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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虞我嫁 - 第七十三章字體大小: A+
     

    「這話你是聽誰說的?」若吟跟若琴等宮人下意識的住了手裡的動作,寢殿安靜片刻,盛惟喬深吸了口氣,問這話的時候,目光已經冷颼颼的看向了容珒的乳母。

    乳母嚇的臉色蒼白,慌忙跪倒:「娘娘,奴婢從來沒有在太子殿下面前說過這樣的話!」

    這乳母是經過重重篩選才得到近身伺候容珒的機會的,底細被反覆篦過,照理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

    盛惟喬盯著她思忖了會兒,低頭再問容珒,「蕤賓乖,告訴母后,誰給你說的這話?」

    容珒這會兒年紀還小,盛惟喬哄了半天,也才大概描述出,是聽倆小內侍嚼舌頭,拼拼湊湊的理解的。

    「娘娘,奴婢這就去查!」聞言年輕的皇后臉色才沉了下來,若吟連忙福了福,沉聲請命。

    因為這麼一出,盛惟喬整個早上臉色都很不好。

    如此梳妝打扮好了,用過早飯,乘坐鳳輦到了上林苑,眾人看到她神情,彼此交換眼色,都道皇后自知時日無多,就是表面上也裝不出來風平浪靜了。

    皇家宴飲自有儀式,今兒個這場,對於參加過的人來說既沒什麼新鮮的,何況還有皇后太子可能有變的大事兒壓在心頭,禮部精心準備的酒水菜肴還有應景的歌舞,壓根沒人在意,眼角眉梢都是心照不宣的欲言又止。

    群臣這邊暗流洶湧各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酒過三巡之後,起身離席,前往偏殿更衣的容睡鶴,卻正皺著眉頭,看著面前含羞帶怯的女孩兒:「你是誰?」

    「臣女……」這女孩兒年約二八,生的面如芙蓉,身姿若柳,打扮光鮮,妝容尤其的精緻,此刻揉著衣角,雙頰飛了紅雲,欲語還羞的睨著他,期期艾艾道,「臣女是……」

    「殺了,刺客!」正自嬌羞無限呢,誰知道容睡鶴驟然就回頭,寒聲吩咐,「叫禁軍大統領來見朕,御園之中,一個來路不明的賤婢居然也能隨意靠近朕,養你們這些廢物是幹什麼吃的?!」

    片刻后,滿頭大汗的許連山趕到。

    之前容睡鶴親征茹茹時,沒有帶上他,蓋因除了公孫喜之外,最信任的就是他,特意留在長安輔佐樂羊文跟徐子敬,也是照應盛惟喬母子。

    後來論功請賞的時候,容睡鶴直接給他定了一份大功,連跳幾級主持禁軍,足見信任與倚重。

    當然地位越高,責任越大。

    這會兒許連山才進容睡鶴更衣的暖閣,立刻就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頭,末了大氣也不敢出!

    容睡鶴此刻已經換了一身衣袍,正坐在上首的御座上,帶著黃玉扳指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扶手,沒什麼表情的望下來,過了好一會兒,許連山的冷汗都將裡外袍服全部打濕了,才緩緩開口:「那賤婢怎麼回事?!」

    「……是末將無能。」許連山趕緊又磕了個頭,請罪道,「末將沒有看好底下人,讓人泄漏了陛下的行蹤,還混到了御前!」

    說起來他也是倒霉,因為現在的禁軍雖然已經經過了大換血,大抵是由烏衣營跟吉山營組成,然而許連山之前一直在主持烏衣營,對於吉山營非常的不熟悉,而且本來烏衣營跟吉山營側重方向不同,又有容睡鶴的刻意平衡,相處的還算客氣。

    論功請賞之後,大家都看出來容睡鶴到底還是偏心少年時候就跟著他的那班人,絕大部分吉山營雖然還算平靜,終歸還是有些人不那麼服氣,以為吉山營的功勞更在烏衣營之上,容睡鶴處事不公。

    這樣的想法他們不敢宣之於口,然而私下裡卻不無動作。

    許連山上任不幾日,時間既緊急,禁軍如今的局勢也是複雜,這不這會兒就被鑽了空子?

