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能,絕對沒有的事,”趙興德趕緊擺手,看了眼一字不言,姿態卻明顯撐腰縱容的仇疑青,“本官現在就去外頭看看都有誰……”
“不必。”
葉白汀從座位上站起來,不但自己走,還伸手請仇疑青:“指揮使也一道去看。”
趙興德:……
想罵髒話。
“戶部官署年久失修,年前雪大,有幾間屋子壓壞漏水,正在申請修葺,底下官員沒辦法,搬到了大廳,到處亂糟糟的,指揮使您看……”
仇疑青有意晾著他,沒搭理,就是抬腳往前走,意思是,本使就要去。
趙興德攔不住,便也只能帶路了。
葉白汀:“趙大人在戶部,有不少年了吧?”
“是。”
“那對管修竹應該熟悉?”
“他是去年春天才來的新人,本官自是熟悉。”
“趙大人眼裡,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正經科舉進來的,當然是有才華,能辦事的人,沒見去年上半年,風頭都叫他出盡了麽?”趙興德身在高位對點評,別人很有心得,“可惜年輕氣盛,鋒芒畢露不懂收斂,到底不是好事,最後還是沒經得起那一關,朝庫銀伸了手啊。”
葉白汀:“庫銀貪汙一事,管修竹一個人做的?”
趙興德:“當然,都說了他本事大麽,且刑部大理寺聯合查過,證據確鑿,本官不想信,也沒辦法。”
葉白汀:“具體怎麽操作的?戶部庫銀乃是重中之重,每走一步,都要複雜的條陳批複,管修竹怎麽繞過你們這些上官的?”
趙興德:“都說了,人聰明啊,這具體用了什麽手段,怎麽做到的,你們年輕人心眼多,本官年紀大了,倒真是猜不出來。”
葉白汀又問:“管修竹在官署,可有仇人?”
“本官不知,本官只是上官,需要他們協同辦事,又不是他爹,私下關系怎好過問過多? ”趙興德快速引著路,說話越來越敷衍,“不過他這個人性子有點軸,好像不太好相處,官署裡偶爾會有別人抱怨,說他不好合作……啊到了,指揮使這邊請。”
這裡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地方很大,長長公案放得下很多,來來往往的人也很多,就是地方太大了,供暖沒辦法做好,多少炭盆都不夠暖和。
趙興德把二人帶到了最近的公案前:“關於管修竹的事,指揮使可以問他,他叫李光濟,去年春和管修竹一起進的戶部,算是同期,私下關系如何,下官不知,但工作上多有接駁之處,應是熟悉。”
李光濟見到上官過來,已經站起來行禮,因起來的倉促,桌上堆疊的文書差點掉下去,他又手忙腳亂的去接。
葉白汀看了眼他的桌子,很長很寬的公案,幾乎放滿了東西,合著的卷宗,打開的紙來,用禿了的毛筆,來不及換水的筆洗……
“很忙?”
“有點……”
李光濟偏瘦,身上的官服有些舊,相貌在男子裡不算出挑,卻也絕對不醜,只是眼神裡沒什麽精氣神,顯得整個人有些頹喪。
廳堂裡人不少,見有人過來,全都支著耳朵聽著呢,葉白汀便退後了一步,感覺這個時候,領導說話比較合適。
仇疑青站在他身側,頓了頓,方才開口問:“李光濟,你和管修竹是同年?”
李光濟點頭:“是,科舉之後,一起派的官。”
仇疑青:“那你們關系,可是不錯了?”
“也不算,”李光濟垂著眼,“我們出身差的有點多,我同他只是一起進來戶部,初來乍到,有些事要一起熟悉,能說得上幾句話,可我在倉部,他在度支,若非公務往來接駁,相處其實並不多。 ”
他這麽說,葉白汀都有點意外,這裡的官場很有時代局限下的特點,講究同鄉同年同知……同一年參加科舉,一起選送戶部,這在官場算是難得的情分,需得鞏固維持,可李光濟的話裡,卻在處處和管修竹撇清關系。
仇疑青自也察覺到了,問:“你覺得,管修竹是個怎樣的人?”
李光濟迅速看了眼笑眯眯陪在旁邊的趙興德,又重新垂了眼:“他……是一個膽子很大的人。”
仇疑青沉吟片刻,落在了對方雜亂的公案之上:“你和他不算熟悉,接觸可多?本使看你事情不少,聽聞管修竹樂於助人,可曾幫過你?”
“這個……”
李光濟頓了下,沒再看趙興德:“幫過的。”
“那你呢?”仇疑青繼續問,“可曾幫過他?”
李光濟苦笑:“我倒是想幫忙,可他的事和我的事不一樣,我幫不了。”
仇疑青:“你和他同年進戶部,他熟悉的你一樣要熟悉,他要學的你一樣要學,緣何不一樣?”
“這個……”李光濟求助的看向趙興德。
趙興德便歎了口氣:“唉……這新人能力不一樣,分派下來的任務就不一樣,都說管修竹膽子大了,喜歡出風頭,肯定是要搶好活兒的,要不是那些容易立功的,好的,都被管修竹搶走了,這些邊邊角角的也落不到李光濟頭上,李光濟也不至於幹了一年還出不了頭,手上的東西都結不了……”
“不過也沒關系,官場嘛,都是熬出來的,”趙興德似乎對老實做事的李光濟很看重,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做事,先把基礎的能力磨出來,什麽都會做了,將來還有什麽事能難得倒你?沒有家世,不如別人長得好,都沒關系,上官要的,永遠都是能做事的人,你磨練到位,上官怎會不提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