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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斂財人生[綜] - 982 重返大清(87)萬字更字體大小: A+
     

    ?重返大清(87)

    少年不慌不忙,甚至還帶著幾分羞赧,「弟子的先義父,想來姑姑該知道的。」

    「誰?」雲姑皺起眉頭,心裡卻想起一個人來。曾經聽人說過,他有一義子,愛若掌珠,只是身體不好,被安置在瓊州了,說是那裡的氣候最是適合那孩子養病。很是動用了一番關係。教里的人知道的都猜測說,那孩子說不得是他的私生子呢。

    如今再看這孩子,怎麼都無法將這斯文俊秀的臉跟那張陰沉的臉聯繫起來。

    心裡正在極力否認,但少年獨有的嗓音還是清晰的傳到耳中了,「義父名諱上謝下遷,曾聽義父提起過姑姑,想來該是認識的。」

    果然是他。

    要是他的話,那這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他算是白蓮教的活檔案,教里的事情沒有他不知道的。

    「你義父不是?」據傳謝遷已經死了。這會子這孩子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報仇?

    三子默然了一瞬才道:「義父還沒死。是漕幫的兄弟發現那所謂的死屍有詐……」

    雲姑心裡恍然,可再看向這孩子的時候,眼神就不如剛才親熱了。到底是個孩子,還單純的很。要是他義父死了,那這沒什麼問題。可要是謝遷人不死,那這問題就大了。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出去,這就是個大問題了。

    教里的兄弟姐妹,這麼多被抓了。這裡面是不是有謝遷的功勞在。

    說不好的。

    但如今追究這些沒什麼意義,不過是能通過這個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沒什麼問題,他就是謝遷的義子,跟白蓮教有解不開的淵源。

    要是他真隱瞞了這一節,說不得她還真得懷疑這少年的身份了。

    「這個時候肯為你義父出頭,他也算是沒白疼你。」說著,又裝似無意的說起了別的話,說是小時候跟麻姑一起玩,扭了腳多虧了謝遷。

    三子一副實誠的樣子,說義父說過好似麻姑姑額頭上的傷疤是她跟姑姑玩的時候撞破的,至於扭沒扭腳,倒是不記得義父說過。許是忘了或是沒提過也有可能。

    雲姑一笑,再不懷疑,這才說起了正事,「你帶出來的還剩下多少人?」

    「八十七人。」三子看了坐著沒動的陳大一眼,「名單在陳大哥手裡。」

    雲姑知道這所謂的名單可不單指名單,還有每個人擅長的東西,都在上面記錄著呢。沒這東西,就不好用人。但能從陳大手裡往出要嗎?

    她含笑:「在誰手裡都是一樣的。」

    陳大哈哈就笑,覺得這女人識趣的很,「不是不肯給妹子,實在是咱們之間,有些誤會……」

    雲姑明白,主要是漕幫不怎麼信任白蓮教。之前搭著十二爺的手,用圖紙從漕幫手裡糊弄出好大一筆銀子來,最後事情還不是那麼不了了之了。據說漕幫為此搭進去好幾個人。有這個誤會在,兩家本來就缺少信任基礎,這次想要叫人家出手,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收留這些人,等的就是自己上門好討要好處吧。

    但到了這份上,不合作都不行。

    雲姑坐過去,「陳大哥可見過洋人的船?」

    「這個自然。」陳大擺擺手,「跟咱們的船那是沒法比的。」一臉嫌棄的樣子。

    雲姑一噎,什麼咱們的船,那是朝廷的船。你們漕幫有嗎?

    心裡這麼想,臉上去卻不動聲色,而是低聲道:「我說的不是商船,而是那些被攔在廣州海關以外的那些洋人的船隊……」

    什麼意思?

    陳大一時之間沒明白雲姑的話。

    雲姑這才笑道:「你想啊,這洋人千里迢迢的,漂洋過海的過來,那船會是普通的貨船?」

    這個啊!

