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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給喬醫生 - 35.醫隊內訌字體大小: A+
     

    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白尼羅河。

    近期的降雨強度超乎想象,原本寧靜祥和的白尼羅河水洶湧澎湃,一周之內河水渾濁,翻滾間帶走不少枯枝樹木。

    橋樑修繕毫無進展。

    雷電損毀一個發電機,Mok趕去的時候,它已經成了一塊廢鐵。

    這下問題就來了。

    電力供不應求,唯一的發電機僅能支撐棚里的需求,蘇夏她們住的小樓全部停電。

    離開了風扇,充電不方便晚上又不敢用手機打發時間,強自入睡只會變得更難熬。

    尤其氣溫一天天地升高,40度的高溫居高不下。蘇夏已經熱得連續幾個晚上都沒睡好,到了早上渾身汗濕。

    長期的持續,身體和精神迎來嚴苛的雙重考驗。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半夜被尖銳的腹部疼痛給折騰醒。尚未從疼痛中喘口氣,蘇夏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熱。

    像是發燒了。

    凌晨三點,她慢慢撐著床起來,又是一陣絞痛。蘇夏不得不弓著身子,背部彎曲,慢慢吸氣吐氣。

    室內一陣悶熱,抱著膝蓋在床上緩了一會,等那股子疼不那麼尖銳的時候他才扶著牆往外走,想著去客廳里坐坐看能不能好一點。

    可客廳一片煙霧繚繞。

    同樣熱得睡不著的左微坐在檯子上抽了一晚上的煙。

    兩人都是漂浮的狀態,她隔了會像才察覺到蘇夏的存在,紅著眼睛啞著嗓子:「麻煩你,把酒遞給我。」

    左微的行李箱大半都是這個。

    蘇夏把喝了一半的瓶子遞給她,眉心緊皺:「你對你的身體也太不負責了。」

    「我也想負責啊寶貝兒,」左微仰頭灌了一口,下巴揚起像是在回味入喉的滋味:「太熱了,鼻子上像捂了根熱毛巾。」

    挺生動的比喻,蘇夏覺得何止鼻子,整個人都像被熱毛巾給裹著,悶得人快窒、息。

    左微喜歡淺啄勝過豪飲。

    她把瓶塞壓下起身,路過蘇夏的瞬間停下腳步。

    「Hey,」蘇夏的臉上透著虛弱的蒼白,眼眶下是一層淡淡的青色,和精力旺盛的平時判若兩人。左微抬手去摸她的額頭,滾燙。

    「你看起來很不好。」

    蘇夏按著肚子,明顯感覺自己成了移動的火爐,一陣陣地往外散發熱度。

    她有些虛弱地開口:「我好像發燒了。」

    左微拉著她坐下,眉頭緊皺。

    兩個醫學盲開始瞎猜測。

    「咳嗽嗎?」

    「不,只是發燒,然後肚子痛。」

    「什麼時候開始的?」

    蘇夏想了想:「前天吧,吃了晚飯就有些疼,只不過當時沒這麼猛。」

    食指敲了敲下巴,左微臉色瞬間就變了:「會不會是闌尾炎?!」

    闌尾炎?!

    蘇夏自己都嚇著了:「可我沒有飯後劇烈運動,怎麼會闌尾炎?」

    「你等等。」左微扔了煙頭就往樓下跑,蘇夏甚至沒來得及拉她。

    沒隔一會,腳步聲再度響起,這次卻是另一個人的。

    凌晨四點,左微把喬越給喊上來了。

    男人什麼都沒說,進屋的時候皺了下眉頭。滿屋子煙味,空氣混濁而沉悶。但此時他顧不了這些,呼吸尚未平緩就跨了進來,把手放在蜷縮在椅子里的人額頭上。

    後面趕來的左微撐在門口喘氣:「卧槽……又不是出人命,你這是要跑多快?」

    喬越沒說話,像是在思考。

    入手滾燙伴隨發汗,體內炎症引發高燒。

    哪裡的炎症?

