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寶一隻腳踩住樓下住戶的那間延伸而出的窗戶防盜欄，一隻手向上抓住了一根外露的水管，雙臂一齊發力，右腳一蹬，縱身翻越窗戶，重新回到了廚房內，幾乎沒有發生任何的聲響……

他很清楚蘇鐵沒有逃離的可能，就算是赤手空拳面對五個來歷不明的持槍男子，他也要回來赴險。

房間的方位，撞擊聲又一次爆發，屋內的蘇鐵顧不得嘴角溢出的血絲，連滾帶爬的撲向了門前，背後死死靠住長桌，用殘存的力氣頂住木門，哪怕只剩一絲生機，還是要做最後的頑抗……

楊小寶弓著身子來到了廚房靠近走廊的角落裡，掃視走廊里的局勢，手裡提了一把菜刀，正要撲上前去替蘇鐵緩解危局，只聽得屋外又一次傳來了急促腳步聲，還帶著沉重的喘息，他立即止住了身子，暗暗觀察……

「老大，樓下有好幾輛警車來了！」

衝進屋的男子同樣是黑衣蒙面裝束，衝到魁梧男子的身前，語氣無比焦急，卻沒有太多驚慌。

「先撤！」

魁梧男子沒有絲毫的猶豫，憤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已經被子彈打穿了幾個窟窿的房門，悻悻低吼了一聲。

六個蒙面男子迅速撤離，屋內重歸平靜，沒有了半點兒的動靜，跟屋外的夜色一樣寂靜。

聽到連串的腳步聲很快遠去，楊小寶從廚房裡摸了出來，走到房間門口，敲門低聲道，「蘇鐵？！你沒事吧？！」

蘇鐵頓時有些懵，這才吃力的爬起身，推開長桌的一剎，楊小寶迅速推門走了進去。

「我……我沒事。」

楊小寶注視著蘇鐵，他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

這些蒙面男子來勢太過兇猛，而且事先毫無徵兆，倒讓蘇鐵覺得有些心有餘悸，險些落入死局。

「警察來了，我們先走。」

楊小寶聽到了剛才那個前來報信的男子所說的話語，試著攙扶蘇鐵往房間外走，蘇鐵已經是一瘸一拐了。

「誰報警了？」蘇鐵眼神猛驚，他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不知道。」

不想惹來更多的麻煩，楊小寶急著要帶蘇鐵離開，但無奈蘇鐵受了傷，行動變得格外吃力。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正要往應急通道的樓梯口走去，從兩個方向湧出了一大批穿著制服的警察。

楊小寶掃視了一眼，十多個警察全副武裝，胸前還挎著衝鋒槍，應急通道口完全被堵死，電梯口走出六七個警察，將他們倆團團圍住。

「我們接到報警，這裡發生了槍擊案。」站在蘇鐵和楊小寶跟前的男警察身材高大，還帶著黑色警帽，面無表情語氣平穩道，「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們是受害者，」蘇鐵冷冷的回應，「殺手都跑了？」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蘇鐵氣不打一處來，楊小寶向他使了個寬慰的眼色，他這才跟著警察進入了電梯。