    陳大擺擺手,「這個我知道。他們的船上配備著火炮呢。可跟咱們的比起來,還是差的遠了。」

    這個二杆子貨!你到底是哪頭的?!這麼一副自得的口氣,你是反清復明的嗎?

    雲姑幾乎是壓住脾氣,好聲好氣的道:「對!就是這樣的船。他們把貨運來,想跟咱們做生意,只能把貨物卸下來,但是他們的船,尤其是帶著火炮的船,是不允許靠岸的。在海上就得被貨物倒騰到規定的船上,而他們的船只能離開,或是飄在海上。要是想靠近可行,就得拆卸他們的火炮,由朝廷的水師檢查,合了,才能夠進入近海,然後登陸。這個規矩陳大哥想必也有所耳聞吧。」

    這個當然。

    陳大還是那麼一副語氣,「……這韃子朝廷,別的事還罷了,只這事辦的漂亮!帶著武器嘛!怎麼能隨隨便便的把人給放進來呢。這就挺好,我陳大第一個贊同。」

    你贊同不贊同的有屁用!誰知道你陳大是哪根蔥。

    這會子跟他說話說的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哪頭的。

    她決定不跟他啰嗦,直言問道:「若是我手裡有這洋人的火炮給漕幫裝備船隻,不知陳大哥以為如何?」

    嘶!

    陳大正斜著眼看明先生,學著人家開始捋鬍子,猛地一聽這話,不由的手上一緊,幾根鬍鬚就這麼給拽下來了。

    火炮啊!

    這玩意,「你們真有?」陳大瞪著眼睛問道。

    雲姑眼瞼垂下,應了一聲,「那是自然。」

    「怎麼來的?」陳大帶著幾分疑惑的看過去,「該不會是跟洋人做了什麼交易吧?」

    雲姑一笑:「您怎麼會這麼想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連滿人韃子我們白蓮教都容不下,又怎麼會跟洋人有牽扯。再說了,洋人遠在那大洋彼岸,中間隔的路程何止是千里迢迢?他們跟韃子可不一樣。大好的大明江山,韃子的鐵蹄說進來就進來了。可洋人呢?坐船嗎?又有多少船給他們運送千軍萬馬?咱們這大片的疆域,這麼多的人口,怕他們什麼。他們不過是些商人,唯利是圖的商人。只要給的起價錢,有什麼不敢賣的?要知道,能遠渡重洋來賺錢的,哪個不是愛錢成痴的人呢。說到底,不過是銀子而已。」

    這話倒也算是有幾分道理。

    陳大看向雲姑,「你有多少那玩意,又打算叫漕幫做什麼。」

    「能裝備十條船的。」雲姑給了個不錯的價碼,「至於叫漕幫做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陳大卻不接這茬,「咱們還是有什麼說什麼,把話說在頭裡的好。給這麼高的價錢,不可能沒有條件。你還是直說的好。」

    「漕幫要是能壞幾條船在韃子皇帝巡幸的路上,稍微攔上一攔……」雲姑抬眸一笑,「想來這也不是難事。」

    要真是只這樣,還真算不得是大事。

    只不過得有那麼幾十個弟兄估計得受一番苦楚,去大牢里走一遭了。

    這女人這麼興師動眾的,可不只攔住船隻這麼簡單。關鍵是攔住之後,她要做什麼。真要是干下天大的事來,他就成了漕幫的罪人了。

    許是知道陳大猶豫什麼,雲姑呵呵一笑,「其實,陳大哥要真捨不得自己的兄弟,也行!」說著,她看向三子,「我們白蓮教那幾十號人,盡夠了。」

    如此一來,漕幫搭進去的也不過是十幾條漁船而已。

    這對漕幫來說,實在算不得損失。幫里的兄弟,有幾個是不會造船的。只要船的話,別說是十幾條,就是每人一條,弄個百八十條船,這個代價也是付得起的。

    真要出事了,一推六二五就是了。反正漕幫有自己的造船廠,做買賣嘛,誰還問人家要船幹什麼的額。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麼想著,他答應的很利索,「那我就把三子兄弟留下了。有什麼要配合的,只管找三子就是。」說著,就站起身來,好似才想起來似得,問了一聲,「那裝備十條船的火炮?」

