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內散著檀香。
這種氣息沉鬱、厚重, 慢慢地飄散過來, 與江應鶴身上的冷淡寒香交纏到一起, 經久不散。
“江仙君對自己, 未免太沒有信心了。”
禪清為他遞了一盞茶, 茶葉沉積,浮沫四散, 碧色的翠綠茶湯盈盈泛光。
江應鶴伸手接過茶盞,掌心慢慢地與盞壁貼合,正要開口之際, 忽地聽到窗外一聲轟隆雷響。
雷聲震耳, 連帶著雲層之間的電光都在刹那間通天徹地、貫入眼簾。
江應鶴心中一緊, 愈發覺得這天氣不同尋常,他轉眸看了片刻,遲疑問道:“近來可有哪位仙友渡劫?”
禪清循其目光望去, 道:“並無。”
江應鶴愈覺奇怪,尋常雷雨,怎會給他一種攝人心魂之感,他猶豫片刻,起身行至窗邊,道:“住持……”
禪清道:“以你如今的心境,如何應對來日。”
江應鶴想到一半的思緒被這句話打斷。他知道禪清所指內涵複雜,一道是有形的天劫,一道是無形的情劫,可無論是什麽, 他如今的徘徊不定,都讓前進的路途顯得頗為艱難。
他沉默片刻,正想暫安心神,鎮定神智之時。遠處的穹蒼玉宇綻出一道宛若碎裂的光,通天的沉紫色橫戈而過。
江應鶴心神一滯,猛地想到了他一切不安的源頭,倉促道:“前輩,暫且失陪,我……”
話語驟然一頓。
他驟然意識到禪清為何此刻過來,而長夜問了那一句話後又去做什麽了——他原以為三人不合,總有商量爭吵的時間,不必如此著急……
“無量天闕金仙鬥法。”禪清望著他道,“仙君請坐。”
他自知前往無用,可還是心緒難安,那顆做了兩百年師尊、帶著一股老父親心態的思想轉不過彎兒來,總覺得自己應該過去看看。
“……他們複蘇不久。”江應鶴端起茶盞,看著茶面默然幾息,忽道,“恐怕會受傷。”
“若是速戰速決,受傷是必然。”禪清語句鎮靜,有一種平和內心焦慮的力量,“你去也無用。”
“……嗯。”
江應鶴慢慢地把自己的念頭壓回去,低首喝了一口茶。這仍是當日那一盞,苦得要命。
蘭
若寺的茶只有這兩種,另一種是幾乎無味的“莫如水”,而這一種的名字,他還沒有詢問,想來也不外乎於紅塵癡苦有關。
兩人靜坐片刻,正在氣氛愈加沉悶之時,禪房外忽有一個清亮童聲,順著窗戶趴過來。
“江仙君,你沒有吃的呀——”空淨的聲音愈來愈近,直到小腦袋從窗下鑽出來,那雙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在下一瞬便陡然一愣,結巴叫道:“住、住持……”
禪清沒有看過去,而是直接問道:“你給他喂了什麽?”
“一些糕點。”江應鶴有一種喂別人家的孩子被抓到的微妙感覺,但神情平靜,絲毫不慌,而且供認不諱,“並非凡塵食物。”
外面傳來小和尚悄悄離開的足音。禪清手中撥動的佛珠驟然一停,足音也猛然一頓,再也不敢偷偷跑掉了。
“養他嘴刁。”禪清閉眸道,“莫再給了。”
“好。”江應鶴略微心虛,注意力倒是被移開了一點,想著小和尚身上蓑衣單薄,過一會兒估計要澆透了,開口求情道,“這麽小的年紀,修行不足,會得風寒。”
禪清忽地抬目,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目光複雜,隨後才道:“怪不得分為心性不同的三魂,都能對你一心一意。像你這樣教養弟子,即便再換三個人來,也是一樣的。”
江應鶴感覺自己的教育事業受到了第二次的重大打擊。
“儀容俊美,外冷內柔。”禪清道,“不要說苛責,連點教訓也沒給他吃過。不要說邪修覬覦,就算是正道之人,又怎能保證不會心旌搖曳、誤入歧途。”
江應鶴此前與禪清並不相熟,兩人年歲差一些,之前交集並不多。對方這麽一提,他便下意識地想起了蕭玄渝。
“仙君若是豢養貓狗,也會縱成一樣習性。”禪清毫不留情地道,“何況是人。”
三分溫情,便想要四分,一點點地生長貪欲,不肯放手……愈是親密相交,就愈會讓人癡心妄想、走火入魔。
江應鶴有一種被批評了的感覺,虛心請教,問道:“若是以住持之見,應當如何教導。”
就在兩人交流下一代的成長教育之事,一聲懶散的獸吼響了一下,隨後是九嬰的聲音。
“小和尚,你怎麽
在這兒站著啊。這是江應鶴的靜修之地,你跟他這兒罰什麽站……”
聲音持續性地由遠及近,露出九嬰浮現妖紋的臉頰,他若無其事地往裡一望,話語跟著一卡殼,道:“……禪、禪清住持。”
禪清點頭示意:“九嬰妖君。”
“住持,我……”
“妖君並無改邪歸正之心,不若就此離開,還歸自由之身。”
九嬰立刻急了,他可還有一半的妖丹留在江應鶴身上,哪怕這一半拿不回來,他還在蘭若寺有喜歡的交配對象,怎麽能說走就走了。
“住持,我這還沒改造成功呢,空淨是不是煩你了?沒事,我馬上就把他帶走,別讓他總來江仙君這撒嬌,沒事不用謝我,在寺裡掃地特別有……那個,怎麽說,那個……禪韻!”
