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使令下,錦衣衛一呼百應,瞬間跪了一地:“屬下在!”
仇疑青立刻根據口供上的信息,給下面人分組,布任務:“……隻可跟蹤排查,不可傷人,不可殺人,不可被人發現,一旦發現據點,立刻死死盯住,聽懂了麽!”
“是!”
暗暗夜色裡,錦衣衛傾巢而出,遊魚入海一樣,輕靈滑動,不見漣漪,京城各個角落,死者社會關系網絡所至之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而那最凶最險之地,自然是指揮使親去。
北鎮撫司氣氛肉眼可見的緊張,上上下下清靜的很,連獄卒都不說葷話聊別人家的小媳婦了。
詔獄裡氣壓很低,對面疤臉不知被人狠揍了一頓,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調戲別人了,左右鄰居沒事乾,也不再活潑,牢房裡安靜的嚇人。
葉白汀腦子一刻未停,一直在想這幾樁案子。
如果他是凶手,殺這三個人不管是什麽樣的原因,殺完都會暫時停下,不會很快再有動作,看風頭緊不緊,藏的太安靜太深,仇疑青找起來未必輕松,還是得把這個凶手揪出來,只要凶手能落網……
一切盡解!
第24章 PUA大師
詔獄燭火長燃,燈芯卻並不明亮,半死不活,好像隨時都能泡死咽氣,壁盞裡的燈油燒不完燃不盡,就沒怎麽見獄卒換過,好似能跟你耗一輩子。
夜深老鼠們開始行動,牆角稻草木欄衣裳布料,囚犯們的腳趾,沒什麽它不敢咬的,身上有傷的犯人們被咬慣了,無知無覺,已經不會大驚小怪的害怕,趕都不會趕一下。
這詔獄,似乎沒什麽是長久的,囚犯們死了換新,獄卒們升職調任,只有這燭火耗子,好像無窮無盡,看不到頭。
耗子們哪裡都去,隻葉白汀這裡,不太喜歡光顧,因為太乾淨了,身上也沒有汗臭油髒的味道,甚至溫度有點高,那裝著炭灰的小盒子有點熱,燙到毛怎麽辦?
看看看看,他還不好好揣在手裡抱著,倒出來寫字了!
葉白汀心無旁騖,大腦迅速轉動,想的都是案子。口供記錄,驗屍格目,現場繪記,所有東西都被申薑拿走交了上去,他手上什麽都沒有,但他都記得。
有些關鍵點需要時刻注意,他便寫下來,有些人際關系值得推演,他就用線連起來,取暖什麽的早被他忘到了腦後,牢房的地上都快被他用炭灰寫滿了……
凶手藏在哪裡?在想什麽?為什麽和這幾個死者都有關聯,關系是如何構建的?殺機是什麽?
他是死者梁維珍愛向往的性幻想對象,是死者昌弘武心中非常重視,臨死前一刻都想露出笑容的人……那有沒有可能,他同時也是關注照顧蔣濟業的人?
做好事為什麽不留名?為什麽要藏得那麽深,不讓任何人知道?三個死者都是心裡有巨大創傷,不幸福的人,撫慰他們必會付出很多的精力和時間,已然付出了這麽多,又為什麽乾淨利落的殺死,不覺得可惜麽?
凶手要的,到底是什麽?
第二天申薑過來送粥,驚得下巴都掉了:“祖宗,你又在搞什麽!”
這滿地滿牆的字,嚇不嚇人!
再仔細一看,豁,都是人名,本案的關鍵信息!線對線,點到點,一條一條邏輯清晰,信息明確!
“你竟然都記得?”這是什麽可怕的記憶力!
十幾個時辰未睡,葉白汀眼底已經有了紅血絲,沒有回答申薑的問題,反問他:“從這些信息裡,你看到了什麽?”
申薑把食盒放好,認真看了這些字一遍,看了口氣:“……慘。”
沒別的說的,就是慘,太慘了。
“梁維從小父母雙亡,沒有族人可依,一路全靠自己打拚,能讀上書,當上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官場哪那麽好混?別說想要更多,光是努力保住現在擁有的,就已經很難了,他又沒有靠山,也沒姻親裙帶關系,私底下得搞多少算計權衡,八面玲瓏?累不累?他身邊還沒有知冷知熱的人,沒人照顧,沒人了解,鬱悶時只能孤獨的到自己的小樓上,借酒澆愁……最後被人殺了,也沒個人真心為他哭,思念他,懷念他。”
“蔣濟業倒是有家,有父母,可這有還不如沒有,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被那麽按著,骨折那麽多次啊,爹娘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怪他要請大夫,多事,說實話他長成什麽樣子我都不奇怪,我見過類似的例子,殺人放火的都有,但他沒有,還做生意撐起了這麽大一個家,我還挺佩服的……可惜也死了,也是沒人念著他憐著他,他那父母,正和蔣家撕產業歸屬呢。”
“昌弘武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養在別人名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現在年歲二十好幾,明明很有能力,打理庶務也能獨擋一面,卻還是畏縮沒底氣,生怕伺候不好別人,照顧的不周到,時常心懷愧疚,一大家子人沒幾個記他好的,連續弦妻子都不是真心愛重他…… ”
有一個算一個,都太慘了。
申薑低頭看了看自己磨平了的鞋尖,雖說錦衣衛也挺忙,新上任的指揮使太狠,把人當牲口使,可也是給衣裳給飯加賞錢的,事完了還能論功……成就感幸福感不要太多好麽!
“你說凶手圖什麽呢?就殺這麽幾個苦命人?”
葉白汀眼稍微垂:“我卻只看到了兩個字——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