們大一屆，家境殷實，在校外租了間房子。

　　何明豔收了幾件衣物，裝進一個粉色的羊皮繡花挎包，提著就往外走。

　　楚千尋握住了她的手臂，「留在宿舍吧，明豔。」

　　「可是曉斌他在樓下等我。」何明豔露出為難的表情，推了推楚千尋的手，拒絕了她的挽留，

　　楚千尋看了她半晌，終於鬆開手臂，

　　「那行，但你把這些帶上。」

　　楚千尋拿起她統一買的運動背包，裝上一人份的物資，嘩啦一下拉上拉鍊，遞在何明豔手邊。

　　何明豔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嗯呢，那就謝謝千尋了。天上這個樣子，我心裡很怕。我去曉斌那裡住兩天，若是沒什麼事，我再回來。」

　　「保重，明豔。」楚千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關鍵的時候記得要靠自己，別想著依賴別人。」

　　楚千尋這句話說得很真誠，但聽到何明豔耳朵裡就有些不得勁。

　　她離開宿舍去和男朋友同居，面對捨友的時候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聽楚千尋這樣說話，就覺得楚千尋是不是在嘲笑她依賴男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何明豔撇了撇嘴，提著東西走下樓去，

　　她的男朋友謝曉斌站在宿舍門外，高大、帥氣、衣著時尚。

　　看見她出來了，很體貼地過來幫她提東西。

　　何明豔挽上男朋友的胳膊，心裡感到一陣甜蜜，就算是末日到來了，曉斌也一定會保護自己的，沒什麼好怕。

　　千尋她們幾個肯定是因為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可憐兮兮的獨自待在宿舍裡，心裡嫉妒，才說那樣的話吧。

　　「豔豔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男朋友謝曉斌溫柔地說。

　　「我都隨你。」何明豔小鳥依人。

　　「吃日料好不好？我好像很餓，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想吃生魚片。」謝曉斌舔了舔嘴唇。

　　奇怪，怎麼這麼餓？謝曉斌在心裡想，

　　實在太餓了，好想吃東西，想吃那種新鮮的，帶點血腥的東西。

　　謝曉斌看著挽著自己胳膊，臉色紅潤的女朋友，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妙的渴望。

　　***

　　校園內的一棵柳樹下，站著一名高個子的男生。

　　他穿著一身極簡的白襯衫，黑色長褲，頭髮有些淩亂，微微喘著氣，一手撐著樹幹，似乎不太舒服。

　　不遠處的兩位女學生看見了，彼此推挪了一下，

　　「誒，那是不是段學長？」

　　「對也，土建系的系草呢。好帥啊。」

　　「他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去問一下？」

　　兩人互相拉扯著走到男生的面前，

　　「學長你不舒服嗎？」

　　「要不要我們送你去醫護室？」

　　土建系的系草抬起他的臉，帥氣的面容上露出一臉呆滯的神情，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女同學。

　　「學長？學長你怎麼了？」一名女孩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透過自己塗著漂亮指甲油的手指縫，她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恐怖情形。

　　學長那英俊的面龐，突然像皮球一樣鼓了起來，五官被擠到邊緣，臉部正中裂開了幾條縫，整個腦袋像一個被掰開的橘子皮，分成了五瓣向四面張開來，內裡吐出兩道肉色的觸手，搖曳著像她伸過來。

　　校園內響起一聲恐怖地尖叫。

　　楚千尋等人站起身，一起擠到窗口，向下望去。

　　離宿舍樓不遠的柳樹下，站著一個人，

　　不，

　　一個怪物。

　　那怪物穿著白襯衫，黑西褲，有著人類的身軀，頭上卻頂著五瓣張牙舞爪的肉色花瓣，那肉瓣中心伸出兩道長長的「舌頭」緊緊卷住了對面一個穿著裙子的女生頭部。

　　另一位女生，嚇得癱坐在地上，涕淚橫流，不停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校道上，一對情侶手著拉手走著，聽見了前方的尖叫聲，其中的女孩抬起頭向著她的男友：「親愛的，前面發生什麼事？」

　　她的男友看了她一眼，一下甩開了她的手，連滾帶爬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好像看見什麼怪物一般，指著她的臉，渾身打顫：「你……你……你別過來！啊！啊！」

　　「你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女孩奇怪地問，她伸手摸了一下臉，手感很奇怪，她從自己的臉上摸下來了一塊鬆鬆軟軟的皮膚，內裡粘著綠瑩瑩的液體。

　　……

　　恐怖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在校園各個角落響起。

　　平日裡祥和歡樂的校園逐漸血腥而慘不忍睹起來。

　　「這……這是怎麼了？」韓萱牙齒打顫，磕磕絆絆地說。

　　「不，不知道啊，怪，怪物。」甘曉丹雙腿發抖，支撐不住自己，順著窗臺的牆壁癱軟了下去，

　　「一定是做夢，我們一定是在做夢。」她滿頭是汗地喃喃。

　　只有楚千尋無動於衷地站在窗口，冷漠又悲涼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輕輕開口：「不是夢，這就是我們往後的人生。」

　　***

　　校園裡四處都是尖叫著求助的聲音。然而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們。

　　那些被怪物殺死的人們，沒過多久，又搖搖晃晃地爬起身來，變成了新的妖魔。

　　宿舍樓裡，四處充斥著驚恐萬分地尖叫聲和驚慌失措地奔逃聲。

　　楚千尋反鎖了宿舍門，推過兩張桌子頂住門後，拉上了窗簾。

　　韓萱和甘曉丹癱坐在地板上，相互緊緊抱在一起，面色慘白，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楚千尋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一切。

　　「阿尋，你，你都不怕嗎？」韓萱顫抖著說。

　　「怕啊，」楚千尋拆了三包泡面，用開水衝開了，「不過怕也沒有用。不想死的話，我勸你們也最好早點習慣。」

　　她拿出甘曉丹買的蘋果，坐在桌邊不緊不慢地削了起來，甚至把它們削成整齊漂亮的小塊。

　　也許是被楚千尋鎮定的態度影響，甘曉丹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她蒼白著嘴唇，勉強說出話來。

　　「千尋，你，你還吃得下東西？」

　　楚千尋已經端著自己那份泡面，就著水果稀裡嘩啦地吃起面來。

　　她看了一眼軟在地上的韓萱和甘曉丹，

　　「吃不吃？這些帶不走，以後再想吃這個，可就沒這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