    「先給一半。」雲姑說著,就站起來,「會有專人跟您聯繫的。想來這浩浩大江,總有個清凈的地方改造這些船吧。」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陳大很滿意,幾乎是面帶笑容的離開了。

    三子看看雲姑,又看看明先生,慢慢的低了頭,很恭敬的道:「全憑姑姑吩咐。」

    乖!

    雲姑叫了三子到跟前,低聲耳語了一番。三子臉上沒露出多餘的表情,只點點頭,地明先生拱拱手,就轉身離開了。

    明先生看著雲姑似笑非笑:「你這女人著實厲害,騙了我又來騙人家,全都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好玩嗎?」他伸手捏住這女人的下巴,「小心玩火自焚。」

    雲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別這麼說,你出現的太突兀了。這個時候就想對白蓮教眾發號施令,還早了一些。」

    明先生卻不提這個話茬,而是反問道:「你那火炮到底是哪裡來的?少拿糊弄那陳大的話來糊弄我。我知道你手裡壓根就沒多少銀子。好容易有了那麼一點還被四阿哥給誆騙去了。你拿什麼買洋人手裡的火炮?」

    雲姑就知道他會問的,到了這份上她也沒什麼要隱瞞的,只道:「自然是我能給他們想要的。」

    「他們想要什麼?」明先生眯著眼,「你承諾了別人什麼?」

    雲姑冷笑一聲,「怎麼?你也跟那陳大似得,覺得滿人跟那洋人不一樣?可在我看來,沒什麼區別。都不是我的族人!兵法上怎麼說的,遠交近攻。洋人離得遠,是盡可以放心合作的對象。」她伸手拍了拍明先生,「不管你贊同不贊同我的看法,這條船既然上了,就別想輕易下去。」

    明先生看著這女人離開的背影,眸子暗了暗,然後慢慢的閉上眼睛,心裡的懊悔幾乎是鋪天蓋地的瀰漫而來。

    該怎麼辦?

    這條船真的就下不去了嗎?

    他的眼睛慢慢的睜開,卻也未必。

    弘曆看著吳書來遞過來的紙條愣神,「什麼意思?」這個當口,十二叔湊的什麼熱鬧。當初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兩人分道揚鑣,相互之間再不牽扯。可如今卻用以前的聯絡方式給自己送信,這是打算幹什麼?

    他皺眉,但到底是接了過來,將紙條慢慢展開,然後引燃,徹底給燒成了灰燼。

    吳書來有些擔憂:「爺,是出什麼事了嗎?」

    還不知道。那個自稱是十二叔奴才的人,只說是有要事要談。

    至於什麼要緊的事,這種不知道能不能送到自己手裡的信上,自然是不會多提的。

    弘曆躺下,今兒去見皇阿瑪,並沒有獲准覲見。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說皇阿瑪發覺了吧,可要真是發覺了,為什麼自己還能這麼好好的。可要說沒發覺吧,又不盡然,最近總覺得哪裡不對。

    「您別多想。」吳書來給他家主子把被子蓋好,這才低聲道:「今兒三阿哥和五阿哥都沒見到萬歲爺的面。連蘇公公也沒出來。」

    大家的待遇都是一樣的,因此別多想,人都是被嚇出毛病的。

    弘曆含混的應了一聲,「明兒叫早一些……」

    吳書來沒問緣由,低聲應了。

    在陌生的地方四爺睡的並不好,早早的就起了。今兒是不能出去的,總要把江南的官員該見的都見一見的。這京城見,跟在江南見,這意義到底是不一樣。

    蘇培盛說四阿哥求見的時候,四爺正在梳洗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將嘴裡的漱口是吐了就道:「叫他跟弘時弘晝一起,再帶上弘晟吧,一起去揚州的書院轉轉。」

