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子安這些時日被刑房審訊房請去幫忙,忙得不亦樂乎,滿面紅光,連扇子都換了把新的,白玉骨,粉藍扇墜,青山綠水的扇面,巧妙以金漆點描,看起來極是秀雅風流。
看到他來,相子安還相當自在,一副主人家的架勢:“來啦,進吧,自己帶上門,掛上鎖,坐。”
葉白汀:……
“你吃錯東西了?”
“不瞞您說,”相子安半個扇面遮臉,擋住一臉蕩漾,只露兩隻眼睛,“在下都想好了,以後也不出去了,就在這裡,給您當師爺,怎麽樣?”
葉白汀:“我好像……並不需要?”
相子安手一頓,收了扇子:“哼,男人都是一個德性,用得著在下的時候,在下就是大寶貝,小甜甜,用不著了,恨不得別人自己識眼色,滾遠點,別說話。”
“那是你沒用,”秦艽剛吃完一頓肉,剔著牙,懶骨頭似的靠在牆邊,“你要真有你自吹自擂的那麽大本事,什麽都懂,怎麽會有用不著你的地方?”
相子安:……
他呸了隔壁一聲,沒理秦艽,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臉無辜可憐的樣子,看著葉白汀:“少爺可還記得遙遠的過去,小一年前,你專門激了在下同你打賭,哄騙在下給你當師爺,幫你打聽消息,替你平事?現在賭贏了,事兒也辦的差不多了,在下的人……你就不要了?”
葉白汀當然記得,那時候他光是為了保命就花光了渾身力氣,自然是手上有什麽牌都要使,沒有也要搶,有備無患,只是後來……
相子安扇子指著他,一臉幽怨,好似他是什麽拋棄糟糠之妻的陳世美:“在下身都賣給你了,沒有天光的暗路也陪你走了,你竟說話不算話,說不要就不要了?”
秦艽慢悠悠提醒:“我說小白臉,你說話小心點,賣什麽身,走什麽路,你賣身給誰了?當心隔牆有耳,指揮使能隨時都能在哦。”
相子安呸了他一聲:“在下又沒賣給你,少陰陽怪氣!”
“嘖,”秦艽上上下下,挑剔的看了他一遍,“你倒是想賣,我也得要啊,就這白皮子細骨頭,肉都沒幾兩,夠下酒還是夠做菜啊。”
“你——”
“我怎樣?略略略略——”
眼看兩個小學雞又要掐架,葉白汀趕緊阻止:“我今日來,有正事。”
二人立刻散開,那個收了拳頭,退回牆邊,這個捋了捋頭髮,展開扇子,一臉矜持:“少爺有何吩咐?”
葉白汀:……
詔獄這麽大,都裝不下你個戲精。
但辦起事來,人還是靠譜的,葉白汀便問:“你曾說過你是江湖百曉生——”
相子安相當激動:“沒錯!在下什麽都知道!”
葉白汀:“宮中之事,你可知曉?”
“宮裡的娘娘?”相子安就靜了些,眨眨眼,“少爺想問的是誰?”
葉白汀:“尤太貴妃。”
相子安表情一松:“你問她在下就放心了,要說這兩三年的事,在下還真不知道多少,進了這裡嘛,”他手中扇子轉了轉,指了指詔獄牢門,“但是往前數,在下知道的可多,少爺想問哪一段,扯頭髮打架,還是撕扯升位?”
葉白汀音平神靜:“我要問她懷孕產子一事。”
“嘶……”
相子安扇子差點掉到地上。
“這事,您可算問到點子上了,”他穩住神態,清了清喉嚨,扇子刷一聲打開,氣勢無兩,“不叫少爺瞧瞧在下的真本事,還挺不好意思做這師爺,今日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便說說二十四年前,先帝下江南這一段!”
秦艽一邊捏泥丸子傳在指間鍛煉手指,一邊拆台:“二十四前年你還尿炕呢吧,知道什麽?”
“在下雖在尿炕——呸!”相子安差點被繞進去,氣的從牆上摳泥巴皮扔秦艽,“你才尿炕呢!在下當時雖沒多大,但在下的叔伯都在外頭做師爺,正好就有在江南的,我們師爺世家,有些東西自然是咬死了都不會外傳,但族內佼佼者,出師門往外行走時,卻是要提點些東西的,在下當初課業全是頭名,是家中光耀門楣的希望,自然會被告知這些辛秘!”
“行行你厲害,”秦艽知分寸,不想壞少爺的事,“廢什麽話,還不趕緊說。”
“要不是你屢屢作梗,不然在下現在都說完了!”
“那就是也沒多少嘛。”
“你——”相子安怒氣衝衝地轉向葉白汀,“少爺你看他!”
葉白汀看向秦艽。
秦艽手捂唇前,比了個‘我閉嘴’的姿勢,不說話了。
相子安瞪了他一眼,這才繼續:“據說這位尤太貴妃呢,當年懷胎時胃口奇大,一個人一頓飯吃的東西,頂得上兩個七尺壯漢,也不知道她那麽瘦的腰身,怎麽吃進去的,口味還經常變動,一時想吃酸,一時偏要吃辣,一時說看見肉就說想吐,一時哭著喊著要吃肉…行宮裡來往的不都是宮人,還有年紀略長的官員和內宅婦人,但凡生養過兒女的,都說這個階段是難熬,口味是經常變,但也沒見過變得這麽厲害,這麽頻繁的……”
“那時是冬天,衣服都穿得很寬大,宮妃為了固寵,常年保持身材,都很瘦,根本看不出來有孕沒孕,有人說她肚子鼓,有人卻說不大像,但她身邊有個宮女可不一樣,特別乍眼,那肚子圓的,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