樓下停了三四輛警車，卻沒有鳴笛也沒有亮起警燈，而且此時已是深夜，所以並沒有引來群眾的圍觀。

楊小寶和蘇鐵被押上了中間的一輛警車，三輛警車只留下一輛，幾個警察還在屋子裡負責勘察現場。

坐在警車後座上，楊小寶眼神急轉，越想越覺得今晚這事兒不太對勁。

殺手來得快逃得更快，而且全都蒙面，身份完全隱蔽，既然他們已經逃走了，想再抓住他們談何容易。

「你有沒有覺得，警察來得太及時了？」

蘇鐵低聲問了楊小寶一句，眼神里儘是懷疑之色。

楊小寶兀自點點頭，沒有看蘇鐵，雙眼注視著車窗外。

「看來，這次我們是招惹到狠人了，」沉默了約莫半分鐘后，楊小寶略顯無奈的笑容看向蘇鐵，「這是沖著要我們的命來的。」

「不準交談！」

坐在楊小寶身邊的警察怒聲道，眼神犀利的瞪著楊小寶。

上車時他就注意到一個細節，來得三輛警車都是純黑色的塗裝，並不是普通的警車，而是特警專用車輛。

警車開了好一陣，終於拐進了一處像是小區的地方，停在了一幢不起眼的小樓前，樓里只有一扇窗戶還亮著燈，周圍一片沉靜。

蘇鐵和楊小寶接連下車，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眼裡都湧起了疑色。

「這是什麼地方啊，警察同志？」

楊小寶一臉認真嚴肅，看向身側的警察問了一句。

警察沒有半個字的回應，只是推搡著楊小寶往樓內走去。

三樓那間唯一亮著燈的屋子，楊小寶被兩個警察帶了進去，屋子不算寬敞，傢具一塵不染，屋裡飄散出一道隱約的茶香味道。

一張檀木茶几雕工精美，桌旁坐著一個穿著褐色夾克的男人，男人中短髮型，發間已見點點斑白。

他戴著一副無邊框眼鏡，手裡夾著一支煙燒了一半，臉上笑容寬厚而溫潤。

兩個警察守在門口，楊小寶進屋后眼神便落在了中年男人身上，看上去五十上下的年紀，沒有穿警服，只是一身不起眼的便裝。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不是帶他和蘇鐵去警局，而是來了這麼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楊小寶站在門口暗自揣摩，眼神里的疑惑漸漸散開。

「請坐。」

頭髮斑白的男人起身微笑著看向楊小寶，雙手束了束夾克。

楊小寶沒有應聲，走到茶几前坐在了沙發上，表情慎重的看向男人。

他的膚色黝黑極了，五官非常立體，下顎還有一道已經淡了的疤痕，不仔細看都不容易發覺。

「我是海關總署緝私總隊的，你叫我老劉就行了。」

男人淡笑著，隱晦的道出了一個身份，讓楊小寶聽得心頭暗暗一驚。

「你好。」

楊小寶神色平淡的回了一句，心中似乎已經猜測到了對方的意圖。

如若是把自己當做了走私犯人，那絕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見面，而且是單獨面談。

今晚是他們警方出動，才化解了危局，楊小寶心裡多多少少有一些感激。

「你最近在木齊市的一些活動我都了解過了，菲籍華裔商人，接觸過走私生意，今晚被殺手襲擊……」

老劉倒了杯茶給楊小寶，臉上仍浮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溫文爾雅的氣質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學者，楊小寶頓覺一絲訝異，點頭笑了笑，「謝謝你們警方及時趕到，要不然我可能早就被打成篩子了。」

「這個盤踞在南疆的走私團伙，我們已經調查很長時間了。」老劉語氣嚴肅了幾分，眯眼笑著注視楊小寶，「不僅如此，我還了解到一些其他的情況，你跟商人周正有生意上的過節，查到了他涉嫌走私犯罪的蛛絲馬跡，所以想藉此機會整垮他，對嗎？」

這話聽得楊小寶身體微微一顫，看來這個老劉能量不小啊，這麼隱秘的情況他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好在自己當初的外籍身份做的足夠真實，也不怕這個老劉再深一步的探查。

「老劉，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吧。」楊小寶淡漠一笑，直視著老劉散發著睿智氣息的雙眼，「你找我來，想讓我怎麼做？」

「恩，我很欣賞你這樣的直性子。」

老劉點了點頭，伸手彈了彈煙灰，「這個走私犯罪團伙之所以會長期存在，是有一定特殊原因的。我們已經查到了一個省部級官員有重大嫌疑，但還沒有掌握他和走私犯罪團伙之間的利益輸送犯罪證據，所以需要一個合適的人幫我們做一些工作。」

「讓我去當卧底？」

楊小寶聽罷，搖頭笑了，他覺得這事兒完全沒有可行性。

「錯了，不是卧底，」老劉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許多，「準確來說，我們需要一個生意人跟這個犯罪團伙完全搭上線，以走私生意為突破口，找出那個省部級官員的犯罪證據，這樣我們才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為什麼是我？」

楊小寶沉頓了片刻，眉頭微皺的看著老劉。

剎那間，無數回憶在腦海里翻湧，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官方有過接觸和合作了，但此時他卻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當中，想要抽身而出幾乎是不可能了。

「因為你跟周正有矛盾，並且你還跟他們做過走私生意。」

老劉語氣平淡，淡然的神色和姿態給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我要是不願意呢？」

楊小寶輕輕一挑眉頭，語氣似是玩味，眼神捉摸不定。

「不會的，」老劉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周正只是這個走私犯罪團伙里的重要一環，但不是全部，我相信你也想搞垮他。」

沒有再回應老劉的話語，楊小寶拍了拍腿便起身，大步走向了門口，「我需要知道你們現在所掌握的所有情況。」

「好，我會派專人再跟你聯繫。」

老劉會心一笑，他知道楊小寶這樣的話語意味著他已經答應了合作。聰明人之間的談話總是毫不費力。

能夠藉助警方的力量去剷除一個龐大而複雜的走私犯罪團伙，順帶還能擊垮周正這個競爭對手，一舉兩得的事情，楊小寶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他和蘇鐵沒有乘坐警車，而是選擇了步行離開那幢小樓，局勢的變化太過突然，他需要跟蘇鐵捋一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