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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無所畏懼 - 第49章字體大小: A+
     
    第49章 瞭解

      喬毓嚇了一跳, 不覺停下腳步, 人也怔楞起來。

      白露見狀,忙道:「四娘怎麼了?」

      喬毓左右看看,又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等回過神兒來, 才有些不確定的道:「我好像……做了個怪夢。」

      皇帝那樣堅毅的人,怎麼可能順著她的話頭, 自稱「臣妾」呢。

      「可不是嘛,」白露想起她昨夜那通胡鬧, 忍俊不禁道:「酒這東西, 還是少沾為妙。」

      「酒是王八蛋啊。」喬毓由衷的歎口氣, 沒再去想這一茬,深吸口氣, 又一次進了宮闈。

      ……

      喬毓起身離去之後, 皇帝並沒有急著起身。

      枕邊仍舊殘存著她的餘溫,依稀有她慣用的香氣, 回想往昔,他心緒不覺染上了幾分感傷, 試探著伸手去觸碰, 最終卻也只能坐視那衾枕涼去。

      就像她過世時一樣。

      他心頭倏然一痛,合上眼去, 任由眼淚簌簌落下。

      「聖上, 」高庸守在外邊兒, 隔著門回話:「四娘在宮裡住不慣, 已經回府去了。」

      皇帝聽見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隨她去吧。」

      「噯。」高庸隱約猜到他此刻情緒,並未多說,應了一聲,便退開幾步,轉頭吩咐底下侍從前去備膳。

      昨夜一場大醉,皇太子幾人都還沒醒,自然不知喬毓已經離宮的消息,晨風送來依稀的鳥鳴聲,靜謐中格外刺耳。

      皇帝在塌上躺了一刻鐘,方才起身,內侍們送了膳食來,他就近在這兒用過之後,便該去理政了。

      早膳吃的平淡,與這些時日以來並無差別,晨間的日光順著半開的窗扉照耀進了內殿,映得周遭一片亮堂,卻照不進皇帝的心裡。

      擱下筷子,他無聲的歎一口氣,站起身道:「走吧。」

      ……

      喬毓出宮的時候,一顆心都崩成了八瓣兒,這會兒又回來,倒是緩過勁兒來了,回到太液池處的宮闕去落腳,又叫人去尋了筆墨紙硯來抄寫家規。

      寫了一頁半之後,她忽然想起另一事來:「你們說,我要不要去跟聖上認個錯兒?」

      喬毓有些躊躇,悄悄問白露和立夏:「昨晚我說的那些話,好像還挺過火的,他放不放在心上是一回事,我認不認錯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事兒往小了說,無非就是做了個美夢,胡言亂語了幾句,但往大了說,可就是有造反的嫌疑了。

      白露生性穩妥,見喬毓如此提議,附和道:「還是去說一聲吧,以防萬一。」

      立夏也表態贊同。

      喬毓定了主意,便叫二人領著,往顯德殿去,邊往那兒走,邊在心裡打了腹稿,怕皇帝怪罪,還將那抄寫出來的一頁半家規帶上了,被逼急了就掏出來,說自己已經受罰了。

      ……

      若是在往常日,皇帝此時必然會在顯德殿前與禁軍一道射箭習武,只是今日心緒實在不佳,便沒有同去,只留在前殿處置政務。

      高庸知道喬毓身份,更知道皇帝此刻心中煩悶,便不曾多言,送了茶水過去,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約莫過了半刻鐘功夫,他便重新進去了,臉上難掩喜色,恭謹道:「聖上,四娘又進宮來了,這會兒正往顯德殿來……」

      皇帝眉頭微動,神態不覺柔和了幾分:「怎麼又回來了?」

      高庸笑道:「奴婢又不是四娘肚子裡的蛔蟲,怎麼能猜得到?」

      皇帝唇邊露出些微笑意來,心間陰鬱一掃而空,將手中奏疏合上,道:「快來了吧?」

      「快了快了,」高庸低頭道:「馬上就到。」

      ……

      喬毓還沒進顯德殿,便聽裡邊兒隱隱傳來引弓的緊繃聲與刀兵碰撞的清脆聲響,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立馬就精神了。

