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婢女來傳話，秦夫人已經進宮，此刻正在殿外候著，秦淑瑤聽完，一抬頭想起外面還在下雪，苛責婢女不懂事，怎麽能讓夫人在外面受寒，若是出了事情，定要唯你試問。
婢女嚇得跪地求饒，連連認錯，秦淑瑤淡淡掃了一眼，沒再說什麽。
此刻秦夫人已經走了進來，看見秦淑瑤，一張留下歲月痕跡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她剛想行禮，秦淑瑤就走過去將人扶住，“您是我娘，這裡已經沒有外人，何必行這些虛禮呢。”
秦夫人一聽，點點頭便沒堅持，只是看著女兒精神還算不錯，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氣。
最近她聽見外面大街上的傳言，總是在擔心，萬一真的攻城之後，皇帝換人，那女兒怎麽辦？
貴為皇后，秦府也水漲船高，可萬一真的成了，皇后是要跟著而被處死的啊，她這麽一想，嚇得一早就進宮來，當然是瞞著秦家老爺。
“娘，你這麽早進宮來，是不是有什麽重要事情呢？女兒一直都覺得很奇怪呢，為何你跟爹，一直都不來看女兒。”
秦夫人是有苦難言，如今看著秦淑瑤，內心是說不出的糾結，老爺千叮萬囑，不能讓她泄露出去，可面對自己的骨肉，早就開始心軟了。
“娘。”見她一臉愁容，秦淑瑤拉著她的手：“是不是府中出了什麽事情呢？還是說，難道不可以對女兒說嗎？”
秦淑瑤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殿內只剩下她跟秦夫人。
她將人扶著坐了下來，低聲道：“娘，是不是真的跟女兒猜的一樣，這次景王的事情，其實你們已經知道了，是嗎？”
秦夫人一下子驚訝的抬起頭來，擦了一下眼淚：“你猜到了什麽？”
見她這樣的反應，秦淑瑤更是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爹娘之間，果然有事情隱瞞自己，如果真的是跟景王有關，被司馬凌昭知道，就不僅僅是要殺頭這麽簡單了。
“娘，你就老實說了吧，爹是不是讓你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呢？”
秦夫人吞吞吐吐，最終擰不過秦淑瑤，將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她聽完之後久久不能言語，那是自己的親爹，到了這個時候，竟然將自己朝火坑裡頭推。
難道爹不知道，繼續將她留在宮中，其實是死路一條嗎？
“你也不要怪你爹，他也是被人威脅的，他本是想著，雲兒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到時候求情了，她也許是會放你一條生路，讓我不要擔心。”
秦淑瑤嘲諷的勾起唇角：“爹這麽說？”
秦夫人無奈點頭。
她見狀，隻覺得心頭如同被刀子狠狠捅破，痛得呼吸都跟著吃緊，血液裡也慢慢變得冰冷。
“娘，你如果跟著爹一起隱瞞的話，難道沒想過另一種可能嗎？那就是女兒必死無疑。”
秦夫人搖頭，十分難過，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會變成這樣，本以為女兒進宮之後，貴為皇后，這一生也是榮華富貴，衣食無憂，哪知道，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雲兒不是那種人吧，她難道真的忍心嗎？”
秦淑瑤想笑秦夫人天真，爹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決定了要放棄自己，還是讓她覺得十分心寒。
只不過自己又能說什麽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哪怕真是這樣了，也不能夠指責什麽，頂多是覺得失望而已，從今往後，親情淡薄。
“娘，雲兒已經不是從前的雲兒了，何況這一次要反的人是明王，你覺得，他真的是個在乎別人生死之人嗎？”
秦夫人一直養在深閨，成親後也不過是秦家的夫人，哪裡會對這些朝廷的事情有所了解，聽見秦淑瑤這麽說，一下子就嚇得臉色蒼白。
整個人都跟著慌亂了起來，六神無主的看著面前之人，斷斷續續的問：“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難道我們還能扭轉乾坤不成？”秦淑瑤無力閉上眼，“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死了。”
秦夫人一聽，馬上又慌了，哭得更加厲害。
“這是作孽啊，娘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那皇上怎麽辦？皇上就沒有說過怎麽辦嗎？”
“娘，皇上已經自顧不暇，哪裡還能管到我們呢？”
“啊？”
她軟軟的倒了下去，靠著椅子腦中一片空白，這件事情，實在是讓她一下子難以接受。
