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7深夜行
孟國華上來就扣個大帽子，工作人員的表情頓時緊張了起來。&1t;/p>
華隊長露出為難的表情，道：「孟主任，西館的規矩是這樣的。十點閉館，全館清掃，同時進行安全檢查，準備迎接明天的新一輪參觀。現在進去，的確不合規矩。」&1t;/p>
孟國華哼了一聲，說：「那你就說，我這個副委員長對各場館的安全運行有監督的責任？」&1t;/p>
「是這樣的。您要監督檢查，我們當然要全力配合。但是這位外國友人……」華隊長為難地說。&1t;/p>
「什麼外國友人，這位是英國議員威爾先生，是這次文交會我們的合作夥伴。這次文交會是中英合辦，他對大會的順利進行也是有責任的。」孟國華不耐煩地說。&1t;/p>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1t;/p>
這兩人都是組委會的人，相當於都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隨機抽查，進行安檢也是應該的。&1t;/p>
但是……&1t;/p>
華隊長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不好意思請稍等一下，我給蘇大師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吧。」&1t;/p>
一聽這話，孟國華的臉色就變了。他怒斥道：「蘇大師，是蘇進？他一個文物修復師管得也太寬了吧？我孟國華能不能進去，還要他這個文物修復師同意？」&1t;/p>
他是真的脾氣了，聲音提得非常高。&1t;/p>
威爾安撫道：「蘇大師是文交會顧問，我記得西館是歸他管是吧？華隊長打這個電話也是應該的，負責任嘛。」&1t;/p>
華隊長陪著笑，聽見威爾這話，立刻鬆了口氣，向他感謝地一笑，拿起手機就給蘇進打了一個電話。&1t;/p>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沒有接通，提示的是不在服務區內。&1t;/p>
華隊友有些疑惑，又打了兩個，還是一樣的提示。&1t;/p>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又看了看后館的方向，有些遲疑。&1t;/p>
「怎麼回事？」孟國華皺眉問道。&1t;/p>
「電話沒有打通……」華隊長遲疑道。&1t;/p>
「那要怎麼辦？你去跟他當面確認，讓我們在這裡等著嗎？」孟國華冷嘲熱諷地說著，冷冷地看著他。&1t;/p>
孟國華好歹也是組委會的副委員長，華隊長打不通電話，有點扛不住他的壓力了。&1t;/p>
他堅持著又打了一個電話，還是一樣的結果。&1t;/p>
最後，他逼不得已，道：「抱歉，你們可以進去，但是我必須在旁邊跟著……」&1t;/p>
孟國華冷冷地看他，他堅持道：「抱歉，這是底線了。」&1t;/p>
威爾很好說話的樣子，笑呵呵地說：「那當然沒問題了。我們現場有什麼疑惑的話，還可以直接向華隊長提問，是吧？」&1t;/p>
華隊友鬆了口氣，點頭說：「是的！」&1t;/p>
孟國華終於鬆口，非常勉強地說：「那行，你跟我們一起進去吧。」&1t;/p>
華隊長對著旁邊使了個眼色，又一個人跟上，兩人一起跟在了孟國華和威爾等人的身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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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放行，一行人走進了西館。&1t;/p>
此時的西館已經沒有了遊客，一下子安靜多了，只有清潔人員掃除少許雜物，進行清理的聲音。&1t;/p>
華隊長踩著厚厚的地毯，跟在威爾和孟國華身後。&1t;/p>
威爾一邊走，一邊觀看欣賞著展櫃里的文物，不時停留下來，欣賞一番。&1t;/p>
他是以監督檢查的名義進來的，但此時一點掩飾自己意圖的意思也沒有。&1t;/p>
華隊長早就預料到了，此時並沒有阻止，只是緊緊地跟在他們後面。&1t;/p>
西館里溫暖如春，腳下毯如絨草，燈光昏暗得恰到好處，周圍的寶物華彩熠熠。&1t;/p>
這幾天人流量太大，他的安保工作做得非常緊張，基本上沒空像現在這樣參觀遊覽。&1t;/p>
現在他邊走邊看，前面威爾擺明了是個遊客，他也漸漸放鬆了下來。&1t;/p>
走了一會兒，孟國華突然開口，他指著展櫃，笑著說：「這件文物出自大英博物館，威爾先生以前應該見過的吧？」&1t;/p>
什麼出自大英博物館，這明明是我們華夏的文物！&1t;/p>
華隊長覺得孟國華這句話特別刺耳，在後面狠狠瞪了他一眼。&1t;/p>
「是啊，老朋友了。」威爾的脾氣感覺很好，笑呵呵地說著。他隔著玻璃撫過展櫃的玻璃，目光非常深情，「它在大英博物館的時候，是直接放在外面的，我還上手摸過兩次。隔著玻璃看，還是第一次。哈哈。」&1t;/p>
華隊長看向展櫃里，現那是一幅敦煌絹畫，色澤鮮明，畫面極為靈動。&1t;/p>
孟國華附和道：「質感本來就是文物的一部分，只能看不能摸，這叫什麼事？」&1t;/p>
「那倒不是。人手上有油脂污物，隨意觸碰畫面的話，會沾染上去，久而久之，對畫面不好。我是靠了私人關係，做足了準備才上手的，普通遊客當然沒這個機會了。」威爾倒是給孟國華解釋了兩句。&1t;/p>
「威爾先生的地位當然非同一般了！」孟國華恭維。&1t;/p>
