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
此處江應鶴上一次曾經來過, 那次還是轉世重修之前為了突破境界,而選擇人煙稀少之處渡劫,並且還在渡劫之後遇到了冰封著的長夜。
這個地方,可以說是他和長夜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江應鶴伸手重新攏了一下披風的系帶, 他修為還未完全恢復, 體內積蓄著許多靈力,但還不能完全忽視雪原的寒冷。
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將修長柔軟、並且一片冰涼的指節握入掌中,出聲問道:“就是這個地方?”
江應鶴點了點頭,進入雪原洞府之中,果然見到熟悉的場面, 他從此間走過,回憶道:“就是這裡。”
李還寒應了一聲,視線仍然落在他身上。
“長夜從此處複蘇, 想必也是對於雪原的洞天福地有所了解。傳言之中, 太初劍仙的無塵劍是可以改換氣候的寶物,這片雪原形成未有萬載、來之無兆,卻又在萬年的變化之中氣候穩固不動, 所以……許多人才會推測,無塵劍就塵封在這裡。”
江應鶴覺得還是有些冷, 下意識地把手指往他掌心裡送了送, 低聲道,“還是得加件衣服,我現下的修為, 抵禦不住。”
帶著李還寒來的好處,就是這些事情他都會考慮得到,即便江應鶴自己沒有準備,那他的儲物法器或是乾坤袋裡,肯定也有所預備。
李還寒自然無比拿出一件外披,上面隱隱透露出了質地不凡的光澤,通體玄色帶血紋,一看就不是江應鶴的風格。
他一邊給對方攏好披風,一邊低頭道:“其實我來就行了。”
“不太好。”江應鶴道,“我總覺得……有一種不太能確定的預感,倘若真像你們所說,劍仙亦是我的轉世,而當初我又布置下那麽多的推演與後手,又怎麽會算不到天雷之下、忘塵劍碎裂呢?”
李還寒靜默不語,血眸直視著他。
“半步金仙,又是劍修……名劍蘊生器靈,或許會給我答疑解惑。”江應鶴思索道,“他既然都提醒我了……”
“提醒了你……什麽?”
江應鶴忘了這一段沒告訴他們,邊思考邊道:“就是……小黑屋。”
李還寒眸光無波,色澤卻稍稍深邃了一些
,靠近過來親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低聲道:“怎麽告訴你的?”
江應鶴這才想起自己之前還未說過這件事,想了想,美化了一下言辭,道:“說你們……其實不會強行對我做什麽,你們不敢。”
李還寒目光停頓了一下,稍點了點頭,並未回答。
“反倒是現如今,你們總是很能欺負我,什麽尊師重道,我都白教了。”
江應鶴加了件衣服,感覺溫度似乎被調控到了適宜的范圍之內,才在這方雪原福地之中仔細探察,思考若是鎮壓在雪原之下,要如何才能取出那把劍,又要如何斷定位置。
正當他略感棘手之時,進入冰洞深處,見到了一整面牆的……簡體中文。
江應鶴:“……我還真是不虧待自己。”
上面倒是沒有什麽廢話,而是直接提示了進入地下的流程,順便又在末尾寫了一句:“最好一個人進去,無塵不許他人觸碰,一切順利。”
這種行文和措辭,倒是與他本人的習慣更為統一了。江應鶴按照牆壁刻字的提示,伸手觸摸上冰層,指腹向下移動了三寸左右,果然觸摸到一個小小的隱匿陣。
萬載不歇的隱匿陣,看來是汲取自然靈氣和寒意運行的,其結構並不複雜,只要注入冰雪道體的靈力,就能輕易地解開其內部設置。
隱匿陣失效,雪原福地之下的鋒銳劍氣驟然明顯了許多,江應鶴向腳下望去,見到厚重的冰層似乎失去了遮蔽之物,只要用靈力貫通,就開啟了寒冰鑄成的門,向地下通去。
一切都還在預料之中,江應鶴低頭望了一眼台階,看向李還寒道:“我一個人下去吧。”
“不行。”李還寒略微皺眉,有些緊迫地看著他,“萬一地下有什麽……”
“我帶著忘塵劍。”江應鶴道,“上面有你的魔心,只要你感覺到任何不妥,都可以在瞬息間出現在我身邊。”
他看對方的態度仍有些僵持,繼續道:“與這個相比……我明明說你跟我來就可以,為什麽另外兩個還是跟過來了?”
江應鶴抬手指了指,神識穿過冰洞外層,投向另一邊的雪山。
李還寒隨之延展神識,掃蕩了過去,果然見到白雪皚皚的山峰之上,秦鈞以及他身邊與雪
色融合為一體的大貓。
李還寒望了一眼,隨即收斂神識,轉頭想要跟對方說話,便只見到冰層地門合起的畫面。
這是……聲東擊西?