      「這是幹什麼呢?」進去之後,她兩眼亮閃閃的問白露。

      「東突厥寇邊,與聖上簽訂白馬之盟,」白露笑著解釋幾句,:「後來,聖上便令禁軍每日於此習箭練兵……」

      喬毓聽得欽佩,目光在一眾禁軍身上掃過,頷首道:「確實練得不錯。」

      她在這兒停的時間略微有點久了,禁軍中有人察覺,扭頭去看,隔了一段距離,笑著向她招手:「大錘哥,你怎麼來了?」

      他將自己手中弓箭遞過去:「來試試?」

      喬毓瞬間將自己來意給忘了,近前幾步,自他手中接過弓弦,略微撥了撥弦,引弓而射,相隔百步,直中靶心。

      「好箭法!」眾人揚聲讚歎,無不欽羨。

      另有人出列,震聲笑道:「我來同秦國夫人較量一二。」說完,拈弓搭箭,鬆手急射,同樣相隔百步,正中靶心。

      「好!」又是一陣叫好聲響起。

      喬毓被他激起了幾分鬥志,後退五步,引弓發箭,呼嘯聲穿風而過,再度射向紅心,那人也不膽怯,同樣後退幾步,與她一較高下。

      喬毓棋逢對手,心下暢快,便將皇帝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與那人邊退邊賽,誰都不肯先行認輸,周遭人見這二人本事,已經看得待了,叫好連連,響徹雲霄。

      如此過了兩刻鐘,二人距離箭靶已經一百五十步有餘,喬毓一箭射中靶心,那人卻歪了三分,箭頭斜斜的刺在紅線上,略輸一籌。

      其餘人早就停了比試,專心看這二人較量,見終於分出高下,心中欽佩之至,鼓舞聲與歡呼聲交疊在一起,熱烈而又灼切。

      與喬毓比試那人近前,向她抱拳道:「秦國夫人箭術精良,宇文堂甘拜下風!」

      喬毓由衷贊道:「你也很厲害。若是再往後幾步,我便要輸了。」

      禁軍統領見一眾禁軍禁軍為此綱紀紊亂,大蹙其眉,只是瞥見喬毓面容後,或多或少寬宥幾分,未曾制止。

      等見她連發連中,他卻怔住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近前去,目光灼灼道:「秦國夫人?」

      喬毓回頭看他:「怎麼了?」

      「……你,你。」禁軍統領心臟跳得有些快,說話都結巴了。

      他頓了頓,勉強將心緒平穩下來,方才低聲道:「我見你拈弓時,食指還沒觸到弓弦,便先彎起來,可是有什麼獨家訣竅?」

      「有嗎?」

      他不說,喬毓自己都沒察覺到,試探著拈弓搭箭,才發覺得確是這麼回事。

      「也沒什麼獨家訣竅,」喬毓從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這會兒雖覺奇怪,卻也想不起是為什麼,只得道:「或許是我個人的習慣吧……」

      她不記得,白露與立夏卻知道是為什麼。

      自家女郎小的時候射箭,曾經被弓弦傷過食指,好些時日都不敢用這根手指頭髮力,等養好了之後,也落下這麼一個毛病,拈弓之前先彎一下,然後才會恢復如常。

      禁軍統領聽得微怔,眼眶卻漸漸濕了,轉瞬的躊躇之後,又輕輕道:「我聽說,你病了一場,從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喬毓覺得這人的反應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他一眼,才道:「是啊。」

