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城(7)
嚴燼他們一路向西,據說,那裡是一片荒蕪之地,滿地黃沙,沒有水源、沒有食物、也沒有,人煙。
那裡,就是一片貧瘠之地。
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一行人還能尋找到河水潤喉,他們還能見到碧綠的森林打獵,等到了最後,他們只能依靠著自制的水袋和一些用了秘製方法保存的肉乾過活了。
現在容遇他們,已經走進這片茫茫沙漠近十天了,儘管在進入沙漠之前,他們已經儘量的儲存了水源與食物,可是到今天為止,他們的食物還有,水源卻是已經告罄了。
沙漠的環境是想像不出的艱苦,儘管這兩百多人每一個都不是弱雞,他們都經過了特訓,都懂得不少野外求生的知識,但是在從未接觸過的環境裡,在沒有充足的水源和食物的情況下,還是有人在倒下……
容遇知道,在沙漠中活下來是有多麼困難,他們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死神的刀刃上。
他們一行兩百多人,儘量的往陰涼處行走,減少炙熱的陽光的炙烤;儘量少吃食物,只有在餓得受不了了的時候才啃一口肉乾,以減少體內水分的消耗……
在走進沙漠的第五天,他們之間就有第一個人倒下了,之後的五天,同樣的每天都有人在倒下……
可是,儘管死神的陰影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儘管每天都有親人逝去,卻沒有一個人想過要退縮,他們腳步堅定,眼神堅毅地跟著嚴燼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未知的地域……
而為了減少體內水分的消耗,他們連說話都是奢侈,所以一行人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會拿生命開玩笑……
容遇也是一樣,跟著嚴燼的腳步,無言無語,無怨無尤。
容遇是特意落後了嚴燼一步的,他不願意和愛人並排走,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走在嚴燼的身旁,嚴燼會將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會特別注意自己是不是渴了、餓了,他會二話不說的把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資源,想方設法的給他吃……
嚴燼是一個山寨的大當家,他不會剋扣兄弟的口糧,所以,所有人可以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而為了容遇,他只會虧待自己而讓自己的媳婦過得稍稍舒服一點。
所以,容遇不得不堅持落後愛人一步。
因為只有在嚴燼的身後,嚴燼才能不分心照顧他的感受,可以安心的尋找正確的道路;而只落後一步,也是因為只有這樣的距離,能讓嚴燼心安。
儘管其他人不懂為什麼他們要走進這樣一個恐怖的地方,讓人的靈魂都似乎被炙熱的陽光烤化了,但是容遇卻知道,嚴燼是在找一條道,一條可能會改變命運的路。
周禮軒抓了他們,卻也只是給他們套上了枷鎖打算運回京城,但是卻沒有搜他們的身。
而當初嚴燼收進衣服暗袋的那個東西--一份地圖,也就這樣保留了下來。
這些天,他們看似在漫無目的的行走,但是容遇卻知道,嚴燼是在找什麼東西。
當年雷霆風寨的崛起本就神秘,最初的那百人若說沒有什麼秘密,那是不可能的,他們不是憑空冒出的,而建起一個巨大的山寨的資金也不是可以隨便來的,更何況,在雷霆風寨的地下,還有那麼寬廣的一份密道。
那些東西,都是用金錢堆設起來的。
而現在,他們可能就在尋找屬於那被埋葬在時間中的秘密。
而在沙漠行進的第十五天,嚴燼終於第一次在白天停下了腳步,他張開了乾裂的嘴唇,十五天來第一次開口,「好了,我們等黑夜的到來吧!」
現在還是正午,距離日落西山還有六七個小時,可是大家都很聽話,尋到一個陰影之地,便停下來修整了。
而容遇,還是如同每天的夜晚一般,被嚴燼摟抱在懷裡,一起靠在一塊大石之上。
沒有言語,只有嚴燼炙熱的手掌在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著他的腰肢。
容遇知道,他是在緬懷,緬懷那些逝去的親人。
十五天來的第一次修整,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隊伍中,又少了幾張面孔。
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他們一步一步艱難的行走,就連同胞逝去都無法挽留他們的步伐,因為停一步,可能又會有一條生命在飢\'渴難耐的情況下逝去。
他們無法為逝去的人尋一個安葬之所,只能把那些人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心底,發誓在來日,為他們再建衣冠冢。
在十五天的艱苦掙扎中,容遇可以清楚的看到所有人的臉上從一開始顯露於臉的悲痛,變得深沉,直到現在,所有的人的臉上都只剩下了面無表情。
他們不是見慣了死亡變得麻木不仁,而是知道傷心不能改變任何東西,懂得了隱忍。
他們沒有了表情,卻是把所有的東西埋入了心底。
只待來日,他們定會將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還給那日的罪魁禍首!
