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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 第53章字體大小: A+
     
    53、第五十三章

      從相見起就是一場騙局, 所有他自以為的美好, 不過是她盡力扮演的一個角色。

      春去秋來, 年復一年。

      書中所寫的江晚晴的性格, 不知不覺融入她的骨血中, 以至於她的言行舉止越來越自然, 有時候,甚至出於本能,再分不清真假。

      但在心底深處, 她一直很清醒,也有最後的底線。

      這個古代養尊處優,受盡寵愛同時愛恨不由己的大家閨秀, 這個淩昭淩暄兩兄弟心中的白月光,不是她。

      她有自己的親人, 自己的朋友,她有機會和他們團聚,回到熟悉的世界,過上曾經覺得枯燥無聊, 如今日夜思念的生活。

      可堅守的底線一旦崩潰, 回家之路終會成為鏡花水月, 空夢一場。

      她不能放棄。

      江晚晴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斜飛入鬢的劍眉, 他深邃幽黑的眼眸, 他挺直的鼻樑和涼薄的唇。

      分明應該是原作中冷漠克制,待所有人都有一份疏離和多疑的帝王,在她面前, 卻斂盡鋒芒,只餘溫柔。

      假的,都是假的。

      他真的看不出來麼?

      江晚晴頭暈的厲害,推開他,獨自倚靠在床邊,淚水茫茫然的從眼眶中墜落,無聲無息,連一聲啜泣都沒有。

      然後,她聽見那個男人說:「騙就騙吧。」

      她猛地抬頭,又因為這個突然的舉動,更加頭暈,看向他的視線都是模糊的:「你說什麼?」

      淩昭勾唇一笑,目光平靜:「人生苦短,騙就騙吧,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再堅持幾十年又如何?能騙一輩子,朕就不怪你。」

      江晚晴不確定是不是醉的狠了,出現幻聽。

      他到底在說什麼?

      每個字都聽進去了,結合在一起,卻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說……他不在乎欺騙,不在乎她對他的感情,到底有幾分真心,就算從來都是逢場作戲,他只要這戲演上一輩子。

      ——他瘋了。

      江晚晴無意識的搖頭:「胡說,胡說……我一直覺得你不懂我,原來我也不懂你。」頭又疼又沉,她只覺得整件事都荒唐,唇角彎了彎:「我們到底怎麼談的戀愛啊……」

      淩昭明知她喝醉了,天底下最無用之事,就是和一個酒後鬧性子的醉鬼講道理,可他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室內這般溫暖,幾杯溫酒下肚,這手卻是冰涼的。

      他皺了皺眉,撫去她臉上的淚痕,低沉而緩慢的道:「朕是死過幾回的人,當初僥倖撿回一條命的時候,便想,這輩子太短,人命更脆弱,活著就要珍惜眼前所見,手中所有——江山,母后……你。」

      他捧起那雙寒涼的小手,鬼使神差的低下頭,親吻她蒼白的手背,眉眼之間的溫柔,比杯中酒更醉人:「像今天這樣,朕處理完前朝之事回來,你備上三兩小菜,偶爾小酌一杯,這是朕一生所求。」