與此同時,一片雪色的山峰之上。
秦鈞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甩尾巴的大貓,又注視回不遠處的冰洞,語調稍稍費解:“長夜小師弟,你就不覺得你太悠閑了一點麽。”
大貓嗷嗚一聲,從雪地上起來抖抖毛,化成少年體態,背著手靠在山崖半壁上,無所謂地道:“這可是我跟師尊見面的地方,我對這裡再熟悉不過,雪原之上,除我之外,能夠在李還寒手下妨礙到師尊的人,還沒出生呢。”
秦鈞瞥他一眼,輕飄飄的一句話,正中靶心:“你就沒想過,為什麽你這麽了解,師尊要帶李還寒來?”
長夜的話語頓時卡住,他努力忽視掉這一點,結果又被秦鈞給提起來了。
他磨了磨牙,狀似輕松地道:“帶誰不是帶,同門師兄弟,要、大、度。”
秦鈞聽得簡直想笑,漫不經心地笑了幾聲,諷刺道:“收一收妖氣,路過的雪原妖精讓你嚇得不敢動了。這就是你的大度?”
“不是你提議跟過來的麽?”長夜抽出腰間的碧綠笛子,用一端敲了敲掌心,眸光透露出不滿。“我發現你跟我融合起來,別的都沒學會,挑撥離間倒是很出色。”
“彼此彼此。”秦鈞十分謙虛,“還是小師弟更勝一籌,清新脫俗。如果能選擇,我也不想跟你融這種地方。”
“呸,你以為我願意。”長夜轉過頭,敲著手心的動作越來越焦慮,隨後又悄悄地將神識掃視過去,陡然發覺感知不到江應鶴的身影了。
正當他要開口詢問秦鈞之時,另一道聲音涼嗖嗖地從身後響起。
“別找了。”
李還寒從半空中落下,面無表情地盯了兩人一眼:“他進入地下了。”
不待兩人說話,他語調平穩地繼續道。
“你們兩個出現在這裡,還真是……讓我驚喜。”
————
冰洞之下幽深黑暗。
江應鶴掐了一個照明的術法,靠著指間的微光前行。
路途冰冷易滑,他走得也很慢,一直走過螺旋式的台階之後,才見到了一個懸劍台。
樣式與當
日在遺府之中所見的一模一樣,都是審美畫風頗為奇特的一種,與小徒弟的詭異審美不謀而合。
江應鶴前行幾步,照亮懸劍台之上的劍器,果然見到被冰雪包裹封印住的長劍,塵封在堅冰之間。
但上面,並沒有任何生機湧動,也沒有劍靈所在的任何跡象。
怎麽會……
江應鶴沉思片刻,抬手觸碰了一下無塵劍周圍包裹著的寒冰。那些堅冰仿佛遲鈍地確認了什麽似的,從內到外地迅速化開,展露出內裡的長劍。
通體雪白、氣息冰寒至極,開鋒的一側有延綿纏繞的暗紋,劍柄之上還刻著“無塵”二字。
江應鶴抬起手,從懸劍台上將此物拿取下來,從頭至尾,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但劍器之上,卻也沒有絲毫靈性。
不要說名劍器靈,連一絲震顫微鳴都沒有,仿佛不是溫養許多年的寶物,而是許多頂級材料組成的工具而已。
不應該是這樣……
他想起進入地下之前,看到的那幾句叮囑,便知道自己所做的推演與眼下的場面之中,肯定有什麽地方出現了差錯。
江應鶴抬手撫摸無塵劍,失去靈性的劍器,竟然連一絲共鳴都沒有。
他只需觸摸,便能體會到劍身鑄造時使用了多少珍稀材料,此處的雪原形成,大抵就是因為材料匯集的緣故。
江應鶴收好這柄劍器,準備回去籌備以劍鑄劍之法,剛邁開一兩步,就又返了回來,從懸劍台融開的堅冰之下,取出了一本遇水不沾的書籍。
原本他沒有注意到此物,關注點全放在名劍之上,但他剛剛掃過一眼,看到上面橫著寫了一行字:
《穿越後對異世界人類的觀察日記》
直白、粗暴、實用,他喜歡。
他翻開一頁,看到第一頁上寫了江應鶴三個字,第一頁寫名,字跡工整熟悉,是自小養成的習慣,不足為奇。
他面色如常地翻到了第二頁,看到上面萬載以前的日期標注和天氣,確認這書是自己留下的之後,看到了第一句話。
“他真是一個瘋子。”
江應鶴目光一頓,心頭猛然一緊,繼續向下看去。
“他竟然跟我說他擁有的一切是假的,他要自廢修為,重新來過,博取我的……同情?”
“太荒謬了,我有理由懷疑他行走在走火入魔的邊緣,可是他看起來一切正常。他跟我說,幸好我來到這裡的時間太晚,不然道心考驗中的質疑,足可以讓他修為盡毀。”
“他以為我想來這裡嗎?他以為我想面對他創造出來的這個人間煉獄?這個人明明看上去這麽正常,為什麽腦子裡全部都是絕望的念頭……”
“如果不是為了回到地球,我也不會來到他身邊,要把走入歧途的人掰回正道需要多久?……太難了,不如想一想這個到處都是廝殺的世界能撐多久吧。”
“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珍惜我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鶴鶴:原來我一直都在男♂上加♂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