      禁軍統領輕輕歎一口氣,笑中帶淚道:「我能不能抱抱你?」

      「當然不能,男女授受不親!」

      喬毓嫌棄道:「你走開!」

      禁軍統領也不惱,又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間笑了起來。

      喬毓被他笑的心裡發毛,下意識往邊兒上退了退,卻見方才與自己比試過的宇文堂過來了。

      他手提鄣刀,躍躍欲試道:「敢請秦國夫人指教?」

      喬毓心癢難耐,正待上前,卻被白露死命拉住了。

      「四娘,」她無奈道:「你還記得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嗎?」

      「啊?啊!」喬毓回過神兒來,轉向宇文堂,不好意思道:「我這會兒有事,改天吧,等你有空,一起出去玩兒。」

      宇文堂笑道:「在下隨時恭候秦國夫人大駕!」

      皇帝站在窗邊兒,自上而下瞧見這一幕,搖頭失笑道:「這小混帳,沒有片刻安生。」那目光卻是溫柔斂和的。

      常珪在他身邊兒,聞言露出個笑來:「大錘哥若是能安穩下來,那就不是大錘哥了。」

      禁軍統領停滯在遠處,目送喬毓身影遠去,忽覺心中酸澀奔湧,轉過身去背對眾人,潸然淚下。

      邢國公不知何時到的,近前去拍了拍的肩,寬慰道:「這種時候應該笑的,哭什麼。」

      禁軍統領笑著長舒口氣:「也是。」

      ……

      喬毓剛到顯德殿前,高庸便迎了出來,笑問道:「秦國夫人來了?快快請進。」

      喬毓隱約聽見裡邊兒有說話聲,心下微動:「誰在裡邊兒?」

      「侍中常珪前不久來了,正同聖上說話呢。」高庸含笑答她。

      「哦,他啊。」喬毓還記得他,好像也是二姐姐的結義兄弟,自己人。

      她點點頭,跟在高庸後邊兒,進了顯德殿。

      皇帝端坐上首,不知正同常珪說些什麼,神情中帶著幾分笑意,見喬毓來,吩咐賜座之後,又主動問道:「你怎麼來了?」

      當著外人的面兒,喬毓不好意思說的太直白,梗了好一會兒,還沒等說話呢,外邊兒人就來回稟,說是邢國公到了。

      喬毓被打斷了,便停了口,哼哧著站在一邊兒,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邢國公進了內殿,見她這等情形,隱約猜到幾分:「又惹事了?」

      喬毓見皇帝沒有制止他們說話的意思,委婉道:「也不算是。」

      常珪想了想,道:「跟章太后吵起來了?」

      喬毓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雖然吵過,但不是為這件事來的。」

      「哦?」邢國公眉頭一挑,道:「難道是跟唐貴太妃吵起來了?」

      喬毓更不好意思了:「雖然也吵了幾句,但也不是為這事兒來的。」

      常珪上下看她幾眼,試探著道:「你把她們給打了?傷的嚴重嗎?」

      「她們是受了點傷,但真不是我打的,」喬毓誠懇的回答完,忽然察覺到些許不對勁兒,板起臉來,不高興道:「怎麼回事,在你們眼裡,我是不是只會闖禍?」

      喬毓這話一說完,其餘人便笑了。

      邢國公笑道:「大錘啊,你是不是又被你姐姐罰了?」

      喬毓不開心了,悶著頭,也不回答,隻向皇帝施禮道:「臣女昨日失言,冒犯天家,望請聖上恕罪……」

      皇帝見她這副鬱卒神情,忍俊不禁道:「常山王妃罰你抄家規了?」

      喬毓蔫噠噠的「嗯」了一聲。

      「好了,都別笑她了,」皇帝制止了邢國公與常珪,又問喬毓:「要抄幾遍?」

      喬毓就跟個吃了仙人掌的貓似的,有氣無力道:「三遍。」

      皇帝道:「寫了多少了?」

      頓了頓,又道:「你帶過來了吧?拿來給朕瞧瞧。」

      奇怪,喬毓心中暗道:他怎麼知道我帶著來了?

      心裡邊兒這麼想,她卻還是自懷裡取出那一頁半抄錄好的家規,老老實實的遞上去了。

      皇帝展開看了幾眼,便笑了:「你這筆字,倒像是皇太子六歲時寫的。」

      喬毓不開心,喬毓還有小情緒了,斜了皇帝一眼,又悶悶的低下頭去,沒稀得跟他說話。

      皇帝目光落在她身上,溫緩而又斂和,自案邊取了天子印璽,蓋在了後邊兒那半頁紙上。

      「回去吧,」他站起身,將那兩頁紙遞到她手裡去:「你姐姐不會再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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