      江晚晴想起書中,他的三宮六院和膝下兒女,嘀咕:「你不知道錯過了什麼……」

      淩昭低笑:「盛世太平,你我夫妻恩愛,其餘的,錯過也不可惜。」

      江晚晴頭疼頭暈之後,終於困倦,倚著床側昏昏欲睡:「我們之中,最後只能有一個人如願……」

      淩昭抱起她,將她輕輕平放在床上,完全是哄人的語氣:「你還有什麼願望?」

      江晚晴眼睛都快合上了,紅唇一張一翕:「死,死,死……」

      淩昭無言:「你——」

      他搖搖頭,刮了刮她鼻尖,戲謔道:「小酒鬼。朕赦你無罪,你是死不了的,譬如今晚,隨你怎麼放肆……都是無罪。」

      此時,他的雙臂撐在枕邊,淩駕於她之上,紅燭燃盡大半,這逐漸黯淡而又靜謐的光影中,曖昧情愫悄然湧動。

      夜色,燭淚,床榻上躺著他的心上人。

      他的目光膠著在她姣好的容顏上,那嫣紅的臉頰,隨著呼吸顫動的纖長眼睫,和微微張著的柔軟紅唇。

      近在咫尺,低頭便能採擷。

      於是他緩緩沉下腰,鼻息之間盡是女子甜美的芳香,而就在雙唇即將觸碰的刹那,他倏地驚醒,俐落地翻身下床。

      幾乎想立刻吩咐王充,連夜把張遠那群人叫進宮。

      周公之禮,夫妻之禮。

      不行……必須先成親,江晚晴醉了,他當真隨心所欲的話,成什麼了?

      對,成親,先成親。

      淩昭正要起身,江晚晴忽然翻了個身,對著他,手胡亂抓著什麼,沒抓住,隻碰到他的手,就像找到救命稻草,拉住不放。

      他喉結滾動了下:「你……」

      她睡著了。

      淩昭看了她一會兒,閉上眼長歎一聲,認命了。

      ——再不成親,只怕他先被折騰死了。

      慈甯宮,庭院。

      福娃從西殿回去後,容定就一直陪著,直到他就寢。

      出去的時候,夜色沉沉,燈籠灑下昏黃的光,天氣涼了下來,夜風一吹,就像能穿透衣袍直擊骨髓的寒冷。

      容定不自覺地將手籠入袖中。

      他一向是畏寒的,換了一具軀體,原本不該有這毛病,但還是會下意識的作出這個舉動。

      抬起頭,寒星點點,綴滿夜空。

      今晚淩昭留在西殿用膳,本沒什麼,可當容定回到房裡,目光隨意掃了一圈,忽然定在某一處。

      他疾步走到床邊,拿起玉瓶,全數倒在手心,數了數……不對。

      缺了兩粒。

      這裡面的藥,他早換過了,他怎可能在自己房裡這麼顯眼的地方,留下和曹公公之死有關的蛛絲馬跡,他只是想試探曹公公一死,會否有人再次闖進他房間——如今,藥丸的確少了。

      但總是莫名的心慌。

      容定開門出去,正巧碰到打水回房的寶兒。

      他站住,問:「姑娘來過我房裡麼?」

      寶兒打了個哈欠,視線有點朦朧,聽見他的話,脫口道:「咦,你怎麼知道?姑娘帶我來過呀,拿了兩粒治風寒的藥。」

      容定臉色煞白,木然看了一眼前方:「今夜,姑娘請皇上來——」

      寶兒嗤了聲,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姑娘說有事求皇上呢,請皇上喝酒,多半是為了雪晴姑娘,但我瞧著,皇上和雪晴姑娘壓根看不對眼,姑娘是白費心思撮合了……喂,你上哪兒去?」

      容定沒回頭,疾步向前。

      寶兒第一次見他走的那麼匆忙,搖搖頭:「慌慌張張的,八成心裡有鬼。」

      王充守在殿外,正一邊數星星,一邊哼著小曲。

      有道人影冷不丁直闖過來,他愣了愣,隨即皺眉,尖細的嗓音響起:「站住!你,就是你……」

      他盯著這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呵斥道:「你是宛兒姑娘身邊的小容子,走那麼快作甚?腳步聲輕點兒!」

      容定停住,此刻容色蒼白,襯得眼眸越發漆黑如墨:「王公公,太子殿下正吵著見宛兒姑娘——」

      王充揚了揚拂塵,懶洋洋道:「那不成。今晚上,別說太子,就是太后娘娘來請,也得等上一晚。」

      容定心中一片冰冷,慢慢問:「不知,所為何事?」

      王公公嗤笑了聲,站在臺階上看他:「真是個傻的。小廚房備下酒菜,足足一罎子陳年花雕的分量,你沒聽說?再抬頭瞧瞧這天色……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裡面,酒酣耳熱,還能發生點什麼?」