    身為禁軍大統領,這事兒不管他是否首肯,也必須背鍋了!

    「查!」此刻就是戰戰兢兢,匍匐在地,一個字也不敢吱聲,良久,聽到容睡鶴輕輕吐出一個字,才如釋重負的頓首:「遵旨!」

    ……半晌后,突如其來闖入宴飲的禁軍讓眾人都大吃一驚!

    起初還有人以為是造反,待看到為首的許連山之後,才知道八成是出自容睡鶴的意思,紛紛看向盛惟喬母子!

    盛蘭辭夫婦跟徐子敬夫婦等盛惟喬的支持者,此刻就是臉色煞白。

    倒是盛惟喬,淡淡掃了眼許連山等人,將旁邊的容珒抱到膝頭,伸手擋住他眼睛,柔聲道:「蕤賓乖,告訴母后,你跟前這盤果子,有多少個呀?」

    哄著兒子去數果子,她自己則眯了眼,同許連山對望。

    許連山在短暫的目光交匯之後迅速移開視線,朝她躬身行了一禮,末了站直了,沉聲說道:「禮部侍郎石秋意圖弒君,奉陛下命,合家拿入詔獄,徹查到底!」

    這話說了出來,殿中頓時一片嘩然!

    石秋是在容睡鶴班師還朝後的大清洗後上的台,出身是宣景朝的探花,原本也是在禮部做事,只是官職不高。

    大清洗之後,高層出現了許多空缺,容睡鶴命樂羊文主持推薦,樂羊文經過考察,就推薦了他。

    這人有探花的成績,仕途卻一直不得意,歸根到底是因為他之前在孟氏還有太上皇的勾心鬥角中,一直保持中立。

    所以受到了雙方的同時擠兌,壓根就沒有晉陞的機會。

    得到樂羊文的推薦以及容睡鶴的首肯之後,一度非常的激動,多次上表表忠心。

    這會兒居然被認為意圖弒君,眾人驚疑之餘,都下意識的想到,難道這人其實根本就是太上皇或者孟氏的暗子,只不過埋藏多年,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

    而石秋一家則在愕然之後,大驚失色的喊冤。

    當然這些都是徒勞無功,許連山一揮手,如狼似虎的禁軍立刻上前,將石家人掩了嘴,五花大綁的帶出去了。

    突如其來的這一幕讓偌大殿中死寂片刻,才「嗡」的一聲爆發出許多猜測。

    「石秋……似乎就是贊成勸說陛下廣納後宮的人之一?」這時候有人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忽然流傳出來,聽到的人都是心中一驚,再看上首的盛皇后,見她自顧自的抱著太子哄著,都有些躊躇:「難道皇后被陛下厭棄的事情不是真的?」

    這麼想著,很多人都不做聲了。

    盛惟喬將這些變化看在眼裡,撇了撇嘴角,趁著容珒將衣裳弄髒的功夫,牽了他起身:「乖,母后帶你下去換一身。」

    母子倆去了後頭,發現戒備明顯比往常森嚴。

    到的偏殿,盛惟喬讓乳母照顧兒子,自己則去暖閣找容睡鶴。

    「怎麼今兒個外頭如臨大敵似的?」見著丈夫,她半是抱怨半是疑惑的問,「難道你還真的想對我們娘兒做點什麼不成?」

    容睡鶴正忙裡抽空的改著幾分奏摺,聞言失笑抬頭,說道:「乖囡囡,你說錯了,這不是我想對你們娘兒做點什麼,是怕你對我做點什麼呢!」

    盛惟喬好奇的走到他身邊:「這話是怎麼說的?」

    「這不方才我離席更衣,才到外面,就有個賤婢主動靠上來,說是什麼臣女的……」容睡鶴才說到這裡,見妻子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就調笑道,「看看,看看,我才講個開頭呢!你就開始甩臉色了,要不多喊些人守在外頭,誰知道你會怎麼對我?」