    派皇子去書院拜訪先生,會一會南地的讀書人,這也是應有之義。一起拿先帝南巡,也常叫前太子這麼做。當時是文人投書給太子,如今沒有太子,卻將年長的皇子都派出去了,看不出什麼親疏之別來。

    弘曆沒多想,心也跟著踏實下來,親自去了弘時那邊,又打發人去叫了弘晝,派了嬤嬤去叫弘晟,哥四個湊齊了,才一身簡樸的便裝,『低調』的出行了。

    說是低調,哪裡能真低調。人還沒出別院,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得飛了出去。

    到達書院的時候,里裡外外,都是衣冠齊整的讀書人。說是江南文風鼎盛,再是沒錯的。所以能在江南,取得秀才的功名,那功底也是極為紮實的。有那倚老賣老的,恨不能真當起皇子的老師,見了面就是一通之乎者也,好似能考住皇子,就能耐了一般。

    弘時年紀最長,自然以他為首,萬事聽他安排。弘曆倒是有心跟這些人你來我往的切磋一番學問,比方說吟詩作賦啥的。結果弘晝一把把要說話的弘曆給按住了,心想,作詩這事,你還是拉倒吧。咱自己在家知道自己是啥水平就行,可別把人給丟到外面來了。真心丟不起那人。弘時瞥了一眼那哥倆,笑的特別謙虛,對那些夫子都執的是弟子禮,「皇阿瑪叫我們兄弟來,是來做學生的……」關鍵是他們學的那些東西籠統的很,露怯倒是不會,但要說像是人家正經做學問似得研究,還是拉倒吧,一樣的史書,給皇子的講解給跟普通學生的講解那側重點都是不一樣的。

    弘曆被弘晝按著,就聽弘時在那裡謙虛了。把這江南的文人吹的啊,他都不好意思聽。

    一些大儒,趁機對皇子阿哥拋售他們的理念,哥幾個也都認真的聽著。這個說仁好,那個說得克己復禮,理念不一樣嘛。

    得!這下可好了,這還沒講多少呢,他們自己個就差點打起來。

    弘時就跟個和事佬似得,誇誇這個說的好,等會又贊那個有理。

    弘曆不由的看了弘時一眼,這個三哥啊,這兩年跟皇阿瑪處的多了,手段倒是越發的圓潤起來了。瞧!將這些人挑的爭執起來了。他倒是成了裁判了。原本這些人想把他們當學生的,這會子功夫,主次一下子就顛倒過來了。

    他嘴角微微翹起,這手段,才是皇子們正該學的東西。

    這麼想著,就端起茶來。吳書來低聲道:「爺,茶涼了,奴才去換一盞。」

    這種事哪裡用的找你親自去。

    他這一抬頭,跟吳書來的眼神碰了一下,就明白了,他這是有事。

    心裡思量,到底是跟弘晝說了一聲,「我處處散散……」

    弘晝隨意的擺手,「儘管去,那邊正吵的熱鬧呢。沒事。」好似有多幸災樂禍。

    弘曆笑了笑,還叮囑了一句,「別露臉上,我去去就來,看好弘晟。」

    弘晝點頭如搗蒜,應的特別爽快。

    等弘曆轉身出去了,弘晝看了一眼邊上伺候的小太監,給了個眼神,對方慢慢的也退了出去。弘晟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好似什麼都沒發現一樣。

    弘晝覺得有意思,身後摸了摸弘晟的腦袋:「好小子!有前途!」

    弘曆跟蘇培盛出來,游廊里有不少學子就想要上前來請安。

    蘇培盛指了指桂花樹下的石墩,「有位先生求見……」

    這個人弘曆並沒有見過。

    見了禮弘曆落座,這個面色枯黃的中年男人,真跟要求教什麼似得,一直躬身站著,別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到底是沒有過來打攪的。

