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坐著直升飛機返回莞城，而此刻H省某座城市一套半舊住房裡，客廳光線有些暗，白天也開著燈，一張圓桌和一張方桌拼湊在一起，桌上擺滿盆盆碟碟，雞鴨魚肉全有，還有海味乾貨，開了兩瓶老窖酒，桌邊圍坐著大人小孩十幾個，有些擁擠，但好歹是坐下了。

面對滿桌豐盛菜肴，酒香肉香撲鼻而來，大人還好說，小孩們可就管不住自己的筷子了，於是男人敬酒勸菜的聲音摻雜著女人拍打呵斥小孩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唐雅萱皺著眉，在外婆家住兩晚了，還是很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她輕輕拉扯了一下媽媽的衣角。

吳曉文安撫地看女兒一眼，為自家兩個孩子各挾了些菜，抬頭對大嫂楊倩容說道：「行了，這大過年的，一家人團圓吃頓飯，你就別整出這些聲音，多難聽啊？我們吳家可不是這樣教孩子的！」

楊倩容接觸到婆婆警告的目光，低下頭為小兒子剔魚刺，嘴裡卻還是回了幾句：「我們如今可都還是鄉下人，比不得唐太太你優雅高貴。吳家怎麼教孩子，我不知道，也沒人告訴過我！」

「你……」吳曉文伸向雞肉碟子的筷子頓住。

「誒，倩容你少說一句，好好吃飯，行嗎？曉曉來，哥給你挾個雞翅膀，哥知道你最愛吃這個，小時候都讓著你！」

吳曉陽把個雞翅膀送進吳曉文碗里，吳曉文看了眼正和父親吳玉軒把盞言談的唐青雲，抿一抿嘴唇，終是沒再說什麼。

吳母給坐在身邊的二兒子吳曉風挾了塊魚肉，看看自顧照管女兒吃飯，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的二兒媳余敏，輕嘆口氣，笑著對吳曉文說道：「曉曉啊，照看好萱萱和浩浩，你自己也要吃好、吃飽，一會要坐長途車呢，要不是青雲事兒忙，該多住兩天才好！」

「媽，我們很快就能團聚了。青雲爸爸……」

吳母嗔怪地瞪女兒一眼：「怎麼說話呢？都嫁過去十幾年了，還青雲爸爸，不是你爸爸？」

吳曉文笑了笑，取出手帕優雅地按了按唇角：「媽，您和爸放心，年前我和京城那邊通過電話，我公公說，他已經親自過問了，最遲二月底，您和爸就能回京城，您二老的關係還回歸原單位！」

「那就好，那就好。一步步地上來，如今在這灃城也算不錯了，可終究是別人的地方，況且教學各方面條件比京城差遠了，要什麼沒什麼，你父親那脾氣……加上他的身體也很差，需要回到京城大醫院，好好調理才行！曉文啊，多虧有你，還有青雲這個好女婿！」

吳母含笑看著女兒，她和丈夫流落鄉間多年，吃了不少苦頭，齊耳短髮已染上霜華，此時綻放的笑容里透著一股子清高優雅，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氣質。

「媽，看您，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么？」

「話雖這麼說，可要是你沒這身份地位，借著你公公的光，我們一家子也不能第一批上來！當年一起下去的，現在可還有大半數沒接到任何消息呢！若是我和你爸也像他們那樣，等政策在別人手裡拿捏爛了，才能慢騰騰地一步步上來，到那時啊，不僅我們不行了，你兄弟妹妹、侄兒侄女們就更加不成樣子嘍！」吳母說著，想到已經翻篇的苦日子，心有餘悸嘆息不止。

吳曉陽又給吳曉文挾了個雞翅膀，吳曉文朝哥哥笑了笑，坦然接受。

並排坐著的三個侄女，大的十五歲，小的也有十歲，一致看著吳曉文，滿眼的崇拜羨慕。

唐浩誠已經放下筷子，輕聲問唐雅萱：「你還吃嗎？我們出去吧，屋裡太悶了。」

唐雅萱點頭：「不吃了，走吧。」

吳曉文見兩個孩子站起來跟大人們致意，忙叮囑：「萱萱乖乖，要看好弟弟，別走太遠，等會要去趕火車了！」

「我知道的，媽媽放心。」唐雅萱脆聲道。

余敏抬頭，再次看了看唐雅萱。

吳曉風笑著說：「沒事，你們那趟火車還得三個鐘頭呢，怎麼都能趕得上。」

吳母親自起身去開門，送外孫女和外孫到了樓下，叮囑幾句，這才轉回來，示意吳曉文跟她進房間。

母女倆關了房門坐在床邊，吳母問道：「國外他們又給捎來不少東西，我都挑了最好的給你們寄過去，都收到了？」

「收到了，那些衣服式樣還有玩具，萱萱和浩浩喜歡著呢，直說外婆對他們真好！」吳曉文笑說。

「外婆疼外孫，自古都這樣。你那個大嫂眼皮子淺，面上不敢說，暗地裡沒少埋怨我。她也不想想看，我外孫是什麼樣的孩子，哪是她生的能比得？」

「媽，美娜她們也都大了，往後就留給她們穿用，少給我們些，沒關係的！」

「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吳母輕咳一聲，轉了個話題：「萱萱的事，是怎麼發現的？曉風和余敏來之前給我打過電話，都和我說了，他們拿不定主意到底帶不帶那孩子過來，我沒告訴你爸，讓曉風暫時把孩子關著，給她足夠幾天的食物，應該沒問題。」

吳曉文頓了一下，眼圈紅了：「媽，就因為這事，青雲差點跟我翻臉，快把我氣暈了！可我能怎麼辦啊？當年孩子抱錯，又不是我故意的！現在孩子成了那樣子……是我生的，我難道不心疼嗎？可我還不是為了整個家？總不能夠因為可憐這個孩子，壞了青雲的前程，要是讓那老太婆知道，她不定怎麼折騰我呢，到時候，我們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

吳母嘆息：「你沒有錯，你考慮的都對！可是要注意你的態度，不能自作主張知道嗎？不管你想怎樣，首先得講究方法，要讓青雲接受得了，或者讓他覺得，那主意就是他自己拿下的！青雲是個有情有意的好男人，當年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和他媽媽鬧翻，這些年要是沒有他和唐家，我和你爸、你兄弟更加難，只怕我們……你周伯伯、胡叔叔，都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被打死的，胡阿姨上弔死了，而我和你爸只是陪著走幾遭，並沒挨打，都虧了青雲啊！所以孩子，無論如何你要沉住氣，好好待青雲，不能跟他吵架！」

「我們沒吵架，青雲他，他都讓著我的。」

「為什麼都要他讓著你？對青雲這樣的男人，你就該把他當皇帝一樣景仰，這樣，他定會給予你皇后一樣的尊榮！你是有體會的，不用我多說，是不是？」

「媽，看您說的！」吳曉文失笑，但想到自己的小家庭，丈夫待自己的好，心裡湧起陣陣甜蜜和幸福——有這樣相愛的丈夫，這樣出色的一對兒女，給個皇后也不換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