沙漠的夜晚是寒冷的,而嚴燼他們所處的地方,卻是比沙漠的任何一角都要寒冷,低下的溫度,讓不少人都凍得瑟瑟發抖。
而容遇,哪怕是被嚴燼抱在懷裡,依舊是抵擋不住寒氣的侵襲,連呼吸都感覺是冰冷的。
兩百多人,相互擁抱著取暖,這本就是他們在這十五天的沙漠經歷中已經習慣的行為。
可是今天,他們的夜晚不再是睡眠的時間。
相互扶持著站起身,下午的修整,儘管炎熱的讓人難以入睡,但還是讓大家都恢復了部分的體力。
嚴燼摩挲了一下自己懷裡的地圖。
他知道,從他踏進這片沙漠之際開始,他就不再是那個可以逍遙自在的山寨老大了,他將會迎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場戰鬥。
而這場戰鬥,不論輸贏,他都將失去自由。
可是……他緊了緊自己懷裡的人兒,哪怕是為了自己懷裡的媳婦、為了他身邊追隨著的這兩百多人,他都要踏進那片地,開始人生的征戰!
沙漠的夜晚很冷,可是今天,夜晚的月光卻很亮,皎潔的月光鋪撒在沙礫之上,泛出了盈盈亮光,嚴燼堅持的環抱著容遇行走,踏在月光上,卻冷入骨髓。
從修整之地到地圖上的目的地,僅僅有百步之遠,看到一個隱蔽的狀似月牙形的標誌,嚴燼也就停下了腳步。
他還是緊緊地環抱著容遇的腰肢,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安靜而沉默的隊伍,「這裡……是我們的父輩的地盤,是他們……」他咬著牙頓了頓聲,「是他們曾經用鮮血拚殺出來的財富!」
他知道,這些東西對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是陌生的,除了他自己。
「也許你們不敢置信,但是我們的父輩的曾經是輝煌的!」這裡的所有人,有曾經從邊城逃出的流民,但是更多的,還是和嚴燼一樣在雷霆風寨一起成長的兄弟,而那些在爆炸和戰爭中逝去的老人,卻都是他們的父輩。
「我知道,大家的心裡肯定是疑惑的,但是現在,我們只能從這裡活下去!」在沙漠之外,周禮軒必定是不可能放棄對他們的追捕的,他們這些人的存在,本就是對皇帝的威脅!
因此,他們其實只有這一條退路了。
把乾裂的嘴唇微微潤濕,嚴燼很是虔誠的在容遇的額間印下了一個粗糙的吻,然後他抬手,從容遇的脖頸間取下了個漂亮的吊墜。
那是嚴燼在他們的新婚之夜堅持帶在容遇身上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龍形吊墜。
那也是,打開這裡的秘密的唯一鑰匙。
在月光的照亮下,嚴燼將那個小巧精緻的吊墜嵌入了那個狀似月牙形的標誌之中。
卻原來,那個月牙形的標誌裡還有一條刻畫入微的龍,和嚴燼手裡的鑰匙是一模一樣的。
隨著鑰匙的嵌入,然後嚴燼又按照著特定的必需步驟擰動鑰匙,不遠處的地方就「咔咔」兩聲顯露出了一個僅容兩人並排通過的地道入口。
「走吧!」嚴燼沙啞的聲音響起,拿出鑰匙再次套上容遇的脖頸,然後招手讓大家隨他一起走。
嚴燼半摟半抱著容遇走在最前,之後是霍展白和霍展亭兩兄弟,段逄和江紫楠也是相互扶持著的……
所有人都是兩個一組往裡走。
從地道一走進去,就有一塊很是寬闊的場地,這裡沒有了寒冷入骨的寒氣,恆溫讓所有人都發出了舒適的呻\'吟。
而等最後一個人也走進了地道,嚴燼就啟動了機關,將地道的入口封閉了。
地道並沒有因此而黑了下來,因為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被鑲嵌在地道的頂端,讓整個地道亮如白晝。
嚴燼知道他們這些人現在差的是什麼,而這個地下城的佈局,早已經被嚴燼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裡,他知道,哪裡有水源……
因此,嚴燼帶著所有人,是特意往水源的方向走去的。
這座地下城,是有活水源的。
這座地下城,是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而成的,為了這座城,勞民傷財無數,甚至讓大周皇朝差點被顛覆。
嚴燼沒有再堅持抱著容遇,他只是牽著容遇的手,想起了那些被父親留下告訴他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