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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斂財人生[綜] - 1147 鸞鳳來儀(1)四合一字體大小: A+
     

    鸞鳳來儀(1)

    疼!

    特別疼!

    一動就渾身疼!

    鼻尖充斥著濃烈的藥味,夾帶著一絲一絲的血腥之氣。眼睛睜不開,但耳朵聽的見。風聲呼呼的,鬼哭狼嚎也不過如此。但吹到臉上似乎又沒那麼大沒那麼冷。

    她想,她現在一定在一個密閉性不好的屋子裡。

    除了風聲,這『屋子』里沒有一點其他的動靜。

    好半天,才覺得有一隻粗糙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手不大,甚至都不是屬於一個成年女性的手。那是一雙比女人的少還小一些的手。

    那麼,靠近的人應該是一個未成年人。年齡待定!性別待定!

    不過,這雙手的主人應該出身不高,否則手不會如此粗糙。家境不好,要不然屋子不會四處漏風。

    她努力的憑藉其他的感官,想獲取更多的信息。鼻子使勁的聞了聞,好像這人身上,還有一股子像是羊膻味的膻腥味,不是很好聞。

    還沒等她往下分析呢,就聽這人說話了。

    聲音有些粗啞,但還能聽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的聲音,她說:「師傅,殿下好像醒了。」

    等等!

    她說『殿下』!

    這一個稱呼,把之前所有的推論都打翻了。

    可如此卻更加的疑惑了。一個什麼樣的『殿下』,淪落到這個境地?

    有個聲音帶著幾分低沉的人道:「不會!只要明兒能醒來,都是佛祖保佑。」

    林恕疑惑的皺眉,剛才明明感覺自己靠近的時候,殿下的鼻子似乎是動了動的。

    林雨桐盡量放緩自己的呼吸,放下腦子裡所有的猜測,放空自己的大腦,想看看這個原身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可只要一回憶,腦子裡就跟炸開了似的,一點東西也想不起來。

    頭部應該是受了重傷了。

    想不起來,甚至不能去想,這對於林雨桐而言,糟糕……但卻也不算不得是很要緊的事。

    不知道就慢慢想辦法去知道,不了解就想辦法去了解。

    僅此而已。

    沒有更多的思考,身體就不允許她想了。睏乏與疲倦湧上來,根本不由人控制的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對於她的意義也不大。

    這次,她的眼睛能睜開了。光線有些昏暗,『屋頂』像是青氈,一塊一塊的拼接而成,看來有些年頭,拼接的縫隙有風透進來。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根本不是屋子,而是一頂帳篷。

    手指動了動,就傳來鋪蓋的觸感,應該是某種動物的皮毛。

    「殿下,您醒了。」是昨晚說話的小姑娘。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看見頭髮有些油膩毛躁,編著幾根辮子隨意的垂著。身上是灰色的皮毛,因為太臟,以至於帶著一層灰黑色泛著油光臟垢。但露出來的袖口可以看見裡面穿的是棉布的,相對來說,比較乾淨。

    她的心鬆了一口氣。從棉布的紋理看的出來。文明程度不算低。那樣的工藝跟明朝時期的細棉有的一比。

    林雨桐微微點了點頭,這姑娘馬上伸手從地上的盤子里端起銀碗,用銀勺子舀了水:「您喝點。」

    如此窮困潦倒的殿下,卻用銀碗銀勺子喝水。

    應該不是因為殿下的『架子』不能倒。

    唯一可能的就是怕人下毒!

    連吃飯喝水都要防備,這身份得有多要緊!

    林雨桐張嘴喝了,喝了幾口就搖頭,這水的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那股子膻氣,就好像用剛燉了羊肉的鍋沒清洗乾淨就燒出來的水。

    總感覺比喝了刷鍋水還難受。

    這姑娘好像有點擔憂,「我去找師傅來……」

    她蹭一下起身跑開了,林雨桐才發現,她剛才是跪著的。

    於是伸手摸了摸身下,躺著的是個到大人膝蓋位置的榻。塌下整個帳篷的地面,都鋪著氈毯,帳篷中間的篝火邊上,倒是鋪著一圈的毛皮。想來那裡經常有人坐的。

    此時篝火上吊著銀挑子,有米粥的味道。

    她不知道這榻下面有沒有放東西,應該是放了的吧。要不然這帳篷也太簡單了。因為除了這些,真再沒有別的任何的東西了。

    能被稱為殿下,這應該是一位公主才對。

    公主落難?什麼時候一個公主這麼重要了?