      他沒等容定答話,自己先偷摸笑了笑,搖頭惋惜道:「咱們呀,只有在旁伺候的份,這輩子是別想咯!」

      容定轉過頭。

      窗紙透出暖黃的光,誰的身影投在上面,搖曳成雙。

      空氣中依稀有酒香彌漫,此時此刻,卻如斷腸散,索命香。

      他往前一步。

      王充翹起蘭花指,點著他:「你幹什麼?宛兒姑娘親口吩咐的,今夜誰都不能進去,你回頭告訴太子一聲,然後叫他奶娘多哄哄他。行了,快走吧,在這裡吵吵鬧鬧的,驚著主子誰都擔待不起。」

      容定沉默片刻,又看向那影影綽綽的窗戶,最終無聲離開。

      真想驚擾,不會沒有法子。

      大不了宮裡走水,皇帝是肯定要出面的,但是……理智告訴他,以淩昭的性情,宣告天下立後之前,他不會有所作為。

      只怕,萬一。

      容定在房裡待不下去,不知不覺走到慈甯宮後的池塘邊,坐在石頭上,一張臉蒼白,素來溫潤的眼眸望向月色下的水面,目光如尖銳的鋒刃。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投喂池子裡的鯉魚,過了一會,抬手撫上胸口的位置。

      這種焦慮,已經很久沒有過。

      指尖下每一次心臟的跳動,盡是沉沉的疼痛,和不得安寧的躁動。

      ——也許,是時候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第一道曙光撕裂黑暗,很快,天邊泛起魚肚白。

      容定坐在那裡,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整整一晚上,靜默無言。終於,他站了起來,髮梢衣角沾染了微涼的晨露。

      池塘的水是靜止的。

      一條條翻起肚皮的魚漂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他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神色平靜。

      一晚上,足夠他想清楚。

      他不放手。

      ……無論如何,最後的贏家,只能是他!

      回去的路上,容定意外撞見一個人。

      天光已大亮,何太妃帶著心腹宮女如梅來慈甯宮,向李太后請安,遠遠看見有人往這邊來,眉眼依稀有點熟悉,不禁喚道:「你站住。」

      那人停下,低著頭:「見過何太妃。」

      何太妃走近,眯起眼看著他,忽然抬袖掩唇,笑道:「是你啊……宛兒姑娘那麼寶貝你,我想叫你來啟祥宮問話,她都不肯的。」

      容定依舊低眉垂首,淡淡道:「太妃說笑了。」他斂袖行禮,又道:「西殿還有事,容定先行告退。」

      何太妃望著他的背影,半晌,突然開口:「如梅,你不覺得他眼熟麼?」

      如梅小聲回道:「主子忘記了?他是曹公公選的人,自然熟悉。」

      何太妃蹙眉:「不……」停頓好一會,才轉過頭:「你順著他來的路,過去瞧瞧。」

      不多時,如梅快步走了回來,附在她耳旁說了幾句。

      何太妃一怔:「……都死了?」

      如梅點點頭:「可不是?聽說小容子常在那裡喂魚,定是他毒死的,幾條鯉魚而已,也不知道他為的什麼。」

      何太妃唇邊浮起一絲笑,轉了個身:「走罷。」

      如梅追上兩步:「不是去慈甯宮嗎?」

      何太妃扶了扶髮髻上的一支瑪瑙簪子,散漫道:「這風吹的頭疼……對了,宮裡的幾位貴女,有一位不就住在附近?據說病了兩天了,怪可憐的,你沒事多去走動走動。」

      孟珍兒病了。

      這病一半是受了涼,另一半是心病。

      自進宮後,皇帝就沒正眼瞧過她,好不容易有次在御花園碰到,連一句話都沒說上,皇帝一陣風似的走遠了。

      她都來不及說出自己的名字。

      至於太后,除了齊婉月和江雪晴,待誰都差不了多少,她病了之後,叫馬嬤嬤送來了一點東西,隻這樣而已。

      她一直記得是為什麼進宮的,為此更著急上火。

      這天早上,雁兒伺候她喝下藥,想說點話解悶,便道:「奴婢剛在路上遇見啟祥宮的如梅姐姐,聽她說,大姑娘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毒死了一池子的紅鯉魚,這平白無故的,不是造孽折自己的福氣嗎?」