他拎起小和尚,妖紋猙獰,但笑容燦爛地離開了。
暴雨仍舊,江應鶴上前關了窗,道:“住持並無放歸他的心思,何必故意這麽說。你也並無懲罰空淨之意,卻又要借九嬰之手。”
禪清撥動佛珠,道:“松弛有度,才可成人。”
江應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到他家這三個又不是在正確價值觀的光輝下長大的,仿佛更應該用多種手段教導,才能……
他被徹底帶偏了,心中的憂心焦慮剛剛散去不少,就感覺到一聲轟然炸入耳畔的狂雷震顫。
下一瞬,蘭若寺禪房的屋頂猛然炸裂開,比雨滴落得更快的,是一隻龐大得難以想象的巨獸。
長夜的原型比蘭若寺還要更大一些,即便是此刻等比縮小,也僅僅足夠兩隻爪子踏入房間,他背上有翼,尾巴可以輕而易舉地掀掉房頂,此刻原型上有傷,殷紅的血液一滴滴地漫過尾尖,被暴雨衝刷稀釋。
江應鶴才關上窗,就感覺這間靜謐於塵世之外的禪房直接炸了房頂,被一大團毛絨絨擁了滿懷。
天犼用毛絨絨的腦門和臉頰蹭他,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呼嚕聲。他把獠牙藏了起來,身上有一股極淡的血腥氣。
就在江應鶴看著面前龐大的毛絨絨,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另一雙手攬著腰從後拽過去、抱入懷中,直接壓到了牆角邊緣。
雨絲一滴都未曾沾上衣襟。
現在的血腥氣比方才聞到
的還重,江應鶴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就被李還寒按著腰身吻住了。
……佛門清淨之地。
江應鶴腦海中浮現出這六個字,剛想推開他,就感覺到有什麽之前缺憾的東西慢慢地進入他的身體,在有形與無形之中的情根慧劍,緩慢而又纏綿不絕地隨著這一吻過渡而來。
此物並非從唇間交疊之時歸還融化,卻在這一深吻間愈發鐫刻進腦海。他空茫而遲鈍的神經被撥動起來,空白無物之處被完全地填滿了。
對方的唇溫暖、熱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開端時尚且謹慎收斂,可感覺到江應鶴推他的力道松了之後,就愈發地急迫滾丨燙,漫溢出壓抑很久的欲丨望。
李還寒的氣息實在是太熟悉了,江應鶴能感覺到他險些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箍著腰身的手越收越緊,齒尖輕輕地摩丨挲著他的唇瓣。
那裡一定紅了,說不定讓他咬得微腫,沒法見人。
耳畔風聲拂過。
他終於,緩慢而認真地,確認了自己的心意。
江應鶴抬起手,抓著他的衣領,等換不過氣來時才扯開對方的領子,偏頭勻了勻氣息,聲音微啞:“別在這發瘋,住持是出家人。”
他都要被突然的深吻親昏了頭,但還記得禪清是出家人,這種畫面怎麽能讓一身清淨的佛修見到。
李還寒抬起頭,血眸靜默不語地看著他,隨後稍稍松了點手,但還是攬著他的腰,道:“師尊……”
江應鶴“嗯”了一聲,注意到他身上很重的血腥氣,反手朝對方的腰後碰了碰,果然滿手鮮血。
金仙鬥法,還要速戰速決、不傷腳下生靈,想必對他們而言,十分束手束腳,會在過程中吃很多虧。
江應鶴陪他這麽多年,自然心疼。他還不太能體會到那麽多陌生而複雜的情感,只是覺得心口悶疼,像鎮了一塊冰。
“嚴不嚴重?”江應鶴低頭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血跡,“傷到的是後背?”