    她艱難的抬起手臂,摸了摸身上。然後眉頭微微皺起,胸部被棉布裹著,但她確定,胸部並沒有受傷。為了確定,她摸了摸下身,確定為女性無疑。

    最重的傷應該是在頭部,肩胛位置被利器所傷。從抬起的胳膊看,應該是身上有不少鞭打的傷痕。

    可這需要裹著胸嗎?

    腦子裡一團的亂麻,理不出頭緒。

    偷著從空間里拿了傷葯吃了,就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不是一個,是三五個人踩在積雪上的聲音,咯吱咯吱的。

    帳篷的帘子被掀開了,風雪被裹挾了進來。

    先進來的,是一個大紅斗篷的女人。她放下斗篷的帽子,近前來,林雨桐才看清她的容貌。

    艷若桃李,冷若冰霜。

    她一張口就問:「死得了嗎?」

    如果不是眼睛灼灼的看過來,露出的那一絲焦急和擔憂,她都以為這是仇人找上門來了。

    她回了一句:「暫時看來,還得活著。」

    對方的眼裡就閃過一絲詫異,轉瞬就不見了蹤影。語氣帶著幾分厭惡,話卻是這麼說的:「還得活著就把葯都吃了……要死也別死在我眼跟前……送你回國的事,我會考慮……但是我提醒你……你這樣一個質子太孫,在北康還有些價值。但要是回去……你這個『太孫』又該怎麼立足呢?」隨即又輕笑,「不過,誰叫你喜歡找死了。就是不知道死在北康和死在靖國,哪種會更舒服。等你死了,記得託夢告訴我!」

    話音才落,人瞬間就出去了。

    誰還進來了,林雨桐沒關注。她的心裡翻滾著兩個詞——質子和太孫。

    要是沒有理解錯誤,自己應該是靖國送到北康的為質子的太孫。

    偏偏這身上的信息顯示,她需要隱藏女子的身份。

    那麼,很容易得出結論:自己這個太孫是假的!

    可如果自己不是太孫,又能是誰呢?

    正思量,有個低沉的聲音說:「別怪公主殿下說話難聽。她也是為了殿下好。」

    公主殿下?

    剛才那個女人是公主殿下!

    質子是靖國的質子,太孫是靖國的太孫,那麼這個公主,就該是靖國的公主。

    眼前這個『太孫』,明顯還沒成年。

    但這個公主,年紀卻應該在二十到三十之間。

    是不是說,這個公主跟『太孫』差著輩兒。

    要是按這麼算,這位公主就該是『太孫』的姑姑。

    這位姑姑嘴上惡聲惡氣,但對『太孫』的關心卻不是假的。如果自己這個身份跟『太孫』是毫無關係,或者是跟她毫無關係的,她還會這麼關心嗎?

    關心一個棋子的死活,跟關心親人,那是不一樣的。

    那麼是不是也可以推斷,自己如今這個身份,哪怕不是太孫,那也是跟太孫關係密切的人。

    可這關係,又會是什麼關係呢?

    誰家肯拿自己的孩子去替換太孫?

    如果是早就打算找替身,那找誰不是找,為什麼要找一個女孩來替代?

    除非當時非常的倉促!猝不及防之下,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想的入神,邊上又是一聲低沉的咳嗽聲。林雨桐這才扭頭,眼前的人是個頭髮亂糟糟的,卻沒有鬍子滿面風霜的老人。他伸出乾枯的手,幫她診脈。

    這就是昨晚被小姑娘成為師傅的人。

    剛才小姑娘跑出去,說是『叫師傅』,而不是說『叫我師傅』。再看這個人在自己面前相對自在的狀態。他是席地坐在氈毯上給自己診脈,而不是跪下。

    她試著道:「……師傅……」在師傅前面發了一個特別含混的音,像是呻|吟又像是某個字沒咬清楚。

    這要是也是自己的師傅,那叫師傅是沒有錯了。

    那要只是那小姑娘的師傅,那就是把『某師傅』的某姓沒念清楚。

    對方當然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嗯』了一聲,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似的猛地睜開眼:「殿下還是不要稱呼老奴為師傅的好……這話早跟殿下說過了……」

    那就是沒喊錯了。

    林雨桐垂下眼瞼:「沒有外人……」

    「殿下記住老奴的話,……回國的事……急不得,也不能急,是福是禍,不好預料……且……不想叫殿下回去的人,和想叫殿下回去的人,是一樣多的……」他的聲音低沉起來:「上個月傳來消息,太子殿下的身體又有些違和……東宮鳳鳴苑住著的那位殿……那位太子妃娘娘的『侄女』,據說又得了怪病……太子妃娘娘只怕也是夙夜憂嘆……偏偏的,您又差點遭遇不測……」

