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砸我二姐!」盛惟嫵見她停步,也回頭一看,見狀頓時大怒,挽了袖子就要上去動手,這一幕連不想被卷進風波的沈九娘都被氣笑了:「怪道外祖母沒讓她娘一塊進門,這要進了門,盛家往後還過不過日子了?!」
這才五歲的孩子啊,竟然被教成這個樣子——可見其母是什麼樣子的人了!
「你們有事你們先走吧!七妹你年紀小,可未必揍得疼她,還是我來的好。」盛惟嬈見狀反倒不生氣了,盛家誰不知道盛惟喬的地位?
連明老夫人對這個孫女兒都是捧著哄著慣著,不敢說句重話呢!盛憐憐居然敢拿石子砸她,單憑這點,這小東西往後在盛家就不可能出頭!
她笑眯眯的擺手,「二姐說的對,這是我們二房的事情,我的妹妹不懂規矩當然應該我來教!」
撇下二房姐妹,一行人走出去好一段路,眼看快到目的地了,沈九娘見盛惟喬還是悶悶不樂,安慰道:「三表妹肯定會給你報仇的!待會外祖母知道了,也饒不了那小東西!」
盛惟嫵也道:「二姐別生氣了,要不我現在就折回去幫你揍她一頓?你不好意思打小孩子,我好意思啊!反正我自己就是小孩子!」
「那麼個不懂事的小東西,有什麼好記仇的?」盛惟喬雖然心情不好,但聽了堂妹的話,也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嘆道,「我只是想到那外室子,真是怎麼想怎麼憋屈!」
聞言,原本鬥志滿滿的盛惟嫵,也耷拉下腦袋,心有餘悸道:「可是祖父說,咱們如果往後不尊敬他的話,就把咱們關祠堂里去!」
「外祖父還不是嚇唬嚇唬你們?」不知就裡的沈九娘,聞言取笑道,「外祖父壽辰那天,我娘都被嚇壞了呢!生怕外祖父重罰你們,結果這才兩天,你們不就出來了?」
她眼中有些羨慕,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沈家,她祖父不把她趕出家門才怪!
也就盛家會這麼寵孩子——要知道盛家這回丟的臉,可是整個南風郡都知道了好嘛?
為什麼大房夫婦跟三房夫婦這兩天都沒去祠堂看望自己的寶貝女兒?還不是因為他們現在都在外面奔走,好為這倆寶貝平息後患?
「嚇唬才怪!」盛惟喬跟盛惟嫵異口同聲道,「表姐你不知道,祠堂里可是有……有……」
雖然眼下青天白日的,但姐妹倆昨晚陰影太深刻,此刻卻也不怎麼敢說出來,正吞吞吐吐的時候,不遠處的花樹后,忽然轉出一個錦袍金冠的少年,玉面朱唇,笑容猶春暉,朝她們一拱手:「三位世妹,可要來此一飲?」
沈九娘才看到他,眼中已是流光溢彩,激動的差點跳起來,哪還顧得上聽兩個表妹說話?
盛惟喬知道她心思,這會也住了話頭,湊到她耳畔,低笑道:「看,還說徐世兄會覺得你輕浮,他這不是主動邀你了嗎?」
表姐妹兩個都以為徐抱墨是沖著沈九娘來的,而盛惟嫵因為年幼壓根不懂這些,看兩個姐姐答應,也跟著到了附近的涼亭。
三人入亭后,看到亭中石桌上茶點已備,中間一隻粉彩九桃瓶中還插了兩枝新折的春花——一枝梨花,一枝海棠,紅白相映成趣,枝葉掩映之間猶如鴛鴦交頸,越發篤定了這種猜測。
盛惟喬都後悔方才沒找借口帶堂妹走人了,沈九娘也覺得兩個表妹現在很是礙事,是以落座后,在徐抱墨的邀請下,三姐妹品嘗了一回茶水,她就羞答答的道:「徐世、世兄,你方才看到附近有孔雀開屏嗎?大喬跟小嫵就是為這個才來園子里的呢!」
她心想接下來不管徐抱墨看沒看到,盛惟喬都有理由帶走盛惟嫵了。
而自己是直接留下來,還是矜持點,推說一句「二表妹除了要帶七表妹看孔雀,也要說些悄悄話,不要我在旁邊聽」呢?