“無礙。”李還寒伸出手,習慣性地握住江應鶴的手指,用雪白的絲帕將他沾血的手指擦乾淨,神態專注,“不需擔憂。”
就在絲帕擦乾淨血跡之時,另一人的聲音從旁側響起。
“我說,李還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讓我看看……”
一隻手探了進來,將李還寒圍得密不透風的邊角撥開一塊,手心有些涼,慢慢地握住江應鶴的指尖。
秦鈞就知道李還寒護著人都是全方位無死角的態度,但他們三人才剛剛合作結束,還算是彼此有一點點情面,這隻天魔才極其勉強地讓開了一點。
秦鈞灰眸如故,只有在看師尊時動人,看別人都像是在看修真界有害垃圾。他發梢沾了點血,但看上去並無大礙,只是靠近過來時,氣息過於纏綿了一些。
惡靈的手比那隻天魔還冰冷。
但動作卻是如出一轍的柔和,有一種細膩而溫柔的氣息。
秦鈞的指腹在他微微紅腫的唇瓣上摩丨挲而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略微冷一些的溫度,鋪展蔓延在肌膚上,反而更加灼人。
“他這麽過分,你都沒有生氣。”秦鈞說得是李還寒,“那師尊可以,親我一下麽?”
與手指溫度不同的是,秦鈞的氣息灼熱繾綣,語調帶著一點沉鬱的尾音。
“……總不能一點甜頭都不給吧,還是師尊不喜歡我這三分之一?”秦鈞貼著他的耳畔,熱息撲過耳根,“師尊,親我一下。”
江應鶴雖然知道他們是一個人,還仍然覺得眼下這情況令人手足無措,他被秦鈞反扣住了五指,對方幾乎是壓迫了過來,落吻輕盈,而又充滿對情敵的挑釁。
“動心要全部。”秦鈞只是很輕地碰了一下他的唇,隨後像是蠱惑般地低聲道,“不能半途而廢,師尊教過的。”
江應鶴怎麽可能招架得了他。
就在他被問得說不出話時,秦鈞的身軀被李還寒擋開,大徒弟神情無波地擦拭了一下他的唇角,道:“不用理他。”
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江應鶴抬起眼,看向湊過來的巨大毛絨絨,看著最後的三分之一擋住了雨,粗壯的大尾巴纏住了他的腿。
江應鶴:“……別鬧了,禪清住持呢?”
他轉過身看向門口的前輩,又看了一眼被掀了房頂的禪房,心中頗為愧疚地道:“……這個,我們會修的。”
禪清面色複雜地看了他半晌,道:“這倒沒什麽,只是蘭若寺佛門清修,你們兩人一定要克制。”
分魂總歸要融合,他視
作一人來稱呼。
江應鶴細細地品味了一下“克制”這兩個字,心中愈發愧疚不已,道:“前輩放心,我不會影響寺中清淨的。”
禪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只是輕輕歎了口氣,道:“別讓貧僧那日的推演所見成真即可。”
江應鶴:“……雖然不知住持所見為何,但晚輩自當注意。”
他話語剛落,眼前的天犼就慢慢地縮小了身軀,化為一隻大貓往他身上湊,帶著倒刺的舌頭撒嬌般地舔他的手指。
江應鶴被他舔了幾下,才想起住持說的教導成人,需要松弛有度,隨後抽回手指,敲了敲大貓的腦殼。
“變小一點。”
大貓咪睜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他片刻,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給江應鶴重新擦手的李還寒、腆著臉湊到師尊身邊低聲說話的秦鈞,簡直被天大的委屈感淹沒。
他抽抽噎噎地化成小貓咪,湊過去趴在江應鶴的腳邊,圓溜溜的貓眼裡都要哭出來了,可憐地抱著受傷的尾巴默默舔毛。
江應鶴剛剛有些心軟,想把長夜抱起來,就被一旁的二徒弟捧過臉頰,秦鈞的聲音沉鬱微啞。
“師尊,他的傷不重。”
混沌都沒怎麽傷到長夜。
那是他倆動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禪清:小鶴,保重。
鶴鶴:……?
推一下基友的小黃文(劃掉)新文。
《所有人都對我圖謀不軌》by晏休
謝東離被系統送去小世界改過自新,沒想到上來就是雙修劇本。
而他,身嬌體軟易推倒,弱的鴨批。
再回頭,看見滿腦子小黑屋想法的追求者,謝東離有些頭疼。
系統404:只要將劇情走成清水向,宿主就可以回去了,加油哦比心心~
謝東離:……
你個小黃蚊做什麽青天白日夢呢?
謝東離沒料到,自己在小世界裡簡直就是春.藥成精,走哪都是想要跟他深入交流的青年才俊。
今天一號要帶他看星星,明天二號想和他賞風景,後天三號邀他泡溫泉……
實在是忙的不行。
糊(調)弄(戲)完后宮預備役一二三四五後,謝東離果斷翻臉不認人。
為防翻車,他反手拽了個冤大頭背黑鍋。
結果冤大頭扣著他不松手,還頂著一張宿敵的臉,一本正經:“用完就丟?”
謝東離:……
狗男人滾啊!
千層套路假正經攻x戲精附體病美人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