    林雨桐抬手捂住頭:「師傅……您說的這些……我怎麼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

    從這位師傅的言談看的出來,他對原身的感情不是作假的。而從他的所說的內容上分析,她知道,這事的背後,有些複雜。要想靠自己一點一點去尋找答案,還不如直截了當的問他。@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就見他皺眉,起身輕輕的用手扶住她的頭,用手指細細的扒開頭髮看,然後就倒吸了一口氣:「是老奴該死……沒及時發現……」

    他忙著開藥,忙著叫那小姑娘去抓藥煎藥。

    然後才坐在她的邊上,「忘了沒關係,以後會慢慢想起來的……」

    喝了葯,人有些昏沉。睡過去前,她還考慮著自己給自己針灸的可能性。

    「師傅,殿下睡著了。」林恕低聲道。

    林厚志上前又查看了一次,「小心照看。不許有絲毫的馬虎。」

    「是!」林恕低著頭,「殿下的頭……」

    「不急!」林厚志看著躺在榻上的人,臉上閃過一絲憐惜,「什麼也不知道了……也好,至少就什麼也不會多做。現在的殿下,什麼都不做,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否則……」

    「否則什麼?」林恕急著追問了一句。

    林厚志卻沒有回答:「我去給公主殿下復命,你跟林諒守著。」

    林諒站在帳篷外面,目送師傅離開,沒有掀開帘子,只對裡面的林恕道:「安心的睡,我在外面。」

    再次醒來,林雨桐覺得整個人輕鬆了許多。不過每次的葯她都仔細辨別過了,對頭上的傷這位師傅並沒有做更多的治療。

    她心裡泛起疑惑,連同戒備。

    如今,她連守著自己的姑娘也不敢多信任了。每次都是等到半夜,林恕睡了,她才起身,小心的抬起胳膊,自己給自己針灸。

    連針灸了三天,腦子裡似乎就多了一些什麼。

    從有記憶起,這個太孫就是在這一片草原上的。八歲前,出過帳篷的次數屈指可數。而每次出去,只在帳篷周圍一百步的範圍之內活動。

    對外的說法是,質子體弱。

    真實的原因,則是這位為質的太孫,性別有問題。

    孩子還小,不懂事的時候,是不知道怎麼保守秘密的。那麼最好的保守秘密的辦法,就是與人群隔離。

    她接觸的最多的人是有三個,大太監林厚志和林恕林諒。

    林厚志是什麼出身,記憶力沒有。但從教導的東西來看,他對大靖宮廷非常熟悉。肚子里一肚子的經史子集。也充當這位『太孫』的老師。

    林恕和林諒比『太孫』小一歲。這三個人都姓林,是那位和親的公主長寧公主給賜的姓。

    林,為國姓。

    林恕和林諒的母親是長寧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喜樂和安康。就連長寧公主也是先為冒度可汗的妃子,後來又嫁了畢蘭可汗。更何況倆個宮女。大汗高興了,就賞賜給臣下享樂。兩人不堪受辱差點自殺。

    長寧公主將兩人打發開,只照顧太孫。等肚子大起來了才知道有孕。

    打胎葯,長寧公主自己就常備著。可這葯下去,大人還能不能保住命?貼心的人不多了,經不起一點損傷,於是就說:「生下來吧。生下來就是我靖國的子民。」

    因為帶著北康的血統,賜名為恕和諒。

    而這個『太孫』到底是誰呢?

    腦海里像是電影的畫面,長寧公主一身大紅的衣裳站在空曠的草場上,邊上站著的就是一身陳舊的寬袍廣袖的『太孫』。

    她說:「……宣平十年,北康大兵壓境,兩月間,涼州、雲州、甘州三個州府接連淪陷。偏江南大旱,民亂叢生……父皇卻沉迷於女色……半年不曾上朝……你的父親我的長兄為當朝太子,他跪朝三日,只為求見聖上一面……卻不想華映雪那個賤人……」對華映雪,她沒有多說,跳過去之後,又接著道:「大暑天跪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一早一場暴風驟雨夾著冰雹下來……熱遇冷激……大病一場……你母親是太子妃,彼時身懷六甲,操勞過度,早產生下一對龍鳳胎。年長的為男,次之為女。洗三的那一天,北康的使臣到了……滿月的那天,靖國嫡出公主我接到旨意,和親北康……當時北康的冒度可汗,已經四十有五……兩孩子百日那天,正是我該啟程的日子……不知道什麼緣故,北康願意歸還雲州甘州,但前提是得帶著質子前去……父皇只有三位皇子,與我一母所處的你的父親和二皇子,三皇子為之前頗為受寵的李妃所生,那一年,三皇子也才六歲。他又恰值出痘,只怕半路上就得夭折的。偏不巧,我的那位好弟弟二皇子,又去皇覺寺為父皇和母后祈福了,齋戒祈福怎能打斷?那誰去為質子呢?難道叫一國太子為質?北康當然是想如此的。可朝臣怎會願意?不知道誰的攛掇,父皇想起了東宮的一對稚子。於是分別賜名為林玉梧、林玉桐。林玉梧為皇太孫,林玉桐為永安郡主。旨意即刻就下,接旨之後即刻帶太孫走。你被送到我懷裡的時候,才一百天。儀仗出了宮了,你哭了。你的奶娘抱著你渾身發抖,我看出了端倪。解開襁褓,才發現……被你的母親太子妃親自送到我手裡的孩子,不是太孫,而是永安郡主。」