想到秦家可能會被滅門，甚至女兒慘死，心中就是一陣止不住的害怕，這麽多年來，一直安安穩穩，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皇上不是什麽都可以安排的嗎？為什麽這一次，就讓景王他們佔得先機呢？不是還沒有攻城嗎？怎麽就知道一定會輸呢？”
“娘，不要說了，你回去就將這件事情告訴爹吧，我已經知道了，至於之後想要怎麽做，我暫時還沒打算，爹既然這麽自私，女兒日後也是顧不上你們了。”
“你爹他也是被他們逼的，娘不是來告訴你了嗎？若是真的不行，就想想辦法，離開皇宮了。”
秦淑瑤覺得她的想法太天真：“娘，你真的以為離開皇宮就沒事了嗎？這裡是京都，我們又能夠逃到哪裡去呢？爹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女兒的。”
“你爹他是一時糊塗。”
“娘，反正南宮月還在前面擋著呢，擔心那麽多做什麽，命由天定，如果真的注定要死，就算現在再怎麽逃跑，都沒用，不如就等著吧。”
聽見這樣的話，秦夫人慌了，一下子站起來，看著女兒卻不知該說什麽。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娘，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爹如果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也是聰明的，還知道擇良木而棲，不怕老了之後還要受罪。”
“娘都說了，你爹那是被逼的。”秦夫人忍不住辯駁：“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你爹一定不會這麽做的，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不能理解嗎？”
“娘，我理解我爹，誰來理解我呢？爹當初為了秦家，讓我進宮，可如今呢？為了保全自己，犧牲女兒，這些也不算什麽，可是爹為什麽要讓你隱瞞？真是等著去讓女兒送死的啊。”
她從來就沒有對秦家這麽失望過，再怎麽利用，也是親生的啊，弄成這樣，自己心中真的已經感到萬分絕望。
秦夫人動了動唇，還想繼續說什麽，秦淑瑤抬起手打斷了她的話：“娘，還有什麽話都不必說了，女兒都明白。”
“唉。”
“作孽啊！”
攻城的事情已經迫在眉睫，至於南宮雲跟司馬凌晨，早已經不擔心會有什麽結果，司馬凌雪信心百倍，看著手中的信函，幾乎可以預見，不久之後的皇城，只會是他的天下。
“王爺，是不是過了明日，我們就要啟程了。”
算了一下時間，也差不多了，這短暫的平靜得來十分不容易，南宮雲很珍惜，仍然是在忙碌中度過。
司馬凌晨想了想，“是啊，很快我們就要贏了，這樣的局面，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看見的嗎？”
只要過了這一次，他們就能夠得到勝利，就代表了，安穩日子的到來，以後也不必擔心會被人追殺。
承諾過她的事情，也能夠做到，以後不管她想要賺多少錢，過什麽日子，他都可以滿足。
“是啊，想到可以結束這一切了，就覺得心中十分緊張，有些期待，又有些擔心呢。”
司馬凌晨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放心吧，城中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著到時候裡應外合，不需要傷害百姓，就能順利拿下皇城。”
“這樣就好了，百姓本就已經很不容易，如果還要受到戰亂的困擾，日子會過得更不容易，直接逼宮吧，讓司馬凌昭將皇位交出來，無所謂什麽名正言順，將來史官記錄的是你的豐功偉績，替百姓做了什麽貢獻，功大於過，一切都不是問題。”
“只有你，永遠都跟別人想法不同，許多人總是擔心遺臭萬年，遲遲不肯踏出自己那一步，也錯過了許多機會。”
“這本來就是，其實遺臭萬年又怎樣？名垂千古又如何？百年之後，你哪裡還知道，活著的時候就該好好的過，死了之後算什麽，哪怕被人臭罵，也無所謂，起碼對得起自己走完這一趟。”
她的人生中，只有當下，死後的事情，那不關她的事。
“你說得都對，本王就是這麽被你一點點影響了，你看現在都脫不開身了。”
南宮雲湊過去咬了他下巴：“那你敢先放手嗎？”
“不敢。”
“為什麽呢？”
他眼中滿是柔情：“因為舍不得。”
“這一次就放過你。”
“嗯。”
“明日就要進城了，心中好緊張，我怕今晚睡不著。”南宮雲埋首在他懷中，一張臉都撲在他身上。
司馬凌晨知道她心中一直都在擔心自己，將人攬得更緊：“我在旁邊守著你，睡吧，不然身體受不住，你最近都瘦了那麽多。”
南宮雲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這個姿勢，點點頭。
司馬凌晨將人抱上床，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南宮雲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睡嗎？”
“一會兒還要去跟四哥商量事情，今晚恐怕都不能入睡了。”他見南宮雲擔心的樣子，手順著她頭髮，“不要擔心，這是最後一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