    「四阿哥!」明先生低聲道:「奴才有要事,只能出此下策見您一面。」

    弘曆打開扇子扇了扇,「你是十二叔府上的人,如何會在此地。可是十二叔變卦了。」

    「此事跟主子沒有干係。」明先生不知道怎麼解釋這段時間的過往,只得跳過這一茬,低聲道:「那白蓮教的雲姑,從洋人那裡弄來了火炮,給了漕幫……」

    正準備問這人根底的弘曆一聽這話一下子給頓住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先生沒有回答,行了禮,轉身就走。

    眾目睽睽之下,弘曆沒辦法將人攔住,只能看著他閃入人群,迅速消失了蹤影。

    可他留下來的話,卻在弘曆的耳中給炸響了。

    白蓮教有火炮,別管這火炮是怎麼來的,但這有火炮的意義完全不一樣。她能將火炮給漕幫,那自然也能留為自己用。

    要真是狼子野心,叫她有機可乘,這次跟來的宗室,豈不是要全部覆滅?

    不!不行!

    計劃不是這樣的!

    弘曆蹭一下站起來,抬腳就想走,想了想,腳步又頓住了。這事聽起來是懸的很,但他敢保證,雲姑並不敢如何,她的目的從來都是那些羈押在牢里的白蓮教眾人。

    只要這些人在自己手裡,那雲姑就得聽從調遣。

    弘晝的人跟著明先生走了一半就給跟丟了,這事弘晝不會瞞著,悄悄給四爺說了,「皇阿瑪……兒子見三哥給果木修剪枝條,瞧見哪裡長的不周正,就從根芽兒上先就掰斷了。哪裡能等到,又哪裡會等到那剛憋出來的新芽真的長成了才去動剪子的……」

    林雨桐在裡面聽見了,明白弘晝的意思,他這是不間接的給弘曆求情呢。哪怕現在就處置了呢,也比較他做下大孽的好。

    她出去將弘晝打發了,回頭跟四爺道:「弘晝大概覺得咱們有點像是釣魚執法。」

    是不是釣魚執法,四爺都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專程去了一趟梅花嶺,祭奠史可法。另外給史可法賜了謚號——忠正。又下旨修建忠正祠,以彰顯其品德。

    揚州的行程到此就算是結束了。

    沒有出什麼亂子,好似一切都很美好。全天下的眼睛都看著呢,看四爺是要繼續南下,還是打道回府,準備回京了。結果四爺的決定還沒下,八百里急報就到了。

    征討準噶爾的大軍捷報傳來,準噶爾全軍覆沒,朝廷大勝,特請旨班師回朝。

    有了這樣的大喜事,南巡是徹底南巡不成了。

    四爺當天就下旨,第二天啟程回京。

    可當天夜裡,一船一船的隨行物品該裝船的就要裝船了。這些東西肯定得比主子先一步到京城的。

    「可有異樣?」雲姑睜開熬的通紅的眼睛,問來回話的三子。

    三子搖搖頭,「不見異樣。那些裝船的挑夫裡面,有咱們自己的兄弟,就是行李,不見什麼人。」

    雲姑這才合上眼睛,「那就好……繼續盯著吧。」

    三子點頭應是,轉身出去了。

    心裡卻想著,這女人叫自己盯的到底是什麼人?她覺得什麼人會半夜離開?