「不過不能碰歸不能碰，絹畫這東西，也沒必要放在展櫃里。當然有錢就不一樣了，哈哈。」威爾笑著說。&1t;/p>
「對，我去法國出差的時候，去盧浮宮看過。一樣是名畫嘛，全部直接釘在牆上，哪裡要放在柜子里了，純粹是浪費錢！」孟國華非常贊同威爾的話，「蘇進還是年輕了一點，缺乏經驗，本來就不應該讓他全權負責。」&1t;/p>
「年輕人嘛，理想主義，難免的。」威爾和氣地說。&1t;/p>
華隊長跟在後面，覺得他們的話怪怪的，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1t;/p>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過一號館和二號館，最後來到了三號館——也就是放置著後母戊方鼎的那座展館。&1t;/p>
現在的三號館跟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有些不大一樣了。&1t;/p>
巨大的方鼎還是擺放在那個祭台上，後面大屏幕上仍然投射著遠古祭祀的畫面，但旁邊白牆上卻持續播放著蘇進當時為方鼎進行全形拓時的錄像。&1t;/p>
後母戊大方鼎自帶一種魔力，所有人走到這裡，全部站定了腳步，靜靜地凝視著它。&1t;/p>
過了一會兒，威爾突然問道：「我可以近距離看看它嗎？」他比了個手勢，說，「摸一下？」&1t;/p>
他嚮往又熱情地看著華隊長，徵求他的同意。&1t;/p>
他這個要求提得太突然，華隊長一愣，接著猶豫了，半天沒有說話。&1t;/p>
「這麼大的鼎，摸又摸不壞，有什麼可擔心的？」孟國華有些不耐煩地說。&1t;/p>
華隊長抬頭看了威爾一眼，還是在猶豫。&1t;/p>
威爾很通情達理地說：「沒關係，實在不行的話，那就……算了吧……」&1t;/p>
說出「算了吧」的時候，他長長嘆了口氣，極為遺憾的樣子。&1t;/p>
「為什麼不行？這可是個銅鼎，這麼大，摸一下能弄壞了嗎？為什麼不能摸？」孟國華皺著眉頭看著華隊長。他斷然道，「這個不用他同意，我說了算！」&1t;/p>
華隊長看看威爾，又看看後母戊方鼎。&1t;/p>
就像孟國華說的一樣，方鼎巨大厚實，威嚴不可動搖，別說用手摸一下了，就算拿鎚子砸也不容易砸壞。&1t;/p>
如果說別的文物容易受損，要格外小心，這座方鼎應該是沒事的吧……&1t;/p>
他這一晚上拒絕了對方太多次，孟國華幾次脾氣，還是這位威爾先生出面安撫下來的。&1t;/p>
現在再拒絕他的要求，好像有點……說不過去？&1t;/p>
最後，他一咬牙道：「行，摸就摸吧！」為了防止對方得寸進尺，提出非分要求，他強調道，「不過只有這座方鼎能動手，後面的那些文物都是不行的。」&1t;/p>
「沒問題！」威爾聽完翻譯，喜笑顏開，比出一個ok的手勢，小心翼翼地越過護欄，走到了巨鼎面前。&1t;/p>
華隊長緊緊盯著他不放。&1t;/p>
威爾沒有馬上動手。他近距離站在方鼎面前，雙手揣在口袋裡，目光一寸一寸地「撫摸」過它的表面，眼睛里充滿了感情。&1t;/p>
「他是真喜歡這鼎啊……」華隊長忍不住在心裡想。&1t;/p>
過了好一會兒，威爾才搖搖頭，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上去。&1t;/p>
他的手勢輕柔，像是撫摸著情人的肌膚一樣，充滿了愛意。&1t;/p>
他一邊摸，一邊在嘴裡嘟囔著什麼。他的聲音很小，聽不太清楚，翻譯也沒有跟上，華隊長聽不太懂。&1t;/p>
他摸了一會兒，又上手輕敲，耳朵貼在鼎壁上細聽它的聲響。&1t;/p>
當那悠遠而綿長的聲音響起時，他高興得眯起了眼睛，喜悅得像一個剛得到禮物的孩子。&1t;/p>
他就這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錯過每個細節地把後母戊方鼎摸了一遍，最後終於直起身體，滿足地長長嘆了口氣。&1t;/p>
此時，旁邊白牆的錄像上，蘇進剛剛完成全形拓工作，同樣直起身子，抬頭看向鏡頭。&1t;/p>
隔著一道屏幕，威爾與蘇進對視，眼神里都帶著一絲隱約的滿足感。&1t;/p>
接著，威爾笑了，他退出護欄外面，對華隊長鄭重地道謝道：「多謝你，滿足了我多年以來的心愿。」&1t;/p>
華隊長有點不好意思地擺手，問道：「看完了吧？還要去參觀接下來的展館嗎？」&1t;/p>
「當然。」威爾毫不猶豫地說，又戀戀不捨地看了方鼎一眼，往四號館的方向走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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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威爾果然再沒有提出非份的要求，華隊長也因此鬆了口氣。&1t;/p>
最後，參觀完西館的全部文物，他滿足地吐出一口氣，再次向華隊長道謝，跟孟國華一起離開了這裡。&1t;/p>
孟國華走得也很乾脆，沒再為難他們。&1t;/p>
華隊長鬆了口氣，這時，館內的清掃安檢工作已經完成，一切正常，毫無問題。&1t;/p>
除了威爾他們臨時增加了一場參觀以外，今晚的一切都跟平時一模一樣。&1t;/p>
華隊長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蘇進的名字，想了想，還是把手機放了回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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