    他拉起蘇夏,目光掃過她臉頰上不正常紅暈,緊接著望向她雙手按著的腰側,鬆了口氣。

    小姑娘有些沮喪:「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連聲音都弱了很多,輕聲細語,難受的情緒。

    喬越捏了下她的手,算是無聲的安撫。

    左微沒耐心:「她是不是闌尾炎?」

    她也眼巴巴地:「對啊,是不是闌尾炎啊?」

    喬越:「這裡痛?」

    蘇夏忍不住挺了挺身子:「恩。」

    「怎麼個痛法?」

    「一陣一陣,絞痛,反正疼的時候就會開始發燒。」

    肚子一摸都是脹鼓鼓的。

    原來如此。

    喬越慢慢起身,視線從那個落到這個,忍不住戳了下蘇夏混沌的腦門。

    小姑娘委屈地抱著腦袋:「怎麼?」

    「我不求你把人體所有器官在哪背出來,但關鍵的心肝脾肺腎到常出問題的闌尾位置,你知道多少?」

    蘇夏被問蒙了:「我知道啊。」

    最起碼的常識好不好。

    見她回答得理直氣壯,喬醫生俯身,把小姑娘的雙手從左挪到右:「闌尾在這邊。」

    烏鴉在外面撲騰翅膀,呱呱呱地叫。

    蘇夏囧囧有神地看著喬越,按了左邊又按右邊,這才恍然:「原來我不是闌尾痛啊。」

    虛驚一場。

    左微嗤笑,煙癮犯了,抬手去摸打火機。

    吧嗒一聲,引來喬越淡淡的一眼。

    向來抽得理所應當的女人訕訕收手:「算了,有病人,我忍。」

    「那我這是什麼引起的疼?」

    蘇夏眉心皺起好看的一層尖,看起來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勁兒。

    男人摸了下鼻子,似乎在整理措辭:「你最近……有堅持每天上廁所?」

    「……沒有。」

    「多久一次?」

    蘇夏不好意思說。

    喬越無奈:「從來到現在都沒有過?」

    終究還是從花前月下聊到了便秘上。

    蘇夏的眼神都在躲閃:「也不是……還是有那麼兩……一次……」

    但是不算成功。

    他啞然。

    兜兜轉轉,不過是宿便引發的發燒疼痛,讓蘇夏有種淡淡的憂傷。

    喬越給她兩袋腸清茶,甚至不知從哪弄來一排香蕉,放在桌上守著她吃。

    茶一下肚,再塞了兩根香蕉,肚子就開始咕嚕嚕的叫。

    她躬身一溜煙兒地跑廁所。

    出來之後,果真神清氣爽。

    不痛了,也不發燒了,整個人彷彿輕了好幾斤。

    心情格外好,除了有些丟人以外。

    這時候已經早上6點,喬越去忙了。

    清晨寧靜祥和,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拂面的微風和著椰棗樹和泥土的芬芳,隱約透著尼羅河的氣息,她愛這個味道。