    「郡主!郡主!」

    呼喊聲叫琉璃燈下的華服少女放下手裡的書,抬起頭皺眉道:「毛毛躁躁的,又怎麼了?」

    小丫頭嘟著嘴:「郡主,娘娘又去鳳鳴院了。不是我說,娘娘對那位表小姐,都比對郡主好。」

    端著玉盞的辛嬤嬤呵斥,「掌嘴!不知輕重的東西!挑撥娘娘跟郡主的母女之情,就該拉出去打死!」

    小丫頭噗通一下就跪下去了:「奴婢該死!」

    「好了!」被稱作郡主的華服少女輕輕的搖了搖辛嬤嬤的袖子:「母妃最是見不得打打殺殺的,少說些這樣的話吧。」然後又吩咐小丫頭,「拿我的斗篷來,我去瞧瞧表姐。」

    小小的鳳鳴苑燈火通明。

    卧室里帳幔重重,卧榻上是一個身材修長的身影。白鬍子的洛神醫皺眉診脈,然後搖頭:「脈搏有力,並無病候癥狀。」

    太子妃陳氏慢慢的閉上眼睛,俯下身問躺著的少年:「兒啊,哪裡疼,你告訴太醫。」

    少年睜開眼,露出虛弱又清淺的笑意,「渾身上下,猶如遭受鞭打一般……」說著,又艱難的抬手捂住左肩胛,「如同被箭簇貫穿……」之後又捂頭,「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可少年的身上白皙如玉,連一點傷痕都不曾見。怎麼會是鞭打?肩胛位置完好如初,並不見絲毫傷痕。

    陳氏問一遍伺候的蘇嬤嬤,「可撞到頭?」

    蘇嬤嬤搖頭:「老奴看著呢。怎麼會?不敢傷到殿下分毫!」

    少年抿嘴:「母親,我一直做夢,一直能夢見她。她總說,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消息上說,她是八歲才走出帳篷,而我這怪病,也是從八歲那邊起的……莫名其妙的疼……母親,您該叫人去打探……看看她到底遭遇了什麼……」

    陳氏的眼淚唰一下就掉了下來。

    她背過身,卻不敢叫這哽咽之聲叫他聽見:「母親知道了……母親知道了……叫神醫給你開止疼的湯藥可好……」

    「不!」少年搖頭,「她是代我受難的,我疼著,心裡卻安了……」

    陳氏還要說話,外面傳來稟報聲:「娘娘,永安郡主來了。」

    少年的嘴角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一瞬就不見了。

    陳氏抿嘴,眼裡閃過一絲不耐:「她怎麼來了?」吩咐緊跟在後的陳嬤嬤,「明兒查一下,把多嘴多舌的人都給我打發了。」

    說著,就疾步從卧室出去。廳里站著一個一身鵝黃宮裝的少女,她往前迎了兩步,然後福身請安:「母親,聽說表姐又發病了,女兒來瞧瞧……」

    陳氏的眼裡有那麼一絲恍惚,桐兒要是在,也該是這個樣子的吧。

    少女總覺得母親像是透過她看另一個人,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又喊了一聲:「母親……」

    「桐兒……」說完愣了一下,看看眼前姑娘的眉眼,嘴角的笑意淡了兩分,「是柔嘉啊。」

    少女將那點疑惑壓在心底,面上卻始終帶著笑:「是!是柔嘉呢。」

    皇祖父給自己賜名林玉桐,封號為永安。

    可母親從不叫自己『桐兒』,也不稱呼『永安』,只叫小字『柔嘉』。

    要不是自己是皇家的郡主,她都真懷疑,母親嘴裡的『桐兒』,跟自己是兩個人。

    「以後不要到鳳鳴苑來了。」陳氏鄭重的交代跟著少女來的辛嬤嬤,「你是老人了,該知道輕重。」說著,好似覺得語氣重了一些,就道:「姑娘家身子嬌貴,大冷天的,又是半夜三更的……」