    弘時是半夜離開的。蘇培盛說皇阿瑪召見,然後他就去了。門口停著轎子,他就上了轎子。結果在轎子上晃晃悠悠的,等到了地方,卻已經在船上了。這個船外面看起來跟貨船沒什麼不同,裡面的陳設卻極好。跟之前的船完全沒有差別。

    更叫他驚訝的是,不光是自己在船上,太后帶著弘晗四個,還有弘晟,都在船上。

    船頭上,站著的這人他認識,是李衛。堂堂的一品大員封疆大吏,如今卻配著刀,跪在甲板上。

    「李大人,您這是?」他疾步過去,扶起李衛,「您這是做什麼?」

    李衛朝內艙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三阿哥,您來了,奴才就有主心骨了。太后動怒,您看……」

    弘時馬上明白了,「您稍等。」

    進去后太后一臉寒霜,手都在顫抖,正在跟平嬤嬤念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四他這是……」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到底是什麼事兒,值當他這麼冒險的……」

    平嬤嬤一個勁的給太后撫背,「就聽萬歲爺的吧。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這不光是為了您,您看看,還有七阿哥他們呢。」

    太后太后看了看一邊榻上睡著的四個小的,再看了一眼在邊上眼觀鼻鼻觀心的董小宛和張起麟,最後的視線又落在一邊默默的陪坐的弘晟身上,才長長的嘆了一聲。

    弘時進去,跪在太后的膝下,叫了一聲『皇祖母』,這才道:「李衛李大人就在甲板上,咱們這就走吧。咱們走了,皇阿瑪才沒有了後顧之憂。」

    看這船上的陳設,明顯是早就準備好的。

    太后氣道:「不太平,又何必出來?」

    弘時就笑:「您老人家最聖明不過。正是因為不太平,皇阿瑪才會走哪都帶著咱們。怕的不就是有個萬一,他照看不到嗎?」

    太后是從先帝那時候走過來的,什麼風浪沒見過。弘時這麼一說,她就明白了。早些年,宮裡也不太平,先帝早年,光是太監作亂,就發生過好幾起。這不是什麼稀罕事。

    真要是趁著宮裡只留下孤兒寡母的,鬧出什麼來,還真不如跟著老四齣來。至少就在他伸手就能夠的到的地方。

    她拍了拍弘時的手,「你去吧!告訴李衛,這就走吧。」

    弘時出去,對李衛點點頭。片刻功夫,船就動了。弘時以為是要北上,卻不想,船順著水道走了不遠,轉眼就拐進了另一條岔道里。幾乎跟這條船擦身而過的,是另一條一模一樣的船,揚起風帆,直接往北而去了。

    弘時眯了眯眼睛,好似有些明白了。但還是趕緊問了一聲,「這是要去哪兒?」

    李衛嘿嘿一笑,「高郵湖!那裡風景好,三阿哥跟奴才去賞兩天景兒,奴才再護送您回京城,如何?」

    不往北也不往南,而是直接往內陸的方向走。

    弘時點了點李衛,怪不得皇阿瑪敢把太后和他們這哥幾個託付給此人,他還真是有些邪門道。

    第二天一早,揚州城又一次被戒嚴了。清道的清道,避讓的都得迴避。

    愛看熱鬧的登高望遠,猴在樹上瞧的起勁。

    這個喊,看見沒,那個就是皇上坐的矯輦。那個說,看見沒,那個杏黃的該是皇后的吧。邊上的就補充道,你看看,該是還有太后的。又拿爬的更高的,眼神更銳利的喊著,皇後跟著皇上坐呢。

    不說遠處的,就只戒嚴的街面上,都不知道藏著多少眼睛多少耳朵呢。你說你要從這裡過,不叫旁人走可以,但你不能叫家家戶戶都搬走吧。住人的不能開門,緊閉著大門,但不妨礙從門縫裡往外瞧或是乾脆在牆上掏個小眼出來。有那做生意的,這不也得關門嘛。有客人也得關啊,都在裡面等著吧。等過去了你們就再出來。因此,隱在後面的眼睛真不少。