    在外面站了會,身和心終於在燥熱中尋得一抹寧靜,蘇夏笑了下準備回去補個回籠覺,可背後卻傳來雜亂的人聲。

    有人在喊,有人在哭,亂作一團。

    人群抬著擔架跑過她身邊,女人哭著跟隨,雙眼紅腫,聲嘶力竭。

    擔架上的人被分不出顏色的布搭著,上面被浸染出深褐印記。

    有些不敢想那些印記是什麼,蘇夏愣了那麼幾秒,繼而腳步不停地往樓上趕,拿起相機飛快跑下。

    下樓的時候負責外科的墨瑞克和列夫已經站在那裡,擔架就這麼擺在前面的土壩子上。從自己的角度能看見一隻手搭在擔架邊,露出的那一截紅腫並有些潰爛。

    她愣了愣,繼而抬起相機,對準這一幕按下快門。

    隨後趕來的女人撲在列夫腿邊,一個勁地用當地話哭喊著什麼,無論他怎麼勸人都不肯起來。

    列夫很無奈,但時間緊急。

    他讓人都散開,快速給擔架上的人做檢查。

    最後捏開患者的嘴,手電筒照了一下就皺起了眉:「呼吸肌和膈肌嚴重感染充血,伴隨痙攣,患者無呼吸。」

    「生命特徵?」墨瑞克靠近。

    「微弱,瞳孔對光反應不大。」列夫瞬間判斷:「開喉,沒時間了。」

    「不不,」牛背忙攔著列夫,「你等等。」

    他像是在對那群人翻譯,剛說了幾句,女人哭得更凶,抬擔架的三個男人也開始湧上來指手畫腳。

    牛背:「他們不能理解你為什麼要切開他的身體?」

    這個被蘇夏譽為鐵塔一樣高的俄羅斯毛熊向來脾氣沖,這會急得嚷嚷:「人命重要還是理解重要?墨瑞克,準備手術!」

    「不行,這樣不行。」牛背也急了:「切開身體是這裡最大的忌諱,列夫,他已經不行了,算了吧!」

    蘇夏望向擔架上的男人,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烏紫。

    墨瑞克給他做心肺復甦,一下又一下,快200斤的體重幾乎全都壓了下去。

    這力度和重量與電視里演的完全不一樣,蘇夏的心被緊張的氣氛刺激得揪起,飛快用相機記錄下來。

    「不行,撐不住了。」墨瑞克吼了聲:「把人帶進去。」

    列夫蹲下就想去抱,而站得最近的兩個本地人直接開始搶。

    場面一時變得混亂無比,連帶著幾個小護士也神情激動地出來解釋。

    「切開才有活路,我們會幫他縫合上,否則他窒息死的。」

    「你們為什麼就不能聽我們解釋,為什麼不相信我們?」

    牛背夾在中間,嘴角都快急起了火泡。大家七嘴八舌,他壓根翻譯不過來:「他們說魔鬼才會這樣做,掏心挖肺!」

    「怎麼受傷的?」

    「他只是被弓箭割破了手指,為什麼不看他的手,反而去開他的脖子?!」

    「那是破傷風引發的感染!」

    醫療隊的人一邊組成圍牆,一邊嘗試著想把人挪進去。

    可他們不敢做出過激的舉動,所以完全抵不過情緒激動的那群人,他們甚至開始推人和咒罵起來。

    大家正吵得不可開交,只聽一聲低沉響起:「夠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人群分開,喬越從病人身邊起來,冰冷的眸子掃過那群人後開口:「他已經死了。」

    當牛背把話翻譯出去,女人腿一軟趴在地上。她跪著前行到那人身邊,不住親吻他的手臂和額頭,泣不成聲。

    彷彿失去了全世界。

    那種悲痛,蘇夏沒法感同身受,也不想感同身受,她下意識看向喬越。

    他卻也在看著她。

    兩人的目光穿過人群,蘇夏彷彿看懂了他目光背後的話。

    「怕嗎?」

    「不怕,但是我很無力,也感到很無奈。」

    周圍一片哭鬧,列夫和墨瑞克也在激動地和牛背爭著什麼。這邊有自己的喪葬文化,那群人怎麼抬著他來,就怎麼帶著他走。

    只是回去的步伐不像來時那麼匆匆,格外的沉。

    墨瑞克懊惱:「明明是個小手術,他不該死。」

    「他手指上有傷口,傷口上有刻意包裹的泥土。」喬越收回目光,搓動剛才沾的泥點:「他破傷風病發的時候應該招過當地的巫醫,對方卻給他用泥土包裹傷口,讓感染加速。」

    所有人都無言以對。

    列夫最後嘆了口氣:「算了吧,大家回去工作,這件事我們已經儘力……對了,我們的葯還剩多少?」

    「能支持一陣,」Mok把清單遞給他:「冷藏櫃和部分葯都搬進棚子里,其餘的還在儲藏室。」

    列夫拎著清單就去進去,沒過多久就在裡邊喊:「數量不對啊。」

    「不可能。」Mok很堅持:「我昨晚還數了一次。」

    「有5種葯的數目不對。」

    大家相處也算是有一兩周的時間,多多少少明白彼此的做事風格。列夫看起來很粗狂,但心思相當細緻。而最近物資跟不上,他對藥物的使用和儲存十分在意:「差別不大但很明顯,問題出在哪?統計錯誤?還是分葯出了差錯?」

    或許是經歷剛才的事,大家的情緒都有些激動。Mok這兩天本來忙得都煩躁,這會聞言直接跳了起來:「我沒有錯!」

    墨瑞克打圓場:「有什麼事慢慢說,別生氣。」

    列夫指著單子:「你自己來看!」

    「我只負責統計,又不負責管理!我統計了那麼多年哪次錯過?分葯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會弄錯?」

    列夫有些尷尬。

    但他組長,被一連串的質問問得毫無地位可言。外國人本來彎彎腸子就少,天生一根筋的他原本想道歉的,這會要面子地改口:「誰知道呢。」

    這句話把Mok深深刺激到了。

    蘇夏意識到不對勁,剛想去安慰他,對方卻猛地把手裡的東西砸在地上,情緒激動地嘶吼:「好,好啊!」

    「這幾天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TM不幹了!有問題你自己來,又是電又是信號又是後勤還管醫藥,我每天休息不到3小時!真的受夠了!」

    他吼完就往外跑,列夫去拉他,Mok反手一拳打了過去。

    一聲驚呼,列夫捂著鼻子,暗紅色從鼻孔里淌出。

    他頓時火冒三丈:「你給我站住!」

    有人上去拉他,可發起彪的他力氣大得嚇人。Mok滿眼通紅地跟他對峙,兩人都倔得跟頭牛似的拉都拉不回。

    蘇夏急的團團轉。

    在這個節骨眼裡,怎麼就內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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