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山看著唐青云：「怎麼，反倒是你見不得人，上個街需要藏頭躲尾？還是心裡放不下，怕見了面控制不住自己太感傷？」

「哥你別胡說，那是媽媽交待浩浩的，我可不需要藏頭躲尾。不想見就只是純粹的不想見，與你所想的完全不搭邊。如同從身上割掉的一顆毒瘤，扔掉了，誰還願意回頭再見？」

唐青雲把鏟子擁到雪堆上，轉身往前院走：「來了也好，徹底做個了結，以後就是陌路人。」

唐青山把手放小曼肩上，對唐浩誠說道：「你也去吧，不管如何她始終是生你的人，基本的孝道可以有，越線了就絕對不行！」

小曼看著唐浩誠略顯單薄的頎長背影，嘆了口氣：「浩浩也是可憐，他就一夾心餅。」

唐青山笑了笑：「還好吧，他比別的夾心餅可幸運多了。」

唐青雲沒有直接去大門口，而是進屋回房間換衣服。

唐浩誠倒是先走去見吳曉文。

唐雅萱小心地微笑著朝他揮手：「浩浩！」

唐浩誠掃她一眼：「你記性這麼差？看來得用強制手段才行——再朝我喊一聲浩浩，就讓衛兵給你拍照，趕出巷子，從此後你再不能經過這條巷子，一旦被發現，當危險分子抓起來關進監獄。」

唐雅萱立即閉緊嘴巴，嚇得臉色泛青。

她知道唐浩誠沒開玩笑，這條巷子清一色全是大小四合院，住戶大多是有頭臉有身份的人家，以及不掛牌的保密單位，除了警衛人員，平時還有巡邏隊走來走去，不然的話唐青雲和吳曉文離婚，林愛真原本是準備大鬧的，但最終鬧不起來——唐家只要發出一個警報，什麼樣的準備都沒用。

吳曉文安撫地拍了拍唐雅萱的肩背，對唐浩誠嗔怪道：「又嚇唬你姐姐！萱萱就算不是唐家親生，但她從小在這宅子里住著，底子清白，誰敢把她當危險分子？拿什麼當憑據？」

唐雅萱聽了，委屈地抹起眼淚，嚶嚶啜泣。

唐浩誠十分不耐煩：「有話請說，我得趕緊走，看見她心裡堵。以後你再帶著她來找我，影子都見不著！」

「浩浩，你怎麼能這樣？她也是你姐姐！」

「她不是！除了曼曼，我沒有別的姐姐！媽，你是我媽，這輩子都是，但你不能以母親的名義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我不接受。如果你太過份，你會失去我最後的尊重。」

「你……」吳曉文咬唇，想想自己不是來跟兒子爭吵的，便岔開話題：「你爸爸早就回京城了，上次問你的時候為什麼跟我撒謊？」

唐浩誠深吸口氣：「非得這樣說話嗎？我很不喜歡，我只能重複當時的回答：我不經常回家，回家也沒見著爸爸，所以，爸爸幾時來到京城，我不知道！」

吳曉文頓了頓，語氣放柔緩些：「浩浩，媽媽也就是這麼一問，沒別的意思。可你爸爸既然回京城了，你不在家，他總該去學校看看你的。」

「爸爸沒去過我的學校。」唐浩誠轉頭朝院子里看了看：「爸爸過來了，你們有話說，我迴避。」

「一家子人有什麼好迴避的？浩浩，眼看快過年了，你等著媽媽電話，到時候和媽媽回外公外婆家拜年……要不你收拾收拾東西，跟媽媽回教育路大院住幾天？反正放寒假了嘛！」

吳曉文說著話想伸手替唐浩誠整理衣領，唐浩誠躲開，轉身大步朝院子里走去：「對不起媽媽，放寒假了我也很忙，不能陪你去拜年，我走了再見！」

「浩浩等等！」吳曉文追出幾步，迎面一輛黑色小轎車開過來，停在她面前。

唐青雲從車上下來，皮鞋鋥亮，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雙排扣黑呢大衣羊絨圍巾，一派洋氣俊帥英倫紳士風格，跟之前穿著中山裝甚至有時還挽起褲腳穿解放鞋的山區幹部形象那是判若兩人，他姿態優雅地拉開車門邀請吳曉文上去：「咱們之間還有一場談話，抱歉我回到京城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時間，既然你來了，那就今天解決。我剛打電話在國際飯店訂了座，請吧！」

吳曉文目不轉睛地盯著唐青雲看，急劇跳動的心臟震得眼睫毛亂顫，這真是唐青雲？他氣色怎麼能這麼好？他有胃病，習慣熬夜和過度吸煙，導至他臉色青白，眼睛總像睡不夠似的泛著血絲，帶著些許惺忪倦意，正常健康男人慣見的意氣風發活躍敏捷，在他身上很多年都沒出現過了。可現在的唐青雲，卻是面色紅潤容光煥發，加上這一套裝束，活像某部電影里那位高大俊朗無所不能的男主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迷人的男性魅力。

唐雅萱沒有說錯，他比以前更好看更年輕了，好像倒退回到了十幾年前！

吳曉文呆楞楞地站著不動，記憶在回放，某種東西在慢慢復甦，一路追索到相遇相識之初，其實那個時候的唐青雲，確確實實就是這個樣子！

要說有所不同，那是多了些成熟和穩重。

當初一眼看見他，他正坐在一群年輕人中間，唇紅齒白笑容溫潤，衣飾光鮮優雅俊逸，那麼的耀眼出眾，他的種種改變，是在下放以後，在外省鄉下生活，他逐漸逐漸就變成了凡夫俗子……

吳曉文嘴裡喃喃道：「青雲？青雲真是你嗎？你怎麼變……這樣了？」

唐青雲看了她一眼：「人都會變的，你不是也變了嗎？生活讓我們改變，單看誰能變得更徹底罷了！」

「青雲，我……」吳曉文一邊想解釋什麼，一邊朝前走幾步，若再進一步就跟唐青雲零距離了。

唐青雲站著不動，口氣清淡：「吳曉文，婚也離了，其實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如果你也這麼認為，那就不必了吧？這樣我用不著推拒朋友的飯局了。」

吳曉文頓住腳步，柔弱哀婉地和唐青雲對視一會，低頭鑽進了小汽車裡。

唐雅萱也忙跟上，走過唐青雲面前，乖巧地喊了聲：「爸爸！」

唐青雲搖頭：「我和吳曉文已經離婚，你只是吳曉文一個人的養女，與我沒關係！以後都不要這樣叫，我不接受！」

唐雅萱眼圈紅了，眼淚落下來：「爸爸，你不要嚇萱萱，你曾經說萱萱是你的心肝你的眼珠子，是你最愛的寶貝女兒……你不要萱萱了嗎？」

唐青雲臉色冷肅：「沒錯兒，萱萱是我最愛的寶貝我的心肝眼珠子，但指的是我親生的女兒，不是你！唐雅萱這個名字，是我專為我寶貝女兒取的，你不能再用。曼曼改回唐姓，你應該改回莫姓或者吳姓——下個學期之前，我會去公安局查看你們的戶籍更改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