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寶回過頭，低聲對杜小琳道：「一見到人就開槍，抵近些，頂著胸口打。」

進了院子后是第二道大門，楊小寶摁響了門鈴。

在等待唐三良下樓開門的間隙，楊小寶轉頭瞥了身旁的杜小琳一眼，發現她很有些緊張，雙手緊緊攥著手槍，臉色蒼白得可怕，皺眉問道：「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杜小琳極力搖頭否認，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報仇，還是你覺得這種人不該死？」楊小寶冷冷斜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外科醫生，拿刀割皮開膛是家常便飯，總不會還害怕見血吧？」

「我不是害怕。」杜小琳用力搖了搖頭，抬頭凝視著楊小寶的眼睛：「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動這個手。以你的能耐，如果真想幫助我，幫我報仇，你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做到。而你卻偏要帶上我，而我只是你的累贅而已……」

楊小寶忽然笑了一下，淡淡問道：「你會做飯嗎？你喜歡美食嗎？」

杜小琳萬萬沒有料到他在這個緊要關頭竟然問起這個，愣了一下說道：「我會啊，喜歡啊。」

「同樣一道美食，如果味道是同樣好的話，是不是自己親手做出來的，比起在餐館吃到的感覺要好得多？」楊小寶話鋒一轉，淡淡說道：「報仇也是這樣，別人幫你動手，總是遠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來得痛快。你看電影電視里，哪個主角是別人代他動手報的仇？」

杜小琳有些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還是搖了搖頭，臉色蒼白說道：「可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女醫生……」

楊小寶打斷了她的話，冷酷地說道：「可你更加是你父母唯一的的女兒。我想問你，你父母慘死之後的這幾年裡，難道你沒有半夜做過噩夢回想起那一幕嗎？要想擺脫噩夢，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的仇人做噩夢，以暴以暴，以血還血。」

杜小琳沉默了一下，低著頭說道：「你說得對，只是我……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你的害怕和顧慮都是表面，其實你就是害怕報了仇之後要亡命天涯，再也過不了安穩日子，對嗎？」

楊小寶毫不留情揭穿了杜小琳的心中所想，冷冷說道：「動點腦子行嗎？你以為我幫你動了手，你就可以安然無恙不受牽連？你也太小看警察辦案了。以我這些天跟你的關係，還有你跟他的血仇，怎麼可能會查不到你的頭上？你真的覺得你的心理素質好到了能抗住警察的三查五審？」

杜小琳默默不語，似乎心中有所觸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還沒下定最後的決心。

這個時候，大門的背後有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沉重而緩慢，似乎是有一個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在下樓梯，來開門的就是這次要找的主兒唐三良本人了。

楊小寶轉過頭凝視著杜小琳，壓低聲音冷冷說道：「你的仇人馬上就要下樓開門了。你還有半分鐘后可以反悔，我們現在撤走還來得及。旅館里的命案，我可以想辦法一個人扛起來，保證不牽連到你。你可以回去過你的白天行醫晚上做噩夢的那種安穩日子。要麼你就在門打開的時候扣動扳機，給你的仇人一槍，從今以後你可以無愧於心，對起得你的父母。」

杜小琳攥緊了手槍，蒼白的臉色忽然漲成了一種不太正常的血紅色，下定了決心，斷然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

啪噠，門鎖響動，門開了。

緊張過度，杜小琳閉著眼睛，雙手攥著手槍，猛地扣動了扳機，一連開了好幾槍，直到把子彈全部打空。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張滿是橫肉的大餅臉出現在她的眼前，帶著識破與掌控一切的得意獰笑，正是唐三良本人。他的渾身上下毫髮無傷，手裡橫持著一把雙管散彈獵槍，輕蔑地看著面前的這一男一女，冷冷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不是來入室搶劫的，而是來殺我的，對嗎？」

杜小琳的俏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眼神里流露出懼色，本來還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眼前的局面卻驟然轉為被動，變得極為兇險，手槍子彈已經打空，對方手裡卻還有獵槍。杜小琳就算再沒有槍械常識，也還看過槍戰片，知道這種雙管散彈槍用不著仔細瞄準，近距離之內，只要隨手放上一槍，自己和楊小寶是絕對會被打成馬蜂窩。

「恭喜你，答對了。」楊小寶卻並沒有任何害怕與恐懼的表現，很誇張地鼓了一下掌，哈哈大笑了兩聲，淡淡說道：「可惜猜中了卻沒有什麼獎，你還是要死。」

「我？還是要死？」唐三良愣了一下，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為逗樂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在整個庭院與屋子之間。

楊小寶垂著雙手，穩穩站住那裡，淡淡說道：「我們來了就是客，唐老闆不請我們進去坐一坐，喝杯茶嗎？」

唐三良慢慢斂住了笑意，雙手把獵槍一橫，做了一個不懷好意的「請進」動作，冷冷說道：「也好。有什麼事情，在屋子裡解決總比院子里要好，萬一讓鄰居看見了可能會壞事——雖然我這裡其實並沒有什麼鄰居，就算我用手裡的獵槍把你們轟成一堆爛肉，也不會有什麼目擊證人。」

「很好。」楊小寶點了點頭，攜起了杜小琳的右手，拉著她大踏步進了屋。

兩人剛一進門，厚實的鐵門就在背後哐當一下，自動關上了。

杜小琳的眼神里露出了驚訝之色，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剛才在開門的那一剎那連開了好幾槍，卻沒能傷著對方一根毫毛。

「我這是智能遙控門。」唐三良把手裡的小型遙控器扔在了一邊，不無得意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懷好意，我只是讓你們以為是我來開門而已。我平時結下的仇家很多，被人上門尋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多留個心眼，那早就沒命活到現在了。你們騙我開門的時候偽裝得很好，借口也找得不錯，可還是讓我識破了。」

「有道理。」楊小寶點了點頭，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了客廳沙發上，彷彿自己真的是來做客的，抬頭看著唐三良，淡淡說道：「但你還是會死。」