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撩了下眼皮,輕描淡寫:“果真?你真確定她是你的人?尤氏,腦子是個好東西,適當低調反省,才能讓你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竟然當場撕起來了!
百姓百官們可謂是大開眼界,能看到這種場面……他們真是何德何能!
葉白汀便也明白了尹夢秋最開始跟他們說過的話,說這宮裡有閻王也有小鬼,想要活著,能往前走,就得使出十八般武藝,她那時話音帶著嘲諷,也帶著無奈,這裡面鬼神說的都是誰,也很明顯了。
光是想一想,他就能明白尹夢秋的處境有多難,開始是被當成工具人,後來也是,她想活著,得用盡所有的聰明才智,才能做好這個‘雙面間諜’,夾縫中掙扎,讓自己留條命……
現實還真是,比什麽話本子故事都諷刺。
可盡管到了現在,理清楚當年的事,葉白汀還是得轉向現場中另一個人:“本案凶手,其實是你吧,富廠公。”
眾人又不懂了。
今天晚上所有事,從二十四年前捋到十三年前,從三皇子身世,到刀光劍影全在暗處的宮鬥,大家可謂大開眼界,動機找到了,殺人的毒藥也找到了,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尤太貴妃身上,認為她才是凶手的時候,怎麽突然變成了富廠公?
富力行被點名,竟然沒半點驚訝或慌亂,看向葉白汀:“少爺怎麽會認為,這案子是咱家做下的?”
“因為這份果斷又不果斷,聰明而又不聰明。”
葉白汀看著他:“刑明達和韓寧侯夫人單氏的死,看上去動手的都比較突然,是因為意外吧?這兩個人知道當年的事,或知道一二,或知道七八,若整合比對,有其它圖謀,長樂宮風險暴露,會有極大危機——你為了自身主子利益著想,下手殺人,動機很容易理解,我們不太理解的是,為什麽你知道當年一切,知道風險來由,知道去控制和應對,為什麽中間隔了這麽久,才對尹夢秋動手?她是當年事件最核心的當事人,最應該在你的提防范圍內,不是麽?”
“經過幾輪證據線所比對後,我們認為,這種看似矛盾的行為,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凶手對當年一切有所了解,卻又並不完全知道。比如隻知表層,利害關系,能猜想到大概的對抗程度,發生了什麽事,引發了怎樣的結果,卻不知最內裡的根本機密。”
“而所有案件相關人中,包括死者,都曾是江南行宮事件發生的見證人,唯有你——富公公,你是在先帝回京之後,慢慢嶄露頭角,走到長樂宮,一步一步,成為今日的富廠公,權責滔天的。”
安靜片刻,葉白汀眼梢微抬:“尤太貴妃是不是不太信任你?你們關系看似和諧,利益早就一體,她有很多事要依靠你,你這輩子也不可能脫離得了她,本該互相信賴,依靠,但你們到底沒有共同經歷過那段‘非常重要’的時期,她對你其實有所隱瞞,你自己內心也知道這一點,是不是?”
良久,富力行才歎了一聲:“二十四年前,我的確不在江南,我以為,這應該是排除我是凶手的理由?”
葉白汀:“如果尹夢秋的死亡時間提前,或許就是了,但尹夢秋的死,明顯是案發之後,你探知分析到了更多信息細節,認為她潛在危險很大,才下的手。”
“就像你殺了單氏,沒有立刻暴露出來,而是耐心的等了等,到雨天才拋屍湖中,你很有耐心,觀察也足夠細致,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一直都在窺探案件發展程度,並且根據這些表現,思考分析下一步要怎麽做。你在宮中暗處,視線始終不離指揮使,申千戶,以及為案子忙碌的錦衣衛和禁衛軍,甚至有時上前搭話試探,就為獲取更多的信息。”
申薑猛點頭,都想自己站出來作證了,沒錯,就是這麽回事!他在宮中行走查案時,不止一次偶遇富力行,對方每回都很客氣,一副樂於助人的樣子,他差點就信了!
還好少爺提前提醒過,他才沒有踩這些坑!
“誠然,水生芹葉鉤吻之毒,只有長樂宮有,尤太貴妃使用此毒處理過很多對手,熟練之後連線索證據都露出的不多,但在早年,她有很多疏漏的地方,此毒因為少有人知,隱秘安全,自她進宮起,遇到特殊困境難題,就會拿來使用,本次案件死者中此毒,她最有嫌疑,但富公公你,也是長樂宮的人,是現在她最信任的人,以你的身份地位,知道這個毒,拿到這個毒,甚至控制它的來路和處理,都很容易,且你用酒水,也很方便。”
葉白汀話音輕朗:“刑明達一直都在尤太貴妃拉攏下,與你很熟悉,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天不背叛,你就不會傷害他,遂對你並沒有什麽提防,那日你大可以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微笑靠近,走到他身邊,在他不注意的時候,伸出背後手中握的,包有冰塊的帕子,用力砸向他的額頭……”
“你也可以隨便傳個類似‘太貴妃召見’的理由,截住韓寧侯單氏。她雖與太皇太后關系親厚,可畢竟本身不是貴人,貴人有召,她只能去,大約想著反正在宮裡,前頭太皇太后和皇上皇后都在,諒太貴妃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你可以尋個理由說太貴妃絆住了,要稍後才到,並且親切的招待她酒水,使其飲醉,輕易引往,或者拖往你宮的冰窖,製造另一個殺人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