    辛嬤嬤低頭應是。

    柔嘉才柔軟一笑,慢慢的退下了。

    回了鏡花苑,辛嬤嬤就道:「郡主不要多心。娘娘也是怕您受寒。再則,該盡的孝心姑娘盡了便罷了……」

    「嬤嬤!」柔嘉抬起頭來,「母親她一直不喜歡跟我親近……」

    「郡主該體諒才是。」辛嬤嬤忙道:「太孫殿下遠在北康為質,您與殿下為一胎雙子,長的是極為肖似的……娘娘看見您,難免想起殿下……」

    「知道了。」顛來倒去的,都是這些說辭。

    大概,也許,就是這樣的吧。

    心裡不免有些自嘲,不過是對陳家的一個投奔來的孤女多照顧了兩分,自己就多心了起來,倒是大不該了!

    「不過是陳家的一個孤女……」鳳鳴苑中,躺在床上的少年勉強的坐起來,靠在靠枕上,眼裡多了幾分銳利,「心眼倒是不少……」

    流雲端了葯碗遞過去:「主子,您不必為這個傷神……」

    「不傷神嗎?」少年沒有接葯碗,只搖搖頭:「她為郡主……若有一天,永安回來了,將何以安身?」

    流雲捧著葯碗沒動:是!太孫的位子她得還的。可該屬於她的位子,又在哪呢?鳩佔了鵲巢,人人都以鳩為鵲,鵲又何辜?真正的郡主殿下為鵲,自己的主子又何嘗不是鵲。一樣是被侵佔了巢穴的鵲兒罷了。

    少年似乎明白流雲的沉默,自嘲的笑:「也算是物傷其類了吧。」

    主僕正說話,遠遠的似乎聽見有喧嘩聲傳來。

    流雲放下手裡的葯碗就出去了,不大工夫又轉身回來:「主子歇息吧。沒有大事!是太師府來人了,請洛神醫的。」

    「哦?」少年眼睛一亮:「是陰伯方病了?還是……」

    流雲搖頭:「說是陰家的小公子被刺客傷了,有些兇險。」

    少年輕笑一聲:「陰伯方這個老匹夫。」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睡吧!明兒有好戲看了。今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高興的奔走相告呢。」

    「想看老夫的笑話?」白髮白須恍若神仙下凡的陰伯方哈哈的笑,「一群庸醫說老夫的孫兒不行了,可老夫偏偏不信這個命……」他拉著洛神醫,「神醫給瞧瞧,老夫的孫兒可有大礙……」

    「外傷雖重,但性命……用了我的葯該是無礙。」洛神醫皺著眉,臉上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只是不知道這沒有醒來是個什麼緣故……」

    陰伯方面色猛的一變:「會不會是中毒?」

    不像啊!

    陰伯方的面色就陰沉下來:「老夫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麼看老夫的。但老夫不在乎!刀槍劍戟,有本事沖著老夫來。老夫的孫兒單純率真,別說害人,就是連一隻螞蟻都不捨得去踩……」

    洛神醫輕哼:「若傷的是你,自是不會搭救。但誰叫我與令公子有幾分交情,他的兒子我斷不會不管……你要是信我的診斷便罷了,要是不信,大可另請高明……」

    「自是信的。」話被門外的聲音打斷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衣公子。彷彿是九天之上下凡的謫仙。他對著洛神醫行禮:「犬子有勞洛神醫了。」

    洛神醫還禮,「玉公子多禮!」

    陰成之有天下第一公子的美名,因人如美玉,人稱玉公子。

    一樣是行禮,他的動作卻比別人做的都美。一屋子人看著他行了禮完了禮直起身子對著陰伯方道:「父親,我回來了。」

    陰伯方冷哼一聲:「孽障,還知道回來?你看看鎮兒……」

    「父親!」陰成之打斷對方的話:「洛神醫說無礙,那自然就無礙。請太醫們都回吧。兒子這就送洛神醫出府。」

    不等氣的面色紫漲的陰伯方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人都跑乾淨了。

    陰伯方狠狠的閉上眼睛,手搭在孫兒的額頭上摸了摸,又交代伺候的人精心些,有情況就來報,這才轉身離開了。

    屋裡重新安靜了下來。

    床上的少年這才睜開眼睛,一雙眼眸黑沉沉的,如兩潭幽泉,深不見底。

    天下第一奸臣把持朝政十餘年的祖父,天下第一美男悠悠于山水間的父親。加上這個陰鎮,偌大的太師府,只有三個主子。剔除掉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外面飄的父親,常住人口只有一老一小。

    簡單到極致的家,卻也該是複雜到了極致的家。

    唯一慶幸的事,記憶里他知道了,當朝太孫林玉梧在北康為質子,而跟他一母同胞的永安郡主,名叫林玉桐。

    想來,該是桐桐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太子的嫡女,與奸臣家的孫子,這個匹配指數啊,真叫人撓頭。

    要是沒記錯,洛神醫是從東宮請回來的。桐桐應該是已經知道這邊有個叫陰鎮的,且受傷了。

    她會不會找機會送消息過來?