    雲姑選的客棧就在這條大街上。客房的位置不好,在二樓,還臨街。這要是酒館茶館,這位置是頂好的,能瞧熱鬧。但是對於客棧來說,這位置就意味著吵鬧,休息不好。

    以前這樣的房子都要不上價錢,但這次因著想看熱鬧的人多,臨街的房子能要出天價。

    她早早的預定好了房間,昨晚就在這裡歇著的。雖然睡的不好,聽了一晚上車聲人馬聲,但也基本可以確保,沒有人提早走了。

    這就說明消息並沒有提前走漏。

    不管是十二爺那邊還是四阿哥這邊,看來還是守信的。

    她的心輕鬆起來,看著所謂的皇家排場,不由的冷笑幾聲。再等等,再等等,總有你們排場不起來的時候。

    知道有人在算計的林雨桐,上了船就拉著四爺歇著去了。大白天的出不了事,要出事都是晚上。如今正好養精蓄銳!

    弘曆上了船,只見弘晝在船上,「怎麼不見三哥?」

    弘晝打著哈欠,「都補覺去了。昨晚收拾東西,車馬喧騰的,都沒歇好。四哥睡好了?」

    弘曆揉了揉眼睛,當然沒有。不知是興奮還是懼怕的,反正就是睡不著。

    看著弘晝也回了艙房,弘曆一個人站在甲板上,看著浩浩湯湯的江水,心潮起伏!

    吳書來將午飯換上了晚飯,弘曆站在那裡依舊沒有動。

    「主子……」吳書來低聲道:「吃點吧。」

    弘曆搖搖頭,「你再去看看,看皇阿瑪起來沒有。」

    吳書來詫異的看向自家主子,「爺,您變心思了?」

    弘曆閉上熬的青黑的眼睛,「去吧!」

    這邊吳書來還沒動呢,船速就慢了下來。弘曆面色驟然一變,急忙問道:「如今什麼時辰了?」

    約定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時間。

    不等吳書來回話,弘曆就瘋了一樣朝住艙室而去。

    四爺跟林雨桐正在用飯,剛睡起來,飯菜也剛上桌。聽見外面的喧鬧聲,好似幾個大力太監正在阻攔弘曆。

    四爺朝外看了一眼,就自己動手給林雨桐盛湯,「趕緊吃飯。」

    「真不叫進來?」林雨桐接過湯碗,意有所指。

    「叫吧!」四爺這一聲一落,只聽外面瞬間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然後是刀刃碰撞的聲響。

    持續了有一刻鐘,林雨桐的這頓晚飯都吃完了,弘旺的聲音才傳進來,「皇阿瑪,結束了。」

    林雨桐給四爺遞了帕子,心說,這哪裡是結束了,這分明就是剛開始嘛。

    船艙的門打開,死屍一地,壓著跪在地上的有一排。

    一個個的黑衣黑褲,身上還濕噠噠的往下滴水。

    弘曆面色蒼白的看著四爺,他的喉嚨被雲姑用匕首抵著,只能低低的叫了一聲:「皇阿瑪——」

    原來您早有準備了。

    四爺沒看弘曆的方向,只看向那些被活捉的黑衣人,問弘旺,「知道是什麼來歷嗎?」

    「不是什麼白蓮教。」弘旺直接給了答案,「都是雇傭來的水鬼。」

    所謂的水鬼,就是那些江洋大盜。行蹤詭秘,以打劫來往的行商為業。

    「這些人也是蠢,早前一個月,接了一單買賣,只說是尋仇的,他們壓根就沒問人家底細,要尋仇的到底是什麼人,就給接下了。接下了也就罷了,人家給了錢,叫他們在犄角旮旯里養著,他們也就真在那裡蹲了一個月……」

    那被押著的黑衣人動了動,俯身就磕頭,「……小的們真不知道乾的是什麼營生,只是這樁買賣的主顧十分大方,那裡好吃好喝還有漂亮女人,這對小的們這樣的人來說,那就是夢寐以求的日子,有什麼不答應的。實在不知道她叫我們殺的是什麼人……」