「原來世妹的乳名是大喬嗎?」誰知徐抱墨看都沒看她一眼,也沒理會正專註吃糕點的盛惟嫵,他一雙風流蘊藉的桃花眼,滿含笑意的望向盛惟喬,溫溫潤潤道,「大喬要看孔雀開屏?我方才雖然看到兩隻綠孔雀,卻都沒有開屏呢!不如我陪你去找找,看有沒有開屏的?」
年幼的盛惟嫵聽了這話還沒覺得怎麼——然而沈九娘緋紅的雙頰瞬間慘白!
盛惟喬也愣住了,驚得站了起來,連連搖頭:「不不不!你陪我表姐就好,我跟七妹妹去找!跟七妹妹去找!」
她話音未落,沈九娘手裡的茶碗已「哐啷」一聲摔落在地——盛惟喬這才醒悟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嚇得臉色都變了,扯著錦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驚惶失措的模樣落在徐抱墨眼裡,深覺盛惟喬果然如盛老爺子誇說的那樣賢惠大度,面對他這種才貌雙全的侯世子主動示好,居然沒有大喜過望的拋下沈九娘,反而把機會主動讓給表姐,這妥妥是做大婦的料啊!
他彷彿已經看到盛惟喬變成徐盛氏之後,主動給自己納妾聘美的和諧景象了——所以說,這麼個正妻人選哪能不抓牢了?
徐抱墨終於看了眼沈九娘,只是目光疏遠又矜持:「大喬說笑了,我與這位沈小姐不過一面之緣,孤男寡女共處一亭,豈不是要壞了沈小姐清譽?」
雖然說他其實對沈九娘不無興趣,但這種主動送上門來的美人,他早就見多了,相比自家祖孫倆都看中的正室,孰輕孰重他可是清楚得很!
大不了,等娶了盛惟喬之後,再把沈九娘勾到手嘛!
「……打擾你們了!」和自己在一處就是孤男寡女會壞了自己名聲,陪盛惟喬去看孔雀開屏,就不是孤男寡女,就不會壞了盛惟喬的名聲?!
她可是聽得很清楚,自己說的是盛家姐妹都要看孔雀開屏,徐抱墨說的可是陪盛惟喬一人去找開屏的孔雀——可笑自己還覺得兩個表妹礙事,合著在徐抱墨眼裡,自己才是最礙事的那個人!
沈九娘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渾身哆嗦著擠出一句,站起來就走,經過盛惟喬身邊時,盛惟喬想拉住她解釋,卻被她狠狠打開了手!