    「快點說,然後怎麼樣了?」盛惟喬哼了一聲,推他一把,道,「嗯?你還換了衣裳?是不是當真做壞事了?」

    容睡鶴順手將她摟坐到膝上,笑著道:「是啊,我做壞事了,乖囡囡,你打算怎麼樣?」

    「打算怎麼樣?」盛惟喬伸指點了點他胸膛,要笑不笑的說道,「我能怎麼樣?底下人都說你難得一見的明君,更完成了自太祖皇帝陛下以來未竟的偉業……這樣的君主,豈是我一個區區皇后奈何得了的?倒是你給我拿個主意,我該怎麼辦?」

    容睡鶴笑道:「小祖宗,你說這話時,能不經常轉頭去看那邊壁上掛的寶劍么?」

    說著低頭在她鬢髮上親了一口,復說前話,「我命人將那賤婢合家拿下詔獄了,又叫連山將禁軍好生梳理一番。說起來這賤婢倒也做了件好事,烏衣營同吉山營固然是跟隨我多年的心腹,然而之前忙著大事,無暇整頓。如今天下固然太平了,我既然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也不想貿然對嫡系大動干戈!」

    「誰知道他們膽大妄為到了居然憑著區區風聲,就將人朝我跟前放的地步,這是嫌我對他們脾氣太好了?」

    盛惟喬若有所思:「要是他們不是因為風聲就給你跟前送人,而是得到了你明確的意思才這麼做,這就是功勞了是不是?」

    「祖宗,你又胡攪蠻纏了!」容睡鶴颳了刮她鼻尖,笑道,「這是想聽甜言蜜語呢,還是要我今兒個晚上就搬回望春宮去?」

    「你想說甜言蜜語,誰還攔著你?」盛惟喬啐道,「你想搬回望春宮,我有說不許么?自己想做的事情,偏要賴我頭上!」

    夫妻倆拌了會兒嘴,盛惟喬記起容珒,就是皺眉:「你道蕤賓今早跟我說了什麼?他說以為今兒個之後就見不到你了,所以特意起了個大早,想跟你多相處會兒呢!」

    容睡鶴聞言臉色沉了沉,繼而微笑道:「我知道了,乖囡囡,放心罷,這事兒我等下就處置!」

    ……帝后先後還席的時候,察覺到殿中的氣氛明顯的不一樣了。

    如盛蘭辭夫婦等皇后的鐵杆繼續沉默不語,但其他人就分明的拘束了許多。

    哪怕是觥籌交錯之間,也幾乎不敢開口竊竊私語了,非得說點什麼的時候,也就是說一說無關緊要的風月。

    這情況夫婦倆也是心裡有數,隱蔽的對望了一眼之後,也就若無其事的繼續了。

    這天的宴飲,除了中途被帶走的石秋一家外,也沒發生其他什麼波折了。

    直到宴散之後,眾人各回各家,才聽到石秋一家子之所以被認為弒君,乃是因為石秋之女在被買通的禁軍的幫助下,同容睡鶴來了次「偶遇」。

    結果飛上枝頭的夢想沒實現,反倒是連累一家子都沒個好下場。

    「陛下心思深沉,往後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不要再想著什麼捷徑了!」聞訊,很多明眼人都暗自告誡家眷,「待嫁的女孩兒們,有可意的人選,速速出閣,勿再多想!」

    當然了,有明眼人,也有繼續糊塗下去的。

    「看來陛下果然步上了先帝的後塵!」痛心疾首的臣子捶胸頓足,「雖然說先帝寵的只是妃子,陛下寵的是皇后,然而道理都是一樣的:堂堂天子,怎麼可以將喜怒哀樂寄托在一介婦人之手?!」

    「這不是社稷的福澤,必須阻止此事!!!」

    「之前先帝已經毀於舒氏姐妹,如今到了陛下,悲劇絕對不能再上演了!!!」

    節后的長安,潛流愈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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