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草。”

  “布條。”

  南宮雲擦了一把汗，看著旁邊還有許多等待救助的傷員，血染紅了衣衫，她身上也十分狼狽，衣擺都是血跡，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但這些都不是她的，只要看見那些士兵們痛苦的眼神，她就再也沒有軟弱的勇氣，比起他們刀光劍影，掛著一身傷來，拿了命去拚，在這裡再苦再累，又算什麽呢。

  只是恨不得身上長出十幾雙手來，好能讓他們都少受一會兒痛苦，軍中本就有四五個大夫，可傷員的數量太過龐大，他們依舊十分吃力。

  南宮雲從早上到中午，水也沒有來得及喝過一口，就這麽一直在救治那些受傷的士兵。

  看著鮮血不斷湧出，一開始她還心有余悸，可是最後卻發現，如果自己不能夠戰勝自己的心魔，只能拖後腿。

  面對他們的生死，她怎麽能夠有絲毫膽怯，只要她再努力一點，也許就能夠多救一條命。

  看著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她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但這些最後只能轉化為動力。

  “小雲兄弟，你若是撐不住了，就去歇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撐著就行了。”

  南宮雲擦了一把汗，搖頭：“還有那麽多的傷者，我就是閉上眼睛，也不能安心，早點替他們包扎好，就能讓他們少受一些苦。”

  其中一名大夫道：“是這樣沒錯，可是現在你可是我們重要的人，醫術精湛，但卻不能先垮了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身體撐住了，才能救活更多的人。”

  南宮雲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麽做，你們也要注意，我還年輕，能夠撐得住。”

  說完她咬著牙，繼續著手中動作，已經兩日沒有見過司馬凌晨了，南宮雲只知道他是平安的，而自己也忙得幾乎沒有時間想起他。

  廝殺聲響徹耳際，她只能看著遠處天空，偶爾閉上眼，勉強養一下精神，緊接著又源源不斷送過來受傷的士兵。

  那些止血的藥已經不剩下多少，她今晚還要連夜準備，雖然秋香也跟著自己一起熬夜，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忍心。

  但看見她一臉倔強的樣子，最後還是默認了，這種時候，無論是什麽人，都應該有一種使命感。

  “多謝小雲兄弟了，你在這裡，我們真的是感到輕松不少，不然每一次，都有許多人等著，還有人甚至會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而流血身亡。”

  “大家都一樣，只希望他們都可以盡快恢復，不要受到那麽多的苦。”

  南宮雲料理完受傷的士兵，走到外面去洗過手，然後閉上眼睛，秋香也跟著在旁邊靠著柱子，就這麽睡了過去。

  她實在太疲憊，眼皮一合上，就再也睜不開了，眼睛疼得幾乎不是自己的，眼前一黑，完全顧不上這裡是什麽地方，耳邊是不是還會傳來震天的廝殺。

  司馬凌晨一身鎧甲，沾滿了血液，不過精神卻很好，看得出來，那些都是別人的鮮血，他一手持著長劍，朝南宮雲走來。

  起初不知道她在哪裡，問過幾個人之後，才找到，沒想到她就這麽坐在地上，靠著柱子睡了。

  額前發絲還緊貼著，身上衣衫單薄，這麽睡過去，很容易感染風寒，他蹲下身體，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面容。

  兩日不見，竟然將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眼底下的黑青，讓他皺起眉頭。

  自己上陣殺敵，她一定十分擔心，卻還要忙著在這裡善後，救別人，一開始他以為南宮雲會求饒。

  畢竟很少女子能夠在見識到這些鮮血之後，還能鎮定自若，沒想到她沒有半句抱怨，反而是竭盡全力，在救治這些人。

  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他心疼，本該是將她護在羽翼下，享受榮華富貴，可最後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僅僅是辛苦，居無定所，隨時會有殺身之禍，甚至清淨日子也沒有了，她雖然是玩笑一般的抱怨，卻從來沒有嫌棄過他。

  也許娶了這樣一個女子，是上天對他的眷顧，讓他孤獨了這麽多年的靈魂，終於有了可以棲息的地方。

  “王爺……我在做夢嗎？”

  南宮雲迷迷糊糊睜開眼，對上司馬凌晨的眼睛，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

  “是我。”他溫柔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我終於來看你了。”

  南宮雲看了眼身旁的秋香，她睡得很沉，於是示意他將自己拉起來，走遠了幾步，因為實在太累，最後有重新坐在了地上，靠在司馬凌晨身上。

  “你看我滿身的鮮血，等這一切結束之後，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的將身上這些東西全部洗乾淨。”

  “好。”他伸出手，將人攔在懷中，只要你想做的，無論是什麽，只要我們到了京都，我都會滿足你。”

  南宮雲抓著他的手，眉眼彎起：‘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了。”

  “是真的。”

  她點點頭：“我相信你，只是王爺，我們明日就可以攻下那座城池了嗎？那些無辜的百姓怎麽辦？”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滿天繁星點綴，“我們只不過是在圍城，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選擇攻城，如今有九分把握了，他們很快就會投降，所以這一切，只不過是時間而已.”