「徐世子,您這是什麼意思?!」盛惟喬還從來沒被表姐這樣對待過,她捂著被打紅的手背,又氣又急又覺得冤枉!目送沈九娘哭著跑開,連「世兄」也不喊了,對盛惟嫵道了句「快去追表姐」,不待堂妹依言跑出涼亭,就跺著腳質問徐抱墨,「您明知道小喬她……」
「大喬,你這麼說可是不對了!」徐抱墨年紀不大,但在風月之事上卻已是老手,對於應付眼下這種場合根本只是信手拈來,當下擺出正色,打斷盛惟喬道,「我確實知道沈小姐對我頗有垂青之意,然而我對沈小姐只有尊重,並無情意,所謂姻緣天註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倘若不趁這還是第三次見面同她說清楚,拖拖拉拉的豈不是越發誤了沈小姐?」
他這番話其實很有講究,首先明說對沈九娘無感,一切都是沈九娘自己一廂情願;其次以「姻緣」二字暗示自己是個正經人,同女孩兒走近那就是沖著成親去的,絕對沒有始亂終棄的意思!第三,著重點出他跟沈九娘這是「第三次」見面,這三次見面盛惟喬都有參與,最大程度避免自己被懷疑私下與沈九娘有什麼瓜葛。
……當然這也是徐抱墨勾三搭四久了,經歷豐富,才會這麼考慮周到。
實際上盛惟喬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細,哪會懷疑他?這會聽完這番說辭,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但又惱道:「那你也不用拿我做幌子吧?這下好了,小喬一定恨死我了!」
「沈小姐似乎比大喬你年長吧?」徐抱墨卻沒有直接安撫她,而是有些好奇的問,「為什麼大喬你是大喬,她反而是小喬呢?」
盛惟喬這會哪有閑心同他解釋?不耐煩道:「你管那麼多——反正我們就是這麼喊的!」
「好吧,大喬!」徐抱墨本來想繞幾個圈子緩和下氣氛,為接下來的攻勢做準備的,但現在看盛惟喬有一言不合就要翻臉之勢,自不敢惹惱她,只好道,「我可沒有拿你做幌子的意思,本來咱們兩家世交,盛老爺子的子孫,跟我祖父的晚輩,都是兄弟姐妹。」
說到這裡他溫和的笑了笑,目光真摯,「但你爹跟我爹一度同朝為臣,交情卻比盛家其他人深厚多了,我平常在家裡時沒少聽我爹念叨,所以聽說你有事,哪能不搭把手?」
盛惟喬不知道他的險惡用心,一句「交情卻比盛家其他人深厚」,實際上是在暗示她的與眾不同,也是為以後接近她做鋪墊——畢竟,徐抱墨現在是在盛家做客,難免有需要麻煩主人的時候。
而他雖然是盛老太爺帶回來的,老太爺輩份身份擱那兒,肯定不可能親自招呼他的。
盛老太爺原本打算安排招呼他的盛睡鶴,又有傷在身,需要調養。
那麼他有需要時,找盛惟喬幫忙也理所當然了!
誰叫兩人的親爹交情深厚,他愛屋及烏覺得盛惟喬最親近呢?
天真的小姑娘以為徐抱墨真是念在兩人父輩的交情的份上,這才自告奮勇想幫忙的,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對不住啊!我以為你存心挑撥我們姐妹關係呢!」
「無妨!」徐抱墨心想這女孩兒果然好哄,幸虧自己來得早,這位盛二小姐才十三歲,若過兩年,不定就要便宜了哪個不懷好意的傢伙了——嗯?他自己也不懷好意?胡說!他可是打算明媒正娶的!
在內心確認了下自己是個正經人後,徐抱墨目光不動聲色的掠過面前的銀碗,鋥亮的碗身清晰的照出他此刻的模樣:華衣美服,英俊倜儻!
他滿意的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一切都是一場誤會,誤會說開了就好——對了,大喬你很擔心沈小姐是吧?要不咱們現在一塊去瞧瞧她,我也同她賠個禮?」
目標心懷愧疚,正要趁其不備趁熱打鐵趁勝追擊趁虛而入趁人之危,才能趁心如意啊!
「這個就不要了,也不知道小喬她現在跑哪去了,耽擱你的時間可是不好,還是我回頭跟她解釋吧!」只是盛惟喬雖然沒他那麼多心眼,卻也不是傻瓜,方才徐抱墨只跟自己說話,都把沈九娘氣跑了,這會要是自己帶著他去找沈九娘,這哪是賠罪啊?這不是故意去氣沈九娘的么?
所以爽快的拒絕了——當然這拒絕也在徐抱墨的預料之內,他正要順理成章的再提個小小的要求,想來剛剛跟他說了「不」的盛惟喬,一定不好意思再說「不」的。
只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徐抱墨正要以最溫柔的笑容開口時,忽然感到背後一陣強烈的殺氣襲來,跟著有人咳嗽一聲,慢條斯理道:「賢侄,我家乖囡被我寵壞了,沒怠慢你吧?」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就見盛蘭辭負著手,皮笑肉不笑的站在涼亭外,一臉防備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