    或者,自己怎麼送消息過去?

    不!貿然傳消息,容易出岔子。這個叫陰鎮的孩子,是個陽光又單純的好孩子。一點多餘的心眼都沒長。這也就導致了身邊伺候的,沒一個是屬於他的人。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視線里,動是動不了的。

    不過,身體養好了,該是得去謝恩的。去一趟東宮,也許能有機會也未必。

    四爺還算是有尋找的目標。可林雨桐連一點方向都找不到。

    直到一個月之後,她身上的傷好的七七八八的時候。她才從林厚志那裡聽到一個消息:陰太師又遇刺了,不過這刺客卻殺錯了人。險些殺了陰家的孫子。陰家還從東宮借了神醫。

    以前沒細想,可如今再一聽到姓陰的,不免就重視了起來,多問了一句:「這陰家的孫子叫什麼?」

    林厚志微微遲疑了一下:「對陰家老奴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外面都在傳,陰家不修陰德,是要斷子絕孫的。事實上,陰家之前確實連著死了三個孫子,如今這個是第四個。說是請了皇覺寺的高僧給批的命,也說活不過十五……跟公主殿下離京之前,好似陰家的這個孫子剛過了周歲……如今也有十四了吧……」

    林雨桐沒有多問,他那個遲疑,總叫人覺得他在隱瞞什麼。

    隱瞞了什麼,林雨桐這會子沒時間去想。

    而是想著,要是前面死了三個,如今的這個,就該是第四個。

    陰四郎?

    這麼巧?!

    她覺得她首先得確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四爺,知道這個,她才有了努力的方向。別折騰著回靖國,可到頭來,四爺卻在別的犄角旮旯里貓著呢。

    還不知道要多費多少周折。

    等林厚志診脈之後走了,林恕端了米粥進來的時候,盤裡不是牛肉,而是一盤醬菜。

    這卻不是北康常見的東西。

    她笑了笑:「從哪裡弄來的醬菜。」林恕可高興了,「是石老闆來了。」

    石老闆來了,林厚志就有新消息了。

    這是不是說,石老闆就是那個能傳遞消息的人呢。

    她攪動著米粥,就笑:「石老闆可有不短的時間沒來了。」

    「是呢。」林恕把醬菜往前推了推:「說起來都有半年了。我還想著前些日子的大雪,今年石老闆怕是在路上耽擱了,沒想到倒是趕來了。殿下可是想去集市上看看?」

    林雨桐點頭:「只怕師傅不讓呢。」

    林恕嘻嘻笑:「公主殿下叫師傅去辦事了,晚上才能回來……」

    林雨桐這才笑了:「吃了飯,一起去。」

    林諒不贊成的看兩人:「如果公主問起來,如何交代?」

    「要打板子,可得等我們逛完了再說。」林恕笑著,把鴉青色斗篷給林雨桐披上。

    來了有一個月了,才第一次踏出帳篷。

    放眼往出,帳篷一片連著一片,綿延到遠方。正中間這一片,該是王賬。

    她的帳篷跟周圍那些奴隸住的帳篷,從外觀上看,是沒多少不同的。各處是渾身散發著膻腥味的彪悍的漢子,低著頭縮著走的,多半是奴隸。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林恕十分熟悉的幫著帶路,空曠的場地上,停著一排一排馬車的,就是集市。

    兩邊的帳篷一個挨著一個。有食肆,有酒館,打鐵的、賣藝的,人來人往,倒也熱鬧。

    林雨桐沒過去擠,只在一邊瞅著那些人交易。

    看來這個石老闆是個特別會做生意的人。他的布都是裁好的,一件袍子一塊布。葯都是按照藥方抓好的,哪種是治療感冒的,哪種是治療咳嗽的。兩國的度量標準是不一樣了,而大部分的人又是不會計算,更不會換算的。所以,這種辦法把交易變得簡便了起來。大家還會覺得公平,不怕被欺騙。貴不貴的,都是賣家定價。只要價格統一,沒有買的比任何人貴,這在大部分看來,就是公平的。