  南宮雲不知道他們行軍打仗的奧妙，只能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當一個堅實的後盾，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希望這一次，真的可以給百姓帶來安寧。”

  “雲兒，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四哥會善待天下，他會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我們就等著那一日，功成身退吧。”

  “幾天沒合眼，王爺你是不是也該休息一下呢？”他抓著這個空檔來找自己，想必也是十分不容易。

  他看著南宮雲，說：“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的眼睛，你又是怎麽照顧自己的。”

  南宮雲搖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只要我們旗開得勝，這點辛苦又算什麽呢，比起你們上陣殺敵的勇氣，這只不過是辛苦，那些士兵們，才是真正的勇者。”

  “他們聽見你這麽說，一定會十分高興，你總會看到那麽一日，天下太平。”

  “我相信王爺是不會食言的，所以你是要準備走了嗎？”

  司馬凌晨不答，只是將人緊緊抱在懷中，一刻也舍不得放開，盡管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但她卻沒有掙扎，就這麽安靜的埋首在他懷中，鼻尖都是血腥味。

  確實不是一個適合談戀愛的好地方，這裡是戰場，有的只是刀光劍影，是生離死別。

  “王爺，我們該過去了。”

  司馬凌晨一看身後，松開南宮雲，叮囑：“你一定要注意歇著，我不想看見你這麽操勞，他們雖然是傷者，可你也要活著，才能救更多的人。”

  “我知道的，王爺去吧，你怎麽走的，給我怎麽回來，一根頭髮絲也不能少。”

  司馬凌晨走後，南宮雲也沒了睡意，秋香也迷迷糊糊醒過來，看見她站在不遠處，對著夜幕的星空發呆，揉了揉眼睛，頭還是昏昏沉沉。

  “小姐……”

  南宮雲忙轉身，“警告過你幾次了，要叫師傅，這麽叫不是讓我被滅掉嗎？”

  秋香忙捂住嘴巴，低低的叫了一聲“師傅。”

  “時辰應該不早了，我們還要去將明天要用的藥準備多一些，今晚可能會有些辛苦，你沒有問題嗎？”

  秋香很堅定的搖頭：“不會的，師傅說什麽就是什麽，為了可以救活更多人，我們辛苦一些無所謂，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感覺到原來自己也是可以當一個有用之人。”

  南宮雲點了一下她的頭，“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要這麽想自己，你也是很厲害的。”

  秋香笑了笑，舒展了一下疲憊的筋骨：“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去將藥粉弄好，明天才能更方便給他們上藥呢？”

  南宮雲轉身往回走，“是啊，我們抓緊時間吧，一晚上恐怕不能做什麽，但我們要盡量讓每一個都不要被耽誤救治。”

  “知道了，我一定全力以赴。”

  南宮雲勾起唇，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她雖然沒有讀過什麽書，對自己卻是忠心耿耿，能有一個這麽的丫鬟陪在身邊，生死與共，早就已經將她當做自己的親人。

  熬過了這一次，一定要給她辦一個風光的婚禮，南宮雲這麽在心中想著，開始了忙碌的一個晚上。

  看著大堆大堆的草藥，兩人同時對視一眼，都沒有半點沮喪，衝勁十足的開始了挑揀，然後切斷，再衝成粉。

  身上的衣衫早已經髒亂不堪，身上也一股怪味，血腥味混合著汗味，從前她一個晚上不洗澡也睡不著，但此刻的環境，救人要緊，這些已經不足以讓她皺眉。

  只要能讓那些受傷的士兵沒有那麽辛苦，沒有那麽痛苦，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南宮雲累的時候就看看天空，想著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也許他們就可以擺脫威脅，改朝換代。

  這樣的篡位已經將傷害減到最低，卻還是避免不過無辜之人，甚至還有那些犧牲生命的士兵。

  重傷不治，這兩日南宮雲也接觸了很多，她只有努力讓自己不受影響，咬著牙看著他們被抬進來，然後又抬出去。

  沒有時間傷悲，因為要利用那流眼淚的時間，來讓更多人得到救治。

  就這麽繼續，時間又過去了兩日，她也知道自己頻臨崩潰的邊緣，死的人越來越多，雙手也越來越麻木，尤其是探上那毫無動靜的脈搏，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沒有感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