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沒問對方父母家人,自覺和領導的關系還沒到那份上,語出安慰:“好啊,到時我們一起守歲,你可一定要來找我。”
他本意是安慰,可能是這夜太過安靜,又或是腦補了太多領導一個人過年孤苦伶仃的畫面,他的聲音有些太低柔,太和暖,有點像邀約了。
仇疑青垂眸,掩下眸底濃濃暗芒,聲音也十分克制:“嗯。”
房間太過安靜,氣氛也稍稍有了些不同以往的躁動,不算尷尬,卻沒有那麽自如,仇疑青便開了口:“要吃宵夜麽?一起?”
一點都不害怕少年不答應,仇疑青坐在小幾對面:“順便聊聊案情。”
“好啊。”
葉白汀揉了揉肚子,看著下面桌子上的菜,想起來之前牛大勇過來過一趟,給他拎了菜和羊肉湯過來,說申薑晚上過不來了,嫂子等著他回家過小年呢,底下兄弟們除了輪值的也都走了,人手可能有點不夠,讓他趁熱吃,吃完招呼一聲,會有人過來收。
但他當時正奮筆疾書,隨口應了聲馬上就吃,說完就忘,一直沒有吃,也沒叫過人,便一直沒有人過來收桌子,現在看到羊肉湯,想起那個味道,就饞的不行……
仇疑青注意到了少年的眼神,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抬手打了個響指,叫了人過來,下去把菜熱了,再炒兩個新的,重點是羊肉湯別忘了,一定要熱過,送上來。
他一邊吩咐著事,一邊把桌上紙頁整理好了,整整齊齊的擺成一遝,放在一邊。
“笑什麽?”他看著燭光裡的少年。
葉白汀手撐著下巴,搖了搖頭:“沒什麽。”
他就是覺著,習慣這種東西很有意思,想想今天仇疑青幫他整理了多少回衣服,數都數不清……這男人總是喜歡隨手收拾東西,身邊永遠井井有條,看不慣的東西總要整理整理。
錦衣衛乾活很多時候日夜不分,廚下就是過了飯點下了班,也會留一個灶不熄,很快,菜品一樣一樣,上了桌,有紅油拌的涼菜,有快手小炒,還有熱好的羊肉湯。
將蘸碟拿過來,加了一塊羊腸,往裡一拌,送到嘴裡——
葉白汀眯了眼睛,長長喟歎:“好吃!”
仇疑青拿過一邊空碗,盛了碗熱湯,放到少年面前涼著:“慢點吃,還有很多。”
“嗯嗯!”
肚子裡有了東西,嘴上也有了聊天的興致,既然要說案子,那就說案子,葉白汀道:“我之前上課時,老師曾反覆提醒,說有關女性犯罪的案件,一定要特別注意……”
仇疑青也夾了塊羊腸:“何解?”
“老師用柯南道爾的書舉例——”
葉白汀頓了頓:“呃,這個人你可能沒聽說過,不重要,但他書中理論很值得借鑒,他說這類案件,試圖推理凶手動機時要格外小心,男性罪犯的動機常常是簡單的,比如金錢,權力,復仇,他們來的更直接,或者更暴力,女人卻很難猜,有時候一件非常小的事,有可能包含了巨大的意義,她們有很豐富的內心世界,有極細膩的情感體驗,遠遠超過男人們的理解,她們就像一個謎,光靠推理可能無法解開——低估了她們,後果自負。”
“我剛才一直在試圖理解凶手的想法,兩起案件,兩個死者,她是否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做了這些事之後,後果是什麽,她最在意的東西,又是什麽? ”
葉白汀沉吟:“使用過的鞭子,匕首,她都從犯罪現場帶走了,目前錦衣衛搜索沒有任何結果,大概她並沒有丟棄處理,不處理,是真的自信,我們一定找不到她麽?還是……她並不害怕被找到?”
她殺了人,逃跑了,又隨身帶著危險的凶器,到底是不想被官府抓到,還是期待被官府抓到?
對面領導並沒有回答,領導只是伸出手,大拇指按上他的唇角,蹭了下。
葉白汀:“嗯?”
仇疑青:“醬汁。”
“哦,”葉白汀隨便擦了下嘴,繼續吃,還不忘給仇疑青夾了塊切的薄薄的,肥瘦相間的,上好羊肉片,“你也嘗嘗,可好吃了。”
仇疑青眼眸微垂,用碗接過:“嗯。”
葉白汀問他:“案子至今未破,東廠給你壓力了麽?”
仇疑青氣定神閑:“他們沒時間。”
葉白汀:……
對哦,世子死了,東西丟了,東廠估計正焦頭爛額的找呢,哪裡知道仇疑青早暗搓搓準備好了,拿走東西,悄悄坑了東廠一把,還給自己爭取了破案時間。
指揮使真的,有點壞啊。
今日小年,萬家團圓的人間燈火都已熄了,百姓們早已入睡,萬籟俱靜,他們卻才開始暖鍋,窗外有紅梅綻放,房間裡除了酒,什麽都有,倒也滿足。
葉白汀吃了個肚圓,十分舒爽:“凶手的行為說明了目的目的,目的裡藏著動機……”
傷害男人的方式,證明她非常仇恨男人,可兩個死者不同,男性這個群體也並不完美,說到底,每個人都是有缺點的,她恨的,到底是哪一條?
“兩個死者的交叉點很明顯,就是家暴,他們都會打自己的妻子,凶手恨的是這個?”
“有很大可能。”仇疑青也放了筷子,“你對一些特殊群體頗有觀察體悟,之前曾經說過,真正有受虐傾向,喜歡被玩鞭子遊戲的人,一定是自卑的,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他們會想要被使用,想要被玩弄,想要被操控,想要被強製,想要被扔掉,兩個死者並不符合這個特征,他們很可能就是單純的找刺激,或者說被引導著,玩這種刺激——這是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以牙還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