    林恕朝另一邊指:「這邊是賤民交易的地方,好東西都在另一邊。」

    林雨桐並不想過去,那裡是錦衣玉袍,衣著光鮮。都是北康的貴族。她這個身份,平白叫人奚落。她有事要辦,沒工夫跟別人磨牙。

    因此只道:「今兒算了,有些累了,找個地方坐坐吧。」

    她貌似隨意的指了指,「就坐哪兒吧。」

    林恕的臉一下子通紅起來,「殿下……那裡……」

    林雨桐卻抬腳就走。

    這是一排特別整齊的帳篷,門口放著桌椅,每張桌子上都坐著幾個漢子,碗里端著的都是烈酒。

    而斟酒的酒娘,卻都穿的綢緞的衣裳。

    看的出來,她們都是漢家女,是靖國的百姓。

    林雨桐坐過去,那酒娘就頓了一下,為難的看了一眼倚在帳篷邊穿著大紅色織錦蝶戀花的女子。

    那女子嘲諷的笑了一下,盈盈的走過來,「原來是殿下來了,貴客貴客!」

    林雨桐將斗篷緊了緊:「不能庇護自己的子民,受謾罵與嘲諷,本就是該得的。」她指了指邊上的凳子,「坐吧。說說話。」

    這女子輕笑一聲,不以為意:「那就多謝殿下了。」她施施然坐下,風情萬種。

    「你們這……酒坊,老闆是石萬斗。」林雨桐幾乎是肯定的說了這麼一句。

    這女子面色一下子就變了:「殿下何意?」

    林雨桐看她:「要在這裡說嗎?」

    這女子給邊上站著的一個小姑娘使了眼色,才重新揚起笑臉:「喲!這外面怪冷的。殿下裡面請。只要殿下不嫌棄咱們腌臢。」

    她是故意的,將林雨桐帶進了一間帳篷。

    帳篷里男女糾纏在一起,看見有人進來也不以為意,反而得意的哈哈大笑。

    林雨桐面無異色的坐在一邊的榻上,等那個男人離開了,床上的女人不見羞澀的穿好衣服跟著出去,她示意林恕出去:「守好門,別叫人打攪……」

    「小女子媚娘請殿下指教。」收起媚色,眼裡倒是多了幾分厲色。

    「呵!」林雨桐就笑:「商隊在路上一走半年,這些夥計見了眾位姑娘卻客氣有加。甚至見蠻子帶著姑娘們進帳篷,還會露出幾分憎恨之色。」

    媚娘輕笑一聲:「殿下倒是火眼金睛。只是不知看著自己的子民淪落到如此境地,作何感想?」

    林雨桐看著媚娘那雙滿是怒火的眼睛,突然間,她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了。

    她急切的想找四爺,但是對這些人而言,她是太孫殿下。

    哪怕到了如今,她們也認為,她們是她的子民。

    林雨桐站起來,抬步就走,到了帳篷門,就頓住了腳步,扭頭道:「叫石萬斗帶你們回去吧。你們乾的這些,太危險了。」

    她們拿身子換的,並不是銀子,而是消息。

    能被請進帳篷的,無一不是那些貴人身邊牽馬墜蹬的。一句兩句無心的話被他們聽見了,拿來換一個春宵一刻。

    但誰是笨蛋呢?

    遲早會被看明白的。

    媚娘愣了一下:「回去?殿下說的好不輕巧?我本事涼州的良家女子,丈夫溫良,孩兒乖巧。可是一朝醒來,天翻地覆,蠻子燒殺搶掠無所不幹,我的夫君為了我和孩子,被人殺了,我的孩子看見父親慘死,受驚發燒,無處醫治,死了!我被擄劫到北康,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不甘!我不甘!我……」

    「住嘴!」外面傳來一聲呵斥,緊跟著,帘子被掀開。

    一個身材修長留著兩撇短須的男子走了進來,對著林雨桐就下跪:「殿下贖罪!草民的家奴不知禮數,胡言亂語……」

    「石萬斗?」林雨桐叫出他的名字。

    「正是草民。」石萬斗低頭,心裡卻翻轉了個幾個來回。

    這個太孫殿下,跟相傳的太孫殿下可有些不一樣。

    都說他身體羸弱沉默寡言性子懦弱,可如今看,卻一點也不像。

    小小的少年,面色蒼白,臉上有幾分不正常的紅暈,聽說他受傷了,該是大病初癒的樣子。可卻身姿筆挺,氣質昂揚。

    他不敢小覷,恭敬到了極致。

    林雨桐繞過他走了出去:「你起來吧。我只是……隨便轉轉。」

    林恕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很是後悔被精緻的貨物引走了心思,叫人家給闖了進去。

    林雨桐多看了林恕兩眼,這姑娘,屋裡伺候還行。在外面的話,不是很機靈。

    本想乾脆回去算了,卻不想後面傳來呼喊聲,「太孫去哪?」

    林恕提醒:「殿下,是寶音郡主。」

    寶音郡主,北康二王子慶格的嫡女。

    這位二王子本就是女奴所生,因勇武得以出頭。其妻子為涼州降將戚威的嫡女。因此,寶音說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話,因著身上有四分之三的中原人血統,倒是長的跟蠻子半點也不像。

    她還有個哥哥牧仁,性格溫和。

    這是原身身邊能被稱為朋友的兩個人。

    當然,在別人眼裡,他們是朋友。但在原主的心裡,對這一對兄妹,卻也並非毫無芥蒂。

    在北康來說,他倆的外公戚威是降臣。但在靖國,戚威就是叛臣。

    如此的身份,又怎麼會是朋友?

