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器和照片
幾分鐘之後,從茅房方向傳來了尤倩驚恐無比的尖叫聲。
其他人立刻就衝了出去,為首的就是易書。
只見尤倩跌坐在茅房門口,一隻手撐著地面,神情恐懼地盯著茅房裡面,雙腿在地上蹬動,一點點地向後挪動著身體。
看起來似乎是被嚇得渾身都軟了,卻又努力地想要後退逃走。
其他人迅速趕到,高忠顫聲問道:「怎麼了?」
茅房門口懸掛著一張用廢床單做成的布簾,遮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尤倩的眼睛始終沒有看別人,臉色極其恐懼地盯著茅房,好半天才說出一句:「死……死了……」
顧不了那麼多了,秦年上前去一把掀開了門簾。
茅房中的燈瓦數很低,昏黃的燈光卻已經足以照亮這間小小的屋子,讓人清晰無比地看到了杜安華的死狀。
她的褲子還褪在小腿處,仰面朝上跌坐在蹲坑裡,裸.露的下身被小便淋濕了,似乎是還在小便的過程中,就死去了。
高高仰起的臉上,雙眼睜得如銅鈴般大,嘴巴也大張著,神情間透露出了死前濃濃的不甘。
餘蘇走過去扯下門上的簾子蓋在了她身下,近距離看了看她的臉,轉身走出茅廁,向尤倩說道:「別光顧著害怕了,不想死就快點冷靜下來,告訴我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尤倩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她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稍微好了一點,帶著一點哭腔說道:「我和她一起來上廁所,是我進去先上的,她在外面等我。我上完出來輪到她進去,可我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她都沒出來,我就問她是不是想上大的,她沒回話,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又叫了她幾聲一直沒回答,我就掀開簾子看了一下——」
她咽了一下唾沫,舔舔乾澀的嘴唇,驚恐道:「誰知道我一掀開就看到她已經死了!好可怕,好可怕啊!兇手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說完,她有些害怕地看向秦年:「之前……杜安華是第一個質問你為什麼突然出來挖草根的,現在,她卻死了……」
高忠原本站在秦年旁邊,現在不聲不響地挪了挪位置。
肖海和易書及餘蘇三人也都朝秦年看了過去,秦年用力一撓頭,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媽的,都懷疑老子是吧?行,我還是先前說過的那句話,明天你們都投我,咱們到時候見分曉!」
他說完轉身就走,步子邁得既快又重,口中還在大聲說:「一群智障,這還找個屁的線索,就這麼瞎蒙去吧你們!老子睡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餘蘇微微皺了下眉。
秦年是第一個提出要挖草根吃的人,白天也被餘蘇碰到他在那裡挖,現在還挖出了那具屍骨,解鎖了兇手夜間殺人的許可權,那麼他應該就是兇手了啊。
否則好端端的,他怎麼會想起來去挖草根?
可為什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她想,如果她是兇手的話,會親手去挖屍體,還是想辦法讓別人去?
明知道挖出屍體後會出現所有人都知道的提示,還親自去做,那豈不是告訴大家自己就是兇手嗎?
餘蘇轉頭看了高忠一眼——看起來也不是不可疑的。
嗯,準確地說,除了她自己和死人,看誰誰可疑。
「現在怎麼辦?還繼續找嗎?」高忠問了一句。
其實也沒什麼可找的了,他們找到半夜,幾乎把每間房都翻了個底朝天。
肖海打了個呵欠,道:「我想睡覺了,晚安。」
餘蘇看向他,心中暗道,這小孩子也是遊戲失敗者之一,怎麼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明天會成為死的那個?