      孟珍兒咳嗽一聲,蹙起眉:「啟祥宮?」

      雁兒道:「如梅姐姐是伺候何太妃的宮女。」歎了口氣,又道:「大姑娘這般慈悲心腸的人,怎會教出這等心術不正的奴才。」

      孟珍兒暗想,既然是先帝的妃嬪,那定是沒有利害關係的,應該只是隨口說起這事,並無深意,可是……

      雁兒將湯勺和碗放下,看著主子,憂心道:「姑娘,夫人又托人帶了口信來,問您在宮裡進展如何,可有討得皇上喜歡,您看這……怎麼辦呀!」

      別說討皇上喜歡,就是在皇上那裡留下姓名,都比登天還難。

      孟珍兒攥緊手,沉默半晌,決然道:「雁兒,你現在就去那池塘邊看看,是否真有死魚,如梅說的若屬實,你帶上一個小壺去,裝半壺池水回來。」

      雁兒疑惑不解:「姑娘?」

      孟珍兒低頭看著被子上繡的花,咬了咬牙:「不能再這麼下去,必須讓皇上先記住我,你就照我說的辦,還有,記住——」抬頭,緊緊盯住對方:「我病著不見好,你在鄉下聽說一個偏方,有紅鯉的水能趨吉避凶,這些天,你都是用燒開的池水煎藥的。」

      雁兒這回聽明白了,心中惴惴:「可是……可是那太監的死活不要緊,若是連累了大姑娘……」

      孟珍兒冷笑:「我在宮裡這麼久,你見大姑娘關心過我嗎?來看過我嗎?所謂的慈悲心腸,只是對著她的親姊妹罷了,她從沒將我放在心上!再說了,就一個小太監,大姑娘大可撇清關係,不受牽連。」

      雁兒點了點頭:「是。」

      慈甯宮,西殿。

      容定剛走進去,看見喜冬抱著一床衾被從內殿出來,臉上喜滋滋的,不知有什麼好事,正往後院去。

      他一向眼尖,一眼就看見被單垂下的一角,有一塊醒目的血漬。

      刹那間,心沉到谷底。

      那暗色的紅在視線中漫開,心口一陣鑽心劇痛,流出的血散發著絲絲寒氣。

      他開口:「喜冬姑娘。」

      喜冬停住,看著他:「小容子?姑娘正找你呢,還不快進去。」

      容定問:「皇上昨夜留下了?」

      喜冬便又忍不住笑意:「你消息倒是靈通,皇上剛走不久,姑娘的醒酒湯,寶兒已經送進去了——你盯著被子瞧什麼?」

      她微微側過身,瞪他一眼:「你這小太監,偏對這種事好奇,想什麼呢?快去。」

      江晚晴剛起,換上衣裳,長髮還披在肩上。

      寶兒喂她喝下醒酒湯便出去了,她獨自一人坐在梳粧檯前,臉容憔悴而疲憊,宿醉之後,頭疼難止。

      從鏡中看見容定進來,又見他關上門,她回頭:「你來的正好,那西域神藥難道還分人看臉的嗎?怎麼你有效,到我身上就沒用了——」

      看清楚他的容顏,忽然一愣。

      他臉色蒼白,身上帶著秋日清晨的寒意,細長的鳳眸是墨一般的黑,隱隱又像燃燒的暗色火焰。

      江晚晴撐起身子,細眉微蹙:「你昨天——」

      容定微微一笑:「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江晚晴沉默下來,猜到他肯定誤會了什麼,開口:「我——」

      他再次打斷,一步一步,緩緩逼近,聲音依舊低沉溫潤:「姑娘拿藥之前,為何不問我一聲?」

      他不等她回答,又笑了笑:「因為七弟可信,我卻不值得姑娘信任麼?」

      江晚晴甚少見他咄咄逼人,難免緊張,退後兩步。

      容定毫不退讓,將她堵在牆邊,眉間寒如霜雪,在她耳邊低聲道:「昨夜,我該縱火的。」

      江晚晴神色一變,想說什麼,他卻輕笑了聲:「姑娘覺得我可笑,今生已是太監,卻總說這些沒頭緒的話。」

      江晚晴訥訥道:「……原來你自己清楚。」

      容定看著她,目光如冰涼的綢緞,輕輕劃過心頭:「那,我告訴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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