    林雨桐站下,對兩人點頭:「出來轉轉,沒想到遇到二位。」

    寶音紅著臉:「本來想去看你的。但是我阿媽……對不起啊。」

    林雨桐搖頭,沒什麼可介意的:「二位隨意轉吧,我就不陪著……」

    牧仁一把把林雨桐拽住:「太孫,有件事我得跟你說。」

    林雨桐扭臉看跟出來相送的石萬斗,他立馬吩咐一邊的媚娘一句,然後過來:「請殿下裡面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寶音一看地方,就跺跺腳,「你們都不是好人,我才不去呢。一股子騷狐狸的味道。」

    直接跑遠了。

    牧仁露出寵溺的笑:「家妹無狀,殿下勿怪。」

    林雨桐沒言語,只道:「裡面請。」

    安坐了,石萬斗要避出去,林雨桐擺手:「不必,一邊坐吧。聽聽也無妨。」

    牧仁多看了石萬斗一眼,才對上林雨桐的眼睛:「我知道,你未必真把我當朋友。但……到底是我帶你去的獵場……你這次受傷,險些……有我的責任在。既然有我的責任,我就不會逃避,事後我專門查了……那箭簇是阿爾斯楞的沒錯……他不敢殺你的!因此也絕對不會給你造成致命的傷。可按說受傷了,你的馬該把你帶回營地,可這中間卻出了變故,你被馬帶到了雲山頂上,人和馬都從山頂下滾了下來……馬兒好好的路不走,為什麼去從來沒去過的雲山?它是自己跑上去的,還是被人牽上去的?」

    阿爾斯楞是大王子巴根的第三子,很得巴根的寵愛。如今牧仁卻說,罪魁禍首不是拉爾斯冷。

    林雨桐眯眼:「你懷疑誰?」

    牧仁看了石萬斗一眼,到底還是直言了:「靖國的使團七月來朝,八月底走。卻在九月底還駐紮在雲山附近,跟咱們雖然隔著整個雲山,但如果翻山的話,距離真不算是遠。據說,是使臣上官大人病了,在原地修養。」那麼巧,太孫就出事了。到底誰是幕後那隻手,想來不難猜!

    說完,直接起身,「告辭!」

    「等等!」林雨桐臉上帶了笑:「你費心了,多謝。不過……牧仁兄想多了。正如你所說,被箭簇所傷,並不致命。我也不至於那麼不濟事。當時我的神智是清醒的,並且還能御馬。所以,不存在有人故意牽馬將我帶到山頂扔下去的可能性。至於使臣上官大人,沉痾難醫!誤會一場……而已!」

    牧仁在林雨桐臉上多看了兩眼,輕輕一笑:「太孫殿下真是叫人刮目相看,既然您認為不是……那真的不是吧。告辭!」

    林雨桐起身相送,回身看著低垂著頭的石萬斗,「石老闆覺得呢?」

    石萬斗拱手:「太孫說什麼,便是什麼。草民不會胡言亂語。」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

    不管是不是靖國的人要自己的命,在北康都不能承認。

    這件事如果承認,就把靖國內鬥的事擺在了北康人的眼前了。

    所以,哪怕沒有阿爾斯楞那一箭,也得把北康咬死了。哪怕看見靖國的刺客,也只能咬牙放在心裡。

    林雨桐對石萬斗點點頭,轉身要走,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停下來:「石老闆,可否問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石萬斗愣了一下:「草民是您的子民,君在上,豈有不答的道理。」

    「陰太師的事,你想來是聽說過的吧。」她這麼問。

    「聽過。不多!」石萬斗如是說。

    「聽說他如今只一個孫兒,還遇刺了,可有此事?」林雨桐盯著石萬斗,裝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是有此事。」石萬斗肩膀鬆了一下。

    「這個叫什麼來著的……傢伙命可夠硬的。」說著,就想起什麼似的問,「他叫什麼來著。」

    「回殿下的話,叫陰鎮。」石萬斗沒怎麼在意,「是皇覺寺的高僧給取的名字。」

    果然是叫陰鎮嗎?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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