    「沒錯!」雲姑抬起下巴,刀子抵在弘曆的脖子上微微用勁,「放了白蓮教的人,你的兒子原模原樣的還你。要不然……」她輕笑一聲,「幾艘裝著火炮的船可都在附近,這個距離,絕對能將這艘龍船炸的片甲不留。跟這麼些貴人同歸於盡,我不虧!」

    四爺沒搭理這女人,只看向面色蒼白的弘曆,「可看清楚了?」

    弘曆點點頭,「是!皇阿瑪!兒子看清楚了。」

    「可知道錯了?」四爺又問了一聲。

    弘曆閉了閉眼睛,「皇阿瑪,不管您信不信,兒子都沒想要弒君殺父……」

    「朕知道!」四爺回了一句,「朕都知道。所以,你一直請見,朕一直不見。朕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才能叫你真的明白。你說你看清楚了,可是朕卻覺得,你依舊是什麼也沒看明白。不急,你慢慢看著。」

    完全是一副教育兒子的樣子。

    雲姑眯著眼笑:「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如今你的兒子真可謂是刀架在脖子上了,你卻能如此的視若無睹……」她嘖嘖出聲,又看向林雨桐,「皇後娘娘,可別忘了,您的兒子女兒可都在船上呢。」

    「這個不用你提醒。」林雨桐回了一句,見蘇培盛叫人搬來了椅子,就直接坐下了。越往北走,天氣越冷。這又是晚上了,最後一點太陽的餘光下去,寒氣就跟著上來了。她抖了抖肩膀,四爺就叫蘇培盛取了披風來,兩人都穿戴齊整重新落座了,才看向他們。

    四爺的注意力只在弘曆身上,這會子見弘曆在發抖,他就問了一聲,「害怕了?」

    「不怕!」弘曆的聲音平穩,確實聽不出來害怕,「兒子覺得冷。」

    從內而外的,只覺得寒意陣陣。

    不怕就好!

    四爺笑了笑,指了指遠處,「弘曆,看那邊……」

    弘曆不顧刀子劃破皮膚的疼痛,順著他皇阿瑪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後搖搖頭,「天黑了,兒子這會子什麼也看不見。」

    「看不見沒關係。」四爺特別好脾氣,「阿瑪可以慢慢跟你說……」

    雲姑手裡的刀又緊了一分,弘曆發出悶哼聲,想來是被划傷了。

    「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雲姑皺著眉頭,「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我再不發信號,到時候十多門火炮齊轟……」

    林雨桐叫她說的煩躁,嗤了一聲,「你給我閉嘴。」

    雲姑被這一打岔,想接話的時候,清朗的男聲又一次傳了過來,他說:「弘曆……剛才阿瑪指的方向,是一片遼闊的海域。在那海上,有許多的強者,他們也有堅船利炮。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大清沒有這一切,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麼?」

    弘曆的手慢慢的攥緊,這些海外的見聞,九叔也曾說起過。皇阿瑪甚至不止一次的跟九叔說過,下次叫他帶幾個讀書人出去見見世面,回來要把這出去所見到的,聽到的,都用筆記錄下來。朝廷要整理成冊子,給天下人都看看。叫大家也都知道,這個天下到底有多大。

    如今皇阿瑪又一次說起了這個。

    弘曆沉吟了片刻,絲毫感覺不到脖子上的疼痛似得,回應道:「可是皇阿瑪,咱們是天朝上邦……威儀四海……」

    「弘曆!」四爺又叫了一聲,「在先帝身邊,可曾聽他說起過明史?」

    是!說起過!事實上,先帝最常說的反倒是明史。

    四爺不等弘曆回答,就接著道:「那你就該清楚,大明曾經有多輝煌。往前數幾代,就是先祖努爾哈赤的時候,大明之於我們,依然是個龐然大物。但是如今呢,曾經高不可攀,說一聲天朝上邦威儀四海一點也不過分的大明王朝……它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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