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在五日後舉行，南宮雲縱然再怎麽不想進宮，也不得不隨同司馬凌晨一直做準備。
想她來到這個朝代短短的幾年，就已經見證了三朝帝王，每一次都有人要犧牲性命，去換來榮華。
周而複始，人們熱衷於權勢，永遠都不會改變，不管時代怎麽變遷，那些融入了骨血中的癡迷，永遠都不會有所改變。
“怎麽還不去試一試衣服呢？若是不喜歡就換一身，我讓人給你準備了兩套。”
南宮雲抱著衣服搖頭：“登基大典這麽隆重，應該不容許出現任何意外，還是該去試試，真可惜不能在家歇著了，天寒地凍，卻還要出門。”
“就這一次了。”
她別有深意的看了司馬凌晨一眼：“最好如你所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但其實這樣的話信不得，只要宮中還有什麽事情，就必須要第一時間馬首是瞻，除非擺脫了這樣的身份。
但顯然司馬凌雪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絕對不會放手，南宮雲知道登基大典之後，司馬凌晨也會跟著加官進爵，但她始終不想承認，那並不是她所希望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鋒芒太過總會引來無數麻煩，想要脫身並不容易。
她不知司馬凌晨安排得如何，但離開這裡的決心已經越發強烈。
登基大典的那一日，下了很多一場雪，出門的時候依舊沒有停下來，飄飄灑灑，落滿肩頭，如果不是天氣這麽寒冷的話，一定是極好看的景象。
從大門到馬車上，留下一連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南宮雲抱著暖爐，將脖子朝披風裡頭縮著，被司馬凌晨護在懷中。
“快上去吧，馬車上鋪了褥子，該是不會這麽冷。”
南宮雲呼出一口氣，二話不說利落的走了上去，厚重的車簾隔絕了外面白色的世界。
“真是不想出門啊，這麽個天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暖和起來。”
他無奈的將人攬入懷中，親了親她眉心：“有我在就不冷了。”
南宮雲翻了翻白眼：“雖然這話很動聽，可我還是沒感覺到有多溫暖，除非你能有本事變天。”
“變天就不行了，不過我們可以找個地方不下雪的安頓下來，你覺得如何？”
南宮雲抓住他的手，驚喜的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四哥順利登基，也是我們該離開的時候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這裡嗎？現在可以如你所願了。”
他眼中的溫柔像化不開的濃墨，讓她沉淪，一顆心也被感動充滿，果然上天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並沒有虧待，即使什麽都沒有了，身邊至少還有他的存在。
“你是不是一早就準備好了？”她忽然想起這幾日府中的下人都在收拾東西，還有一些貴重物品都被處理了。
“也沒有，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你不是很怕冷嗎？希望今年過年，我們可以找一個暖和的地方。”
南宮雲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將臉緊緊埋在胸膛處，耳邊是清晰的心跳，她蹭了幾下，舍不得移開。
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那麽好呢，讓她所有的感動都不能用言語來形容，慢慢的一點一點，如潮水將自己吞噬。
“王爺，我真想現在就掉頭回去走了，然後去過屬於我們的日子，不要再繼續留在這個有紛爭的角落。”
他寵溺一笑，修長手指穿過她的發絲，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現在可不行，我們這麽辛苦替四哥打下來的江山，怎麽能不親眼看著他登上皇位呢，這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了。”
“好。”
她彎起眉眼，笑得愉悅，一直到皇宮大門口，才從他懷中探出頭來。
雖然來過很多次，幾乎每一次的感覺都不盡相同，但唯獨這一次，是沒有任何懼怕，被大雪覆蓋的宮殿，紅牆黃瓦，透出別樣的肅穆莊嚴，她佇立在原地，仰頭看去，澎湃的感覺洶湧襲來。
“怎麽還不進去呢？”
南宮雲的視線落在宮殿的大門上：“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這麽輝煌的宮殿了，想要多看幾眼。”
“若是想看，日後我們再回來小住幾日就好了。”他捏了捏南宮雲的鼻子：“是不是舍不得了？”
她拍開他的手：”誰舍不得了，只是想要記住這一刻而已，畢竟都習慣了這麽久的地方，人總是會有感情，我也不例外啊。”
“那就站在這裡等你看夠了我們再進去吧，畢竟我賺再多的銀子，也不可能讓你住得起這樣的地方。”他半是打趣的笑了笑，牽著她的手。