易書也轉身往回走了,緊接著是高忠。
餘蘇最後一個離開,但她回到睡覺得房間,卻不太睡得著。
跟她睡一間房的杜安華死了,這間房昨晚還出現過盯著她看的小鬼,萬一今晚它再出現……想想就有點滲人。
她沒關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目光停留在那扇緊閉的衣櫃門上,東想西想了一會兒,低頭看看手機,時間已經到了淩晨三點。
這時候,一道輕微的響動從衣櫃處傳來。
餘蘇一驚,連鞋都沒脫,直接躺上床扯開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蓋了起來。
她的頭也一起蓋在了被子裡,隻小心地打開一條縫,湊上一隻眼睛朝外面看。
那櫃門果然又慢慢打開了,她靜悄悄地等待了片刻,就看見一隻小手搭在了櫃門上,然後先邁出了一隻小腳,又緩緩地探出了頭來。
餘蘇屏住呼吸,看著那頭一點點冒出來,心裡做好了看到恐怖場景的準備,然而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張非常可愛的男童的臉。
他的雙眼黑漆漆的,又大又圓,像極了兩顆水潤的黑葡萄。臉頰帶著嬰兒肥,生得很是白嫩。那五官一看就知道,長大後絕對是一枚大帥哥。
昨夜裡沒開燈,只看到一團黑影,餘蘇怎麼也沒想到,這隻小鬼出現時是這個惹人喜愛的模樣。
雖然還是一隻鬼,但餘蘇感覺一點都不可怕,甚至還想跟他說說話。
但她好歹忍住了,沒發出半點動靜。
小鬼於陽朝床上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從衣櫃裡走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走出了房間門。
餘蘇想了想,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跟了出去。
剛到房門口,正好看見小鬼一轉身走進了左側的房間裡去。
那邊是高忠和易書住的地方,但現在人數減少了,易書就換到了二樓去單獨住,所以一樓這間房裡,現在只有高忠一個人。
於陽去那裡幹什麼?餘蘇感覺,她可能要找到線索了。
沒敢跟得太緊,她腳步極輕地慢慢走向了高忠的房間,還未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高忠的一聲:「媽呀!」
緊接著又是「嘭」的一聲悶響,再是朝門口跑來的腳步聲。
餘蘇見動靜已經這麼大了,也就沒再多管,直接快步跑了過去,正好與開門衝出來的高忠迎面碰上。
高忠一見到餘蘇就大喊:「快跑,我房裡有鬼!!!」
但於陽並沒有追出來,如果是厲鬼,現在恐怕早就變了副模樣出來嚇人了。
或許是因為剛才先入為主的印象,餘蘇並沒有跟高忠跑走,反而探頭朝房裡看了一眼。
大概高忠也是因為害怕,所以沒有關燈,於是餘蘇很輕易地看清了房裡的情況。
於陽蹲在衣櫃旁邊,歪頭看著門口,餘蘇這一看進去,便與他清澈而哀傷的眼睛對視了。
在捉迷藏遊戲中,餘蘇雖然沒親眼見過他,但他說話的語氣總是那麼活潑可愛,顯得非常開心的樣子。
可餘蘇知道,現在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孩童應有的天真爛漫,早就被那個人渣毀滅了。
她看見於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可不知為什麼出不了聲,接著他轉過頭看向面前的衣櫃,伸出手去指了指。
看到他的動作,餘蘇心裡一跳——有線索了嗎?
她略遲疑了一瞬,邁步走了過去。
於陽咧嘴笑了一下,伸出去的那隻小手指得更直了一些。
這衣櫃就是餘蘇第一次躲藏的地方,她慢慢走近,才看清於陽所指的地方並不是衣櫃裡,而是衣櫃後面與牆壁的夾縫。
這裡……倒是沒人檢查過。
衣櫃後面是一片濃黑的陰影,小小的夾縫也就兩根手指寬,餘蘇朝裡面看了一陣,什麼都看不到。
她想把衣櫃搬開點,卻又挪不動,轉頭看見高忠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就朝他說道:「快過來幫我,這後面應該有東西。」
高忠的目光畏懼地看了看旁邊乖巧的小鬼娃,咽了下唾沫,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兩眼一直盯著於陽,大有對方一動他便掉頭就跑的架勢。
好在於陽沒動,餘蘇無奈地讓高忠去另一邊,兩人一起用力,將衣櫃朝前推拉了一段距離。
光線終於能照亮角落了,餘蘇和高忠同時看到了一團東西。
那是……一團麻繩。
餘蘇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於陽。
只見他伸手扯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脖子上一條深深的勒痕。
所以,這團麻繩就是兇手用來勒死他的工具?他說不了話,是因為死前喉嚨就受損了嗎。
餘蘇鼻間有點發酸,這個孩子,真的太可憐了。
在她看向於陽的時候,高忠已經伸手去拿起了麻繩,隨即一怔:「哎,這下面還有一張照片?」
那照片被麻繩蓋在下面,剛才兩人都沒有看見。
高忠將照片撿起來,皺了皺眉:「這上面是兩個光膀子的男人,你看看。」
餘蘇接過來,只見這張黑白照片上,兩個容貌有幾分相似的赤膊男人笑得很開心。
這張照片並不是在照相館拍的,而是在一條小河邊,旁邊放著魚簍和小板凳,兩根魚竿架在河邊,其中一個男人手裡提著一條大胖魚。
照片沒有塑封,已經發花了,上面兩個男人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顯然是以前的老照片。
高忠指了指其中一個男人,說道:「你看他肩膀上,有一塊胎記。」
餘蘇也看到了那塊胎記,形狀像一朵雲,面積比一顆雞蛋小一些。
「這會不會就是線索啊?」高忠問道。
餘蘇想了想,點頭道:「很有可能。」
任務不會完全不給玩家線索,這塊胎記有很大概率就在某個玩家身上,做為對其他玩家的關鍵線索。
而原本害死於陽的那個人渣,要藏麻繩這件兇器還說得過去,藏照片就不合邏輯了。
更何況,兇器只是一條麻繩而已,連屍體都找不到的話,這麻繩當初也沒必要藏。
所以這兩樣東西,應該是被玩家所扮演的兇手藏在這裡的。
餘蘇盯著衣櫃,沉吟片刻,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片細碎的畫面。
該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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