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著下巴:“少爺之前不是也說過,居高臨下,後背射殺這個行為,多多少少帶了些不滿或懲罰的意思,凶手是不是覺得他們這樣做不對,在審判他們?”
葉白汀:“也不是沒這種可能,不過一切還得看證據,看最後的邏輯鏈是否閉合。”
“那是當然!”
申薑繼續翻著自己的小本子,刷刷刷寫了一串字:“我稍後走訪,也會著重注意烏香這個點!”
葉白汀繼續看屍體,性別基本不必再辨,很明顯,光是髮型體型,本身沒有腐敗完全的器官就能看出來,大致體重也是,胖瘦完全能估計,身高也不存在什麽疑點,剩下的就是死者身份。
雖有玉佩在側,還需要更多更準確的佐證。
葉白汀試圖驗骨,從暴露出的這一部分,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確定的東西。
之前幾次他運氣都很好,這次就不行了,屍體暴露出來的骨頭痕跡很少,沒有明顯骨痂,沒有明顯受傷情況……
他隻得更仔細。
慢慢的,發現了需要特別注意的兩個點。
“死者手掌好像過於寬大,”葉白汀翻著死者的手,這隻手並不完整,皮肉腐敗情況同樣嚴重,指尾都見了骨,可仍然能看出,它的寬大和普通人不一樣,“僅剩的皮膚卻很光滑,死者該是早年非常辛苦,做過很重的手部勞動工作,且持續時間很長,造成內部骨骼發生這種變化,有過度發育勞損痕跡,這項工作不但極需力氣,頻率很高,還得兼顧一定的方向技巧……”
葉白汀看的久了,找到幾份熟悉感,記得自己遇到過這類例子:“好像拉纖的船工會有?”
他立刻往下,仔細觀察死者的腳:“一般手上有這類痕跡的,腳掌也會特別寬大……”
“還真的特別寬!”
申薑看著,突然想起來:“那這就是湯貴沒錯啊!錦衣衛查他生平的卷宗裡有,說這湯貴並不是世代從商,祖上很窮,他在發跡前,家境一直不好,沒讀過書,早年為了生存,什麽活兒都做,也的確做過幾年船工,外面有很多人背後酸他有錢了不會享受,隻愛在花船上晃,定是當年的船沒拉夠……”
葉白汀點著頭,一邊聽,一邊繼續看,視線很快停在一處:“那你的卷宗裡有沒有提過,湯貴在很多年前,腳趾受過傷?”
“腳趾?”
“右腳,第三根。”
“好像……還真有一句,說是得罪了貴人,被罰過?”申薑眼睛放光,“少爺是不是又有了發現!”
葉白汀指著死者右腳:“你仔細看這塊骨頭。”
申薑發誓,他仔細看了,可並沒有看出什麽:“皮肉全部壞掉,露出的骨頭……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指節長度不夠,按常識和本身身體比例都不夠,”葉白汀搖了搖頭,指著骨頭頂端,“這裡有損傷痕跡,且年代久遠,這種程度算不上殘疾,甚至不會影響走路,但缺了,就是缺了。”
類似這種特殊痕跡,才是辨認屍體身份的最重利器。
“我回頭去對一對那個卷宗,應該沒錯!”申薑仔細看這截小骨頭,現在也沒想什麽臭不臭的事了,腦子裡全都是死者身份確定的事,“把身份砸死了,案子就好查了!”
葉白汀點點頭:“如若不行,我還可以做顱骨複原,就是時間會稍微有些長。”
“這個估計還真不用,就是調個卷宗的事,”申薑等不了了,把剛才所有要點記在小本本上就往外跑,“這裡就辛苦少爺了,我現在就去把東西翻出來!”
葉白汀:“你需要休息……”
“就是翻出來看兩眼,確定一下,不費事,之後就把這些要點讓人轉靠給指揮使,去後頭眯一會兒!”申薑說話間,已經跑遠了。
葉白汀便也沒再攔。
他不知道申薑睡了多久,什麽時候走的,自己忙完所有驗屍工作,分別把結果和要點存檔並送出兩份後,天已經黑了。
換了衣服,順便洗了個澡,回到房間,桌上已經有一打宣紙,都是外邊仇疑青和申薑反饋回來的信息,其中最顯眼,放在桌子中間,字最大的一份,他看得不要太清楚——本次死者身份確認無誤,就是湯貴!
今天時間還不錯,葉白汀沒忘了吃飯,從廚房拿了幾張餅過來,一邊慢慢咬著吃,一邊翻看桌上這快疊成小山的卷宗資料。
消息很多,很雜,他想試試看,能不能理出個方向。比如關於烏香,本案中兩個死者都用過烏香,且明顯看起來癮很深了,那其他相關人呢,有沒有此類痕跡?
仇疑青似乎跟他想到了一處,專門想辦法去查了這件事,結果三樓這幾個案件相關人都很乾淨,不管從自身痕跡,還是銀錢來往,身邊人供言,都沒半點和烏香有關的東西,本人沒沾過,他正試圖擴大范圍,想看看案件相關人身邊的親人,走得近的人,是否有類似痕跡。
對申薑的猜測方向,仇疑青也並未特別質疑,因一切都需要證據,但也不能排除另一個方向,比如暴露。如果凶手並不是討厭別人用烏香,而是討厭用了烏香的人自己不謹慎,暴露了呢?
他很快查到了點東西,活著的這些案件相關人,的確都沒有和烏香有關的線索,死的這兩個,卻被人瞧見過不對。
普通人或許不能分辨,這些‘不對’是因為什麽,可一旦傳揚出去,被有心人知道,‘烏香’這兩個字,就再瞞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