南宮雲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才不要住在這種地方，看起來就很讓人壓抑，隻當純粹的參觀欣賞還是可以，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她頓了頓，接著又道：“隻可遠觀。”
“你繼續在這裡觀下去，我們就是最晚到之人了，到時候四哥要將你治罪怎麽辦？”
南宮雲一聽，忙拉著他大步朝皇宮大門走，用最短的時間來到了司馬凌雪跟前。
司馬凌雪對南宮雲說，他們是大功臣，登基之後會給他們封賞，甚至之後，無論想要做什麽，都有他在護著，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
南宮雲笑著應承，心中默默有了別的打算，看著一眾文武百官臉上諂媚的笑，突然就湧上了一陣說不出的厭與惡。
登基大典很是隆重，司馬凌晨一直都隨行左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明王登基之後，朝中最有聲望之人，當然是景王。
不僅僅幫助皇上成功篡位，重傷之後還能安然無恙，從前不起眼的那個病秧子，搖身一變，成了舉足輕重的帝王眼前紅人，無數人在後悔當初沒有跟他打好關系。
那些官家的夫人小姐，甚至一些皇親國戚，在酒過三巡之後，都紛紛圍著南宮雲套近乎。
她對於這種事情一向不擅長，被圍在人群中間，當做焦點，聽著一些違心的話，覺得十分難受，這個時候只希望有人能夠來解救一下自己。
她朝不遠處看過去，司馬凌晨顯然也面臨著這樣的困境，她有些不悅的皺起眉，朝眾人看了一眼，她們始終喋喋不休的恭維著自己，一些話甚至讓她自己都覺得聽了惡心，不知是怎麽編造出來的。
“王妃日後可要多多提攜我們，現在皇上登基了，景王可是最炙手可熱之人，景王府的風光，不可同日而語。”
“是呢，王妃當初可真是有眼光，許多人還為此不解，執意要嫁給一個病秧子，可沒想到，王妃才是獨具慧眼。”
南宮雲煩透了，不冷不熱的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說：“你們都說完了嗎？王爺身體其實還是不大好的，我還要過去照應著，就不陪眾位閑聊了。”
誰知她說完了這樣的話，還是有人不甘心，提出改日到府上登門拜訪，她隻想快些解脫，也沒說拒絕。
司馬凌晨見到他朝自己走過去，一張精致的小臉上還帶著怒意，心下了然，揮手讓那些無趣之人退卻，笑著拉起南宮雲的手。
“你現在可是景王妃，朝中最有地位的人物，誰能不繞著你轉呢？”
“王爺難道不是嗎？你看那些大官見到你的樣子，笑得多好看。”她皺著眉：“幸虧不是一直都這麽跟他們混在一起，不然的話我怕有一日自己就變了，變成他們口中說的那個自己，完全看不到自己不好的一面，難怪皇帝身邊無人敢說真話了。”
“你啊。”他點了一下南宮雲鼻子：“實在覺得悶，等儀式過後我們就回去吧，不過臨走前我想去看看皇奶奶。”
南宮雲點點頭：“我跟你一起去吧，畢竟以後……可能就沒什麽機會，她都已經這麽老了。”
“好。”
兩人最終回到府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司馬凌晨拒絕了留在宮中過夜，也沒有跟司馬凌雪交代更多。
在他看來，這樣已經是合適了，讓他們所有人的感情都停留在在適合的時候。
打破這一切的是侯府，南宮雲沒想到，南宮清會在一夜之間被人刺殺身亡，先有秦相的事情，如今是侯府。
而這兩個位高權重之人，都發生在新皇登基的前後，所帶來的風波可想而知，她接到消息的時候是半夜，眼皮一震，什麽睡意都被嚇跑了。
司馬凌晨抱著她顫抖的身軀安慰著，兩人連夜來到了侯府。
大門前已經換上了白色燈籠，在夜風中散發著微光，一下一下搖曳著，無比淒涼。
兩邊有人把守，進入都需要亮明身份，裡頭傳出來隱約的哭聲，南宮雲的情緒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雖然這裡並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甚至在侯府也沒有生活多少日子，但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爹，多少血緣關系會給自己帶來一些微妙的影響。
“你還好嗎？”
司馬凌晨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感覺到了微微的顫抖。
南宮雲搖頭：“我沒事，先進去看看吧。”
見慣了血腥場面，她並不覺得有多麽難受，只是大約來自原本身體主人的悲傷，她還是忍不住覺得心悸。
越往裡走，哭聲就更為清晰，南宮雲的手被他拉住，勉強穩住心神。
府中每一個角落都換上了白色燈籠，襯托在古老的建築下，分外詭異，此刻她的腦海中猶如一團亂麻。
想要說什麽，又無從說起，南宮清的突然離世，對她來說打擊還是很大的，就像是什麽都算計好了，然後突然就被全部打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