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轉了身,隻余一個背影,可他知道,她現在正處於巨大的悲慟中。
房間很安靜,所有人默契的沒有說話,等待蔡氏消解這段突如其來的傷痛情緒。
很久,蔡氏才坐了起來,啞著嗓子說了個字:“水。”
小杏立刻去打了水,沾濕帕子,給她擦臉。
把自己打理的可以見人,蔡氏才轉了身,下榻朝葉白汀和仇疑青福身行了個禮:“妾身失儀,讓兩位見笑了。”
“夫人不必如此,”葉白汀將茶盞往前推了推,“坐下說話。”
蔡氏垂眸道謝,坐下了。
仇疑青:“你現在,可知自己叫什麽名字?”
“是,”蔡氏閉了閉眼,“我以前隻知錦衣衛厲害,沒想到竟這般厲害。”
這話已然默認,她的記憶恢復了。
房間安靜片刻,仇疑青沒急著問案情,而是看著蔡氏:“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問本使?”
蔡氏抬眸,唇色慘白,眼底似有無盡的蒼涼酸楚,需要用很大力氣,才能問出聲音:“那具屍體……埋在暗道裡的那具骸骨,錦衣衛可能查出是誰?是……我夫君麽?”
仇疑青看了看葉白汀。
葉白汀非常篤定的回答:“不是。我已對死者進行顱骨複原,對比應溥心生前相貌,並不符合。”
“不是……不是啊。”
很難形容蔡氏現在的表情,她伸手擦淚,有那種害怕聽見壞消息,拒絕壞消息的,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也有仍然沒塵埃落定,無法釋然的失落感。
仇疑青:“可還有其它問題?”
蔡氏搖頭:“沒有了。”
仇疑青:“那就輪到我們了,你現在的記憶,已經完全恢復了?”
“恢復了一些,”蔡氏苦笑,“錦衣衛既然能查出我為什麽失憶,還能找到我使用的藥引,有些東西……應該也瞞不了了吧。”
仇疑青:“‘塵緣斷’,是你自己吃的。”
“不錯。此藥來自江湖,藥效極強,吃完立刻會失憶,想要全部想起來,僅僅藥引是不夠的,需得有一個時間,少則三五日,多則一個月。”蔡氏揉了揉額頭,“我現在雖想起了很多東西,有些事,卻也是模模糊糊,不清楚的。”
仇疑青:“為什麽吃這個藥,夫人總記得吧?”
蔡氏垂了眉:“應玉同死的時候,我看到了。”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看到了,什麽意思?
蔡氏:“他對我圖謀不軌不止一兩天了,罵不管用,他根本不要臉,這裡的人也不怎麽管,打打不過,我一個女人也不好對他動手,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躲著他走的。他手腳不乾淨,會偷東西,那日家宴,我從飯廳離開,他就追了出來,說有件東西給我看,讓我去他的書房,我要不去,就把那件東西扔出來,讓所有人都瞧瞧。”
“正好我院子前日丟了套小衣,他說話時眼底的淫邪,面上的得意,玩的什麽花樣再明顯不過,我不想丟人,就過雲了,誰知我到時,他已經死了,就懸在房梁下,看起來像是上吊。 ”
蔡氏冷笑一聲:“他這樣寡廉鮮恥,臉都不要的人,怎麽可能上吊自殺?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可我就在現場,我去了他的書房,走過來的一路並不短,很可能已經被人看到了,到時候別人指我,我說不清。”
“我只能想別的辦法,當時心裡又急又慌,腦子空空,根本想不到,就……在他的桌子裡翻出匕首,拿在手上,豁出去不怕疼,自己用力將額頭撞到牆上,撞出傷來,裝成受害者的樣子跑出來……”
她解釋道:“這樣別人問我,我就推說什麽都不知道,我沒有殺人,是被欺負了跑出來,我出來時應玉同還好好的,你看我額頭有傷,匕首卻沒血,我沒傷過人,至於他怎麽出的事,誰動的手,我都不知道……想好一切,聽到外頭錦衣衛來了,我就覺得不保險,錦衣衛可和家裡人不一樣,聽聞辦案精明的很,我擔心自己表現不好,還是得露餡,就吃了‘塵緣斷’……所有一切真的不記得了,別人自會相信我的無辜。”
葉白汀:“所以這件事是意外?”
蔡氏:“非常意外。我不知道應玉同除了叫我過去,還安排了什麽別的事,對此一無所知。”
“你不知應玉同會死,撞上了意外,‘塵緣斷’,總不會是意外吧?”葉白汀看著她,“為什麽立刻就能想到吃這種藥,什麽時候備下的?”
蔡氏頓了頓,搖搖頭:“我解釋不了,還沒想起來……可能是不想為亡夫傷情?”
“你丈夫的死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年,四年你都扛過去了,現在突然傷情受不了了,想忘掉?”
葉白汀根本不信,看向她身後的丫鬟小杏:“說說吧,你家夫人這個藥哪來的,怎麽來的?”
小杏雙手束在小腹前:“回大人話,婢子只是近身服侍夫人,卻非所有事都知道,夫人有什麽想法,做了什麽事,婢子悉數不知,只在一個月前,夫人叮囑過婢子,如若她突然遭遇了什麽意外,忘了事什麽的,就再等一個月,給她做家鄉的巧果……”
所以還是提前有準備。
葉白汀拿不準她到底知不知道,但明顯是問不出再多東西的,便又問蔡氏:“你那日去了書房,應玉同用來